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著包著茶杯碎片的絲綢碎布,出了房門,忘懷心中的堵塞難以言喻,雖然自上次蕭然哥與老夫人會話後,她便已預料到了幾分,只是沒想到會來的那麼快。
閉上眼,一年以來的回憶如夢似幻,街頭初見時的少年,如春日般和煦的笑顏溫暖了她流離的心,雪白的狐裘為她擋住了冬日無情的寒風,他牽起她的手,給了她幸福的勇氣。
凜冽的風迎面而來,頃刻間酸澀從心尖流竄全身,忘懷眼眶一紅,但最終是克制住了情緒。
「姑……娘?」隔著衣袖搓著雙手,青衣小廝一見忘懷從房裡出來便迎了過去,從他通紅的鼻頭與雙耳來看,想必已在外面等候多時。
「公公。」忘懷輕輕伏了伏身子,眼眶雖泛紅,嘴角仍強撐上揚,聲音清脆動人,卻是藏不住那一抹憂傷。
「這可使不得!小的名如福,姑娘直接叫我如福就好!」青衣小廝——如福本就長的忠厚老實,咧著嘴的笑更讓人覺得親近。
忘懷不由得莞爾,「忘懷,我叫忘懷,不叫姑娘。」
「那忘懷姑娘趕緊隨我來吧,這天凍起人來可是不講情面,稍早大少爺已經差人打點過了。」如福雖然只長了忘懷幾歲,家生子的他從小在君家行事,察言觀色、明眼視人可論生存的基本功。
雖說表面上他們現下同為伺候三少爺的人,但眼前的姑娘不說親切動人,這氣質出落的也跟一般的大家閨秀無所差異,且從大少爺對她的關切來看,誰也說不准這姑娘到底是什麼來頭。
要知道,他兜裡的那錠銀元寶可不是拿假的。
忘懷的偏房與其說是單獨一間,還不如說是單獨一個偏院,也說不準是不是大少爺的意思,陶冶苑裡僅次於三少爺目前所居的「修心閣」,也是這苑裡唯一的客院——怡情閣,居然就這樣成了忘懷的「閨房」,如福見狀心裡不禁對這神秘的姑娘敬上了幾分。
「如福就送到這了,」門前,如福縱使心裡有千萬個好奇,仍不變的從容:「少爺傷後除了用膳外,其餘時間幾乎都是靜養著,這一時半會兒也不用忙什麼,忘懷姑娘妳就先歇著吧。」
說著又一陣寒風颳過,忘懷冷顫:「謝謝你如福,你也趕緊回去吧。」
相互點了頭致意,忘懷目送著如福出庭院門後,轉身進屋。
炭盆暖著整個房間,擺設裝飾不馬虎但也簡約著,甫闔上門忘懷只覺腳軟,踉蹌到床邊,失去重心般的倒在厚實的被褥上,片刻,水痕蔓延開來。
總歸她今年也不過十三,忘懷再也壓抑不住,眼淚似無盡。君蕭然溫暖了沒有過去的她,是他在她最徬徨無著的時候收留了她,他護她、疼她、寵她,待她如同親生妹妹,然而一切發生不過轉瞬間,人前她懂得堅強,如今一扇門隔開了所有,神智便卸下了武裝,任回憶如洪水般肆意氾濫,淹沒心房,卻洗不去苦澀。
他終是離了她。
恍然間,忘懷卻感到似曾相似,這一愣,倒是讓她冷靜了不少,忘懷長吁了一口氣,期間又好像釋然了什麼。 不免難過,但她並不怨懟任何人,君家於她有恩,若非那日的收留,如今她可能早已橫死街頭,在君家她受盡了恩惠,不說君蕭然,老夫人也是以禮相待。興許自己只是不喜歡離開熟悉的人吧。朦朧之際,忘懷尋了個放縱情緒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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