淘氣鬼 - 攤牌

「後來發生了這種事，我真的沒有意料到，抱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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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個抱歉就想解決我？」譚立穎一臉不以為然：「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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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懂嗎？依我的背景，離開你之後，就不可能再回來。我們和明橋會素來不合，這是常識，不是嗎？如果你真的希望我繼續陪伴你，可以離開明橋會然後嫁到我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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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我不想嗎？其實不只我想，很多成員都早就想逃走了。會長成了喪心病狂，一點良心也沒有。只要有人表達了離去之意，下落都不明。估計是成為實驗體或被秘密處決了。你當時可以改姓離開五傀柱，以普通人的身分與我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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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恐怕也不行。家母是難家的傀子，改了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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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吟了一會兒：「說的也是。但是，你為什麼⋯⋯那天⋯⋯為什麼⋯⋯要⋯⋯你做事都不計後果嗎？」內心翻騰的情緒逐漸湧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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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當時真的沒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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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算了。檢討當時『為什麼發生』不如盤算現在『怎麼做才好』，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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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好。孩子的事現在比較方便處理了，因為我們傀柱這邊要開始訓練底下的傀子。我再回去和他們討論，看該如何對待，應該也可以讓他接受訓練。如此一來，我就能和你一起分擔，彌補之前一時輕狂犯下的錯。但是，你要騙他們說自己已經離開明橋會。這些年來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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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如果你說的那些都成真就好了。請你回去轉告你的傀柱們，明橋會的作為也對防範淘氣鬼有效，請不要再將那些視為自不量力或徒勞無功。我們不是你們口中的『局外人』。在會長還有理智時，我們簽訂了合約，讓他們一年只增加一名成員。淘氣鬼也講理，未必全都如你們口中的冥頑不靈。使用武力，下場最悲慘的不是你們，也不是鬼，而是無辜的小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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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其實你們的主張也有些道理，我贊成，會回去說服他們看看。你們的立意是良善的，但你們的會長他⋯⋯對，你說的對，是喪心病狂。他最近熱衷人鬼相關的生物實驗，還直接用人體進行！最過火的是十二年前他竟然想讓人跟鬼生孩子！你們難道不知道這非常危險嗎？失敗率極高，就算成功母體通常也難以存活。你們沒有想過嗎？沒有人勸過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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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但他說什麼就是聽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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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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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會長的說法，他想要在人間放置鬼的人質。如此一來，合約就無鬼敢違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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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質？他真的是腦袋有洞⋯⋯有成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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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那孩子還是我帶大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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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在哪裡？有人控管他嗎？他有攻擊過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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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冷靜，聽我說。她現在被一對毫不知情的夫妻收養。你不用擔心，她一直以來都很乖，很害羞內向。我經常去探望她，她的狀況一向如此，相當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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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絕對不可以鬆懈。他可能還保有淘氣鬼的害人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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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計畫陪伴她直到她走出創傷，能跟人好好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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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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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是會長搞的鬼！她打從出生開始，就被沒日沒夜的虐待，做些毫不人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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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吧，在淘氣鬼攻擊第一個人以前，我都會視他為人類。既然他還是人類，就要讓他受人類的待遇。妳怎麼不找諮商師處理他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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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立穎嘆了一口氣：「你以為我不想？她足不出戶，整天關在房間裡，只肯讓我進去。我最近在嘗試讓她跟養父母多多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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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時間不早了，我們留個連絡方式，如此一來有任何事情就能馬上通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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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立穎點點頭。兩人過去的糾葛以和平收場，也有了嶄新的開始。舊日的不解和埋怨消散自揮手道別的攤開掌心，隨落日餘暉消失在山的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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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鬼霽明離去，譚其樂從店裡走出。「媽，剛剛的那個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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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立穎撥撥兒子的頭髮：「他是你爸。我現在要去看凱晴，晚上再跟你說他的事。以後去了學校要好好關照她，知道嗎？」「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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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立穎熟悉的走到對面大樓。「B5九樓之一，對嗎？」管理員早已記得譚立穎的長相和每次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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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啊，譚小姐！快點進來！」是凱晴的養母應門。進到客廳，凱晴的養父從沙發上站起。他們倆都上了年紀，因為膝下無子而收養了凱晴。凱晴跟他們一起姓李，生父母、來歷不詳，她自己也未曾——不願——提起。雖然十二歲的她和養父母以同住四年，面對面談話的時間從未超過半小時。她唯一肯卸下心防的對象只有譚立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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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立穎敲敲主臥室的房門：「凱晴，我可以進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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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一個女孩微弱的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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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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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一個藍髮女孩撫摸趴在腳邊的小灰兔，湛藍的眼空洞無神的望著譚立穎。