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梨院位於五嶺其中一座,院落接近山頂,此處是五長老:衛木峰的住處,而因主人喜愛梨花,院中各處種滿了各種不同品種的梨樹,但此時不是開花時節,繪梨院又位處高處,寒冬時節樹梢結成了霜,形成了另一種美入寒的美感。
院中的窗花或門牆都刻畫著玄武的各種神態,衛木峰喜綠,所以擺設與布置都是偏向青色或是綠色色調。
衛木峰之妻也是夜族第五護法的白凝霜挺著七個月大的身孕,一臉愁容的站在寢室外的廊中看著遠處不停的火勢,因地處偏遠聽不見打殺聲,但看此景也能想像目前夜族上下的狀況。
身為五護法的她,多想也能提劍上陣,但無奈自己身懷六甲,只能待在繪梨院等著自己的夫君回來。
站在白凝霜身旁的侍女見她如此憂心安慰著。「夫人,身子要緊,老爺和各位護法及長老一定會守住夜族的。」
白凝霜眼神凝聚在前方久久不能轉移,眉心深鎖像是打上了千萬個結,就算愁容在臉,依舊減退不了她的花顏月貌。
另一位侍女端著湯藥從長廊另一端走來,白凝霜身邊的侍女見到,扶著她。「夫人,天冷,身子要緊,我扶您進去吧。」
侍女掀開簾櫳,一陣暖意傳了過來,白凝霜踏進屋內,待侍女將寒裘退了下來後,坐在一旁的躺椅上。
屋內飄有著一股清香,加上屋內的溫暖讓白凝霜原凍白的臉恢復了紅潤,端著湯藥的侍女將湯碗蓋掀開來回輕撥著,好讓湯藥的溫度稍降些後服侍著白凝霜飲下。
白凝霜接過湯碗輕聞了一下,眉頭微皺的詢問。「這藥與平日不同?」
原端湯藥的侍女低著頭,無任何起伏的表情回著。「是老爺特別吩咐加了一味安神的藥材,所以味道會平日些許不同。」
白凝霜不疑有它的緩緩的飲著,但因湯藥還是有些燙口,所以喝的有些緩慢,服侍的侍女眼神帶著有些急切,目光不離白凝霜飲藥的過程,當藥已飲完一半時,服侍的侍女眼神突然放鬆了起來。
「夫人!」女子的聲響與簾櫳掀起一起到來,聲音的女子與服侍在側的侍女竟有著同樣臉孔,但在門口的侍女嘴角滲著血,虛弱的扶著門框,用盡力氣的喊著。「湯藥有毒!」
而在白凝霜旁的侍女,見事蹟敗露將預先就藏在袖中的匕首亮出,筆直的朝白凝霜胸口刺去,但白凝霜早在那虛弱的侍女來到前,就已聽出門外腳步的急促及慌忙,心中已有警覺。
雖這一連串的事情都發生十分快速,但白凝霜在行兇侍女行動前,已摔杯並擋下那刺向自己的匕首,並卸掉握住行兇侍女的手,連帶一掌將那侍女打退自己身旁,並封住自己重要的穴道,以防毒性漫延,而其餘侍女也紛紛趕向前護住白凝霜。
「妳是什麼人!?」白凝霜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女子。
自從她有身孕後,為防有意外,繪梨院四周就已被衛木峰設下了結界,除了護法、長老及長期服侍的侍女護衛外,其餘人是無法自由進出繪梨院的,所以這個女子能不受結界所阻及能在自己湯藥中下藥,可見這女子不是突然而來,而是早就在繪梨院中了。
「妳應該問問衛木峰得罪哪些人。」
女子這一回,白凝霜突然明白了什麼,衛木峰個性開朗,喜愛交友,年輕時在江湖上闖盪顯少有仇家,除了在都堰城時為了那青梅竹馬的女子與青城結上樑子外。
「妳是青城的人!」
女子不語嘴角上揚露出一絲不屑的笑意,隨後氣集掌心一掌朝白凝霜進攻,白凝霜向後一退兩旁的侍女拔劍迎戰,但這女子武功不弱幾招的功夫就奪走其中一人的劍,左右各一劍,護衛侍女倒地,緊接的直逼白凝霜。
白凝霜在後退之餘,也迅速取下掛放在牆上的紫劍,劍出鞘擋開了已逼面前的劍峰,隨後出招,招招狠絕的逼退那女子,這女子雖武功不弱,但在面對夜族五護法也是難以招架,步步危機。
突然一陣劇痛從白凝霜的腹部向全身散開,她咬了一下唇回身一掌將那女子打退了好幾步,自己也扶著孕肚向後退去,其餘的侍女趕上護在她的面前。
但這疼痛十分難忍,痛從孕肚內向外,一陣一陣收縮,比練功或是比武的傷還要痛,明明是寒冬,但碩大的汗珠從額頭冒出,順著臉龐滑落。
她不明白明明已經封住自己的穴脈了,怎麼毒性還是擴散的如此快速,那女子似乎從白凝霜的眼中看出疑慮,得意的笑著。
「妳剛所喝的不是毒藥。」
白凝霜震驚的看向那女子,不是毒藥難道是墮胎藥!?
那女子似乎會讀心似的回著。「也不是墮胎藥,是催生藥。」
有著明眸雙眼的白凝霜瞳孔猛然收縮,手緊抓著一旁侍女的手臂,也因為疼痛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那女子一臉幸災樂禍的說著。「妳的孩子也急著出世,然後隨著她爹娘再一同死去啊!」女子帶著嘲諷的笑聲。「白凝霜妳應該感謝我,能在死之前看到妳孩兒的樣子。」
「夫人,快走!」一位帶頭侍女出聲同時其他侍女也出劍迎戰。
原被白凝霜緊握手臂的侍女,反手扶著她,一起奪窗而出。
外出回來的侍產嬤嬤,被白凝霜和侍女破窗落地嚇的呆在原地。
全身已經被汗佔滿的白凝霜,舉起顫抖的手指著前方湖中小庭。「快!撤到湖中亭去!」
三人向湖中庭趕去的同時,那女子也已經擺平屋中侍女,隨即跟著跳窗而來,跟著白凝霜的侍女將她交給侍產嬤嬤。
「嬤嬤!夫人交給您了!」
一切來的太快太突然,年紀有些長的侍產嬤嬤還在前次震驚中未回頭神,後就被白凝霜拉住手腕急向湖中亭奔去。
但一位長著跟一位即將急產的婦人,腳步也快不了多少,身後傳來劍落地的清亮響聲,隨後而來是人倒地的悶聲。
一股殺氣直衝白凝霜身後,白凝霜先是一手將老嬤嬤向前推去,後轉身,並順勢將手中的劍橫掃而去,這力氣又急又猛,那女子被這劍氣一掃,逼的踉蹌而退。
白凝霜不想給賊人有喘息的機會,向前邁步,雖她身懷六甲但腳步還是十分輕盈,三兩步手中的劍就已逼到那女子的面門前,女子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她心裡還抱著白凝霜懷著孕無法這麼颯爽的迎戰,這一慌,腳步也凌亂了起來。
白凝霜完全沒有手下留情的招招狠絕,那女子在被她一陣狂攻下,身上傷痕累累,正當白凝霜覺得下一招就能解決掉這賊人時,孕肚的疼痛又再襲來,這疼痛讓她的招式慢了一拍,讓那女子有機會退後半步閃過白凝霜的來劍,而那女子也感覺到她的不適,不懷好意的提起嘴角。
白凝霜也知自已錯失了一次好機會,而如今她招式因為身體的關係無法維持最好的進攻模式,現在的距離又離賊人太近,她必須拉開距離以待下次機會,她一個迴旋踢直掃女賊臉面,順著動作白凝霜轉身了幾步拉開與那女子的距離。
那女子下腰向後翻去,拉開兩人距離。
孕肚的疼痛無情的向全身擴散而去,白凝霜的臉色更加慘白,碩大的汗珠也順著線條優美的脖頸滑下,腳步不穩的向旁跌倒,她忍著痛緊握住橋柱,眼神卻緊盯著前方那女子的行動,但餘光中她瞄到前方不遠的天空,原應該為黑夜,那卻從黑暗中冒出一絲血色,那血色原像眼,但卻像漩窩似的向外慢慢擴大。
白凝霜的眼神先是吃驚再來是驚恐,她當然知道那是什麼,但她不解的是,是誰在夜族開了禁忌之術,但她沒走神許久,因為她知道目前的她需先解決眼前這女賊人,才有可能在虛無之眼擴散到這時保住性命。
但依現在她的狀況,要毫髮無傷的脫離是不可能的,雖然她對這人間還有眷戀,她還想陪著衛木峰白頭,還想看著自己的孩子出生長大,但如今的她別無選擇,以目前孕肚疼痛的狀況,並感覺孩子就快出生的惡劣條件下,只能以命換命了。
在此同時,那女子已經舉劍向她衝來,白凝霜直盯著越來越近的利劍,完全沒有想避開的念頭,原拿在右手上的劍瞬間交換到左手,並將所有內心集於在右手心上。
利劍將到時,白凝霜輕移了一下身子,雖然劍毫不留情的直刺她左胸但因之前的輕移,劍未直入心口,但也十分紮實的沉入了,一口血順著白凝霜的嘴角流出。
那女子發現利劍直入的位置有異樣但卻已經來不及反應,一掌渾厚的內心打在自己心口上,力量之大,大到她都聽到自己肋骨斷裂的聲音。
這掌的作用力,將女子向後鎮震飛出去,滑摔倒地身亡,而白凝霜也應胸口的劍被自己的掌力鎮出,整個人向後飛跌了出去。