她的房間乾淨整齊，窗外陽台擺了四盆被修剪成圓形的七里香；床在窗戶邊，後邊的櫃子上有一盞小夜燈和倉鼠籠，一隻在滾輪上奔跑，另一隻將腮幫子撐得鼓鼓的；書桌上沒有散落的雜物，有一台筆記型電腦，筆被插在筆筒裡，書被擺在書架中。兔籠在書桌旁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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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摸小灰嗎？」譚立穎伸出手，卻被李凱晴撥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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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周要去上課了，別像上次一樣帶小倉鼠喔。學校不能帶那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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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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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今天嘗試跟爸媽一起吃飯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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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今天⋯⋯見了五傀柱的人⋯⋯還跟他提到我的事！我會被殺掉的⋯⋯為什麼你要出賣我？」她撕心裂肺的哭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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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晴，你可以用術式再讀讀看。沒有人想要殺你。你要學著信任別人，學著敞開心胸去愛別人，知道嗎？人們之間能好好相處，有一大部分是因為信任還有愛。你也要相信自己的術式！你很強的！可以看出人們最真實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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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這樣的。心聲也會說謊！大家都是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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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為什麼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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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有些人明明心裡想的是甲，做得卻是乙？為什麼他們不做自己真實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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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受情勢所逼。你要知道，不是任何時候都能做想做的事。你越長大就越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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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倉鼠的滾輪轉動聲吱吱響著，格外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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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晴！吃飯了！」門外傳來李凱晴養母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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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立穎拉著李凱晴的手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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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凱晴很難得出來喔！」她的養父又驚又喜，拍拍沙發上的空位：「來！坐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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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凱晴侷促不安的坐下，想將自己挪到角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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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欸，你要去哪裡呀？來，吃飯嘍！」養母塞了一碗飯和一雙筷子到她手裡。她卻抓起桌上的另一雙筷子給養母：「你先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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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在發什麼神經？怕我在飯裡面下毒嗎？」養母半開玩笑的說著，挖了一小坨飯放到嘴裡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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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很好吃喔！趕快吃趕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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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養母沒事，李凱晴才肯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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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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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唷，現在不要提那件事！」養父想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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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母不聽，繼續：「我想帶你去看個醫生，請他開個藥方給你。你再這樣畏畏縮縮下去也不是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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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凱晴大驚失色，碗一放就跑回房間，還鎖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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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晴！凱晴！」不論是誰在敲門，她都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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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帶她去看醫生可能是必要手段，但是這樣直接說出來很明顯不太適當。時機也不對。」譚立穎語氣委婉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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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謝謝你。我們會再想想辦法。時機不早了，譚小姐趕快回去吧，您應該還沒吃飯吧？」養父無奈的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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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譚立穎回去，她的母親在門口等她：「你去凱晴那邊喔？她有沒有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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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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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下午跟你講話的人是那個鬼霽明嗎？你們討論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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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譚立穎一五一十的交代下午和鬼霽明的談話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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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為什麼不趁會長腦袋還正常的時候離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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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女人搖頭嘆息著，陷入深沈的懊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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