在身後的嬤嬤趕緊奔向前。「夫人!」嬤嬤一臉擔心害怕的將白凝霜扶起。
左胸口的血順著手滑下了劍滴落在地,白凝霜擺了一下手,讓嬤嬤退離自己一點,她左手執劍,劍尖沾著地上自己滴落的血跡畫成了一道咒,劍立咒起,四周形成一片帶有淡紫色的牆幕。
此時,陣痛又再次來襲,她感覺到這疼痛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強烈,肚子的孩子要出生了。
她伸手想抓住嬤嬤,但沒想到一把抓空,但還好嬤嬤已較鎮定,立即扶住差點摔倒的白凝霜。
「嬤嬤,快進湖中亭,我要生了。」
兩人倉倉皇皇的掀開簾幕進入亭內,白凝霜已經疼痛到無法站立,直跌坐在地,她顫抖的想脫下寒裘卻怎樣都無法順利脫下,嬤嬤也趕上前協助,寒裘一退下,就見到左胸位置已經被血染成一片。
「夫人,妳的傷。。。」嬤嬤是個十分有經驗的接生嬤嬤,看到這傷的嚴重,又是急產,恐怕不管是大的或是小的都十分危險。
白凝霜卻不在意自己的傷勢,抓著嬤嬤喘氣的說。 「嬤嬤,不管如何,一定要讓我的孩子平安出世!」
汗已浸濕她的全身,髮絲也因汗水零亂的散在她那張慘白臉龐上,陣痛又再次來襲,讓她全身緊繃的曲身倒在地上,原就抓在嬤嬤手腕上的手更加用力的扯著。「嬤嬤!幫我!」
嬤嬤也恢復心神的,迅速的脫下寒裘,熟練的進行協助生產。
孕肚陣痛收縮,越來越激烈,越來越密急,這樣的疼痛就像是全身的骨頭被打斷,想反抗卻又無力反抗,想要放棄又無法放棄的循環,痛因為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一點抵抗的本錢都沒有。
「夫人,看到孩子的頭了。」嬤嬤一手按在孕肚上,感受到那收縮而來陣痛。「夫人,用力!」
聽到嬤嬤的話,白凝霜用盡力氣一推,感受到一陣輕鬆,陣痛和不適感也消息,接著而來的響亮的哭聲。
虛脫無力的白凝霜躺在地上,仰望著亭頂淡淡的一笑,悲欣交集,欣為自己和衛木峰的孩子來到人世,悲的是自己沒機會再看到衛木峰。
嬤嬤將剛出生的嬰兒稍做處理,將嬰兒包上自己的外衣再加上寒裘,抱到白凝霜的身旁。
「恭喜夫人,喜得一女。」
白凝霜將孩子環抱在身旁,用著溫柔的眼神看了孩子一眼後,眼神一變,她想起了那虛無之眼。
「嬤嬤,妳快走!」白凝霜催促著。「不知是誰打開了虛無之眼,妳必須撤離到安全的地方!」
原本以為一切都安全的嬤嬤,被她這一說,神情又開始緊張不安了起來。「夫人,那我們快走吧!」說完就想扶起白凝霜,但被她一把拒絕。
「我走不了了,妳快走!虛無之眼所到之地,會殺光眼中所有生靈,血氣越濃,眼就擴張的更快,妳自己快走吧!」
嬤嬤慌忙的站起,一下想走,一下又想到白霜懷中的嬰兒。「夫人,那孩子。。。」
「妳放心,孩子有我在不會有事,妳快撤到二師兄的村落,端木氏的村落是最安全的地方,妳快走!」
嬤嬤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但看白凝霜的神情也明白虛無之眼的厲害,多一人留在這,她就要花更多的力氣保護自己,她點頭表示了解白凝霜的用意。
「夫人,保重。」
「如妳能躲過這劫見到老爺,轉告他,不要為我報仇,一定要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子。」
白凝霜這像告別的說詞,讓嬤嬤心頭糾痛了一下,或許這一別就再也不見了。
嬤嬤悲傷的向她行禮,快步轉身掀簾離開亭內,風吹開了簾幕,嬤嬤餘光看見亭中一道紫光向天沖去,四散,湖面上原是一片薄冰,在這紫光消失後,快速凝結成冰,四周從寒變成凍,地面成霜結冰,花草樹木也迅速凍成一團冰花。
嬤嬤知道這是白凝霜所設的結界,她打從一開始就沒想讓自己活著,虛無之眼內死物才能存活,嬤嬤加快腳步離開繪梨院。
在亭中氣息越來越微弱的白凝霜,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愛女摟進自己懷中,並將自己的寒裘覆蓋在上,再曲身將孩子整個沒入自己懷裏,用自己的血在前方的地上寫上一個"琳"字。
白凝霜用著慈愛又不捨的眼光看著在懷中的孩子。「孩子,妳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笑淡淡的掛在她的嘴角上,眼緩緩閉上,淚殘留在眼角。
"霜兒,這是我們第一個孩子,妳想取什麼名字?"
"嗯。。,你喜歡青色,峰又有山巒多樹的意思,那就取林吧!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叫青林,如果是女孩就加個玉字邊,你說好嗎?"
幸福和喜悅的回憶,流盪在這完全冰封住的繪梨院中。
一股寒氣從衛木峰腳底而生,他全身涼透了,沒有去蘭亭院那她怎麼避過虛無之眼?衛木峰磕磕撞撞的向殿外走去,侍產嬤嬤正好跑來神情悲涼的說。「老爺,您快回繪梨院吧!」
聽侍產嬤嬤這一說衛木峰方寸大亂,火急火燎的向繪梨院奔去。
當他剛到繪梨院門前時,被眼前的景象給震撼住,整個繪梨院被冰封住,一片死寂,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繪梨院是夜族最美的宅院,如果卻成了一片死白。
衛木峰用著像被綁住千斤重的雙腿,堅難緩慢的踏入繪梨院,被冰封住的繪梨院似乎感應到主人的回歸,一層一層的厚冰緩緩退開,他走著看著四周的屍身,前半段的屍身被赤霄劍所殺,而越接近湖中亭橋的屍身是打鬥過的遺骸,他走到紫劍所立的結界前,望向湖中亭,被結界包周亭呈現一片夢幻紫色,紫劍的結界隔出了生與死。
衛木峰在紫劍前停留了許久,望著湖中亭,透過簾幕的空隙見到自己妻子衣角,他內心不願接受這個事實,明明之前還有說有笑的談論著將來,說著將出生的孩子的一切,怎麼今天一切都不一樣了,不是只要去了蘭亭院一切都會沒事了?為什麼要留在繪梨院?繪梨院的守護很嚴實為什麼會有人闖入?為什麼她會死?
他無意識的走入了湖中亭,低頭呆看著臉早已沒有血色,沒有氣息的妻子好一會,才緩緩跪向地上,用著痛入骨髓的心痛輕摸著早已涼透的臉龐,她還是那麼美,還是那天姿絕色,嘴角的那一抹微笑還是那麼傾國傾城。
衛木峰泣不成聲的將白凝霜輕挪正,寒裘展開懷中的嬰兒入他眼中,他心頭一驚,自己的孩子出生了?自己的孩不是才七個月大,怎麼就出生了?
這下他心頭更是被千刀萬剮的痛,他不止失去了妹妹、妻子,現在連孩子都沒了,他伸手想去抱抱這個無緣的孩子,但突然發現這孩子竟還有溫度,有微弱的呼吸及心跳,心頭一悅,快速抱起並將自己靈力輸給這個孩子,慢慢孩子的臉色紅潤了起來,呼吸也平順。
衛木峰見孩子活了下來,心中鬆了口氣,他緊緊的將孩子抱在懷裏,眼光看向孩子之前所在處,旁邊寫了個「琳」字,心中又再度崩潰,他想起這個字的來由,那是他與她美好的過去,從今往後他身旁再也沒有她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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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之前手稿的一小章,之後連載作品會再加回去~
自己還挺喜歡這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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