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起靈清晨的時候就出去了,吳邪又窩在被窩躺了半小時,確定張起靈已經離開後,他才匆匆下床去拖床底下的皮箱,打開是一套潛水的裝備,這是張海客昨天交給他的。吳邪七手八腳的把貼身的潛水衣穿上,再套上自己原本的衣物,當然蛙鞋是沒辦法穿了,那個藏不住,所以他最後把埋在最下面的橡膠包鞋拿出來,用條繩子綁在上臂,兩手各一隻,護目鏡和手電筒則掛在腰帶上,然後穿上大衣一遮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接著吳邪繼續從皮箱的暗袋裡翻出一個連絡用的耳麥,和小型氧氣瓶,那東西只有他的巴掌大,上面有一個口塞是裝上去呼吸用的。據張海客所說,這個小型氧氣瓶只能撐十分鐘,他必須在這時間內通過地下水道,首先誰都不知道地下水流究竟有多湍急,而且有瀑布的地方底下就可能有暗流漩渦,總之雖然當初說的聽起來挺容易,但實際操作還是有一定難度和危險,吳邪想了想,把氧氣瓶和耳麥一起塞進大衣的內袋裡,他接著去翻另一件外套的口袋,把小花給他的按鈕裝上防水袋子,再穿條細繩掛在脖子上,確定它不會掉後,這才換上鞋子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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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理所當然的毫無阻礙,吳邪一到瀑布邊就開始整裝,套上橡膠鞋、帶上護目鏡,他接著拿出口袋裡的耳麥,張海客曾說過這東西是特殊材質做的,到水下也不成問題,而耳機旁邊有個紅色緊急鈕,一有狀況按就對了,準備好了就聯絡他。吳邪看著自己滿地的衣物,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它們都整理好,放到石壁的最角落藏起來,他接著打開耳麥,但對面傳來的只有微弱的沙沙聲,吳邪皺眉試探性的喂了聲。
『吳邪,你聽的見嗎?』對面很快就傳來張海客的聲音,意外的還挺清晰的。
「聽見了。」吳邪說。
『現在你先探頭找找看入口在哪個方向,確定了再下去。』吳邪一邊聽著張海客的指揮,一邊快步走到水池邊,當初張起靈幫他清理的時候,是站在靠近岸邊較淺的位置,吳邪扶著岸邊岩石,一步一步慢慢往下走,直到水過了腰他才憋氣探頭下去看,還好水還算清澈,帶著護目鏡倒是看得挺清楚,他左右張望了一下,很快就發現一個入口,水流的洞口還挺大的,至少可以三個人比肩通過,吳邪接著去找瀑布暗流的位置,發現那小漩渦滿底下的,只要不要靠太近應該不成問題,這麼一想完,他立刻就浮出水面戴上那組裝好的氧氣瓶,一邊沿著淺岸走到那個洞口邊上,才打開氧氣開關埋頭潛了下去。
水其實沒有想像中的湍急還算平穩,吳邪一進到洞裡就感覺光線暗了許多,他接著打開手電筒,一手摸著岩壁往前游,所幸這一路上沒有其他什麼狀況,他花了五分多鐘才出了那個洞,隨即耳麥就傳來張海客的聲音。
『我看見你的影子了,直接遊上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水裡聽聲音會有誤差的關係,吳邪總覺得張海客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壓抑,但他沒想這麼多,只是聽話的游了上去,不過他很快就後悔了。
才剛冒出頭,他整個人就被一股蠻力抓住胳臂拽了起來,口塞一個沒咬好掉到了地上,在岩岸摔出一個清脆的鏗鏘聲,吳邪扭動掙扎了一下,狠戾的目光剎時掃上張海客慘白卻冷淡的臉,吳邪簡直不敢相信對方的背叛。
「張海客你……!」
「抱歉吳邪,我這也是逼不得已。」張海客沒等他說完,只是聳了下肩苦笑,吳邪愣愣的看著他的臉,想從上面找到些蛛絲馬跡,但那張臉上除了更蒼白了點外沒有任何不同,吳邪眉頭皺的都能夾死一隻蒼蠅。
「別寒喧了,有事情回了陳家再說。」一個性格看起來比較衝動的男人站了出來,看起來是他們一群人中年紀最小的,吳邪一聽見那個關鍵字就立刻扭頭看他,下一秒則轉回去看張海客,他瞠大眼睛瞪著對方,簡直不敢相信張海客居然會這麼做。
「你這不只背叛張起靈還背叛整個張家。」吳邪壓抑著想要衝上去揍人的衝動,語氣是不可思議的平緩,事實上他現在被人壓著肩膀制住,也沒辦法做什麼。
張海客卻只是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反而轉身背對著他,然而就在他背過去的時候,吳邪就看見他被銬住的手腕,腦子飛快的運轉起來想像了各種可能,再觀察張海客的態度,吳邪立刻就猜到了原因,張海客很有可能是被脅迫的,但理由還不清楚。
在場總共有五個陳家的人,吳邪冷靜的判斷逃脫的可能性,但目前為止光是人力他們就毫無勝算。其中有個塊頭較大的光頭男人,正在和一另個身高稍矮的男人說話,吳邪沒聽到他們在談什麼,過了幾分鐘那個光頭男人轉過來,衝他抬了抬下巴,並開口道:「沒想到居然是個人類,直接就這麼帶回去可能半路就死了。」
「那怎麼辦?先下山再讓人派車來?」年紀較小的那個陳家人煩躁的跺了跺腳,「嘖,老爺子要活的,又不能吸乾了帶走,麻煩!」
「也只能這麼做了,先扛下山再說。」那個身高較高的陳家人皺了皺眉,並示意那個架著吳邪的傢伙把他扛起,吳邪只愣了一下,隨即就像個破麻袋一樣被扛到肩上,張海客則是被架著胳臂強制拖拉著往外走。洞外的陽光非常明亮,幾天來適應黑暗的眼睛一時半刻還無法調適,吳邪總有種自己才是吸血鬼的錯覺。下山的路比上山還要更快更好走,吳邪被反綁著手掛在某個男人肩上,一路上肚子顛簸的磕著別人的肩膀,讓他幾乎快吐出來,好不容易到達平地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情,不過他人才剛被放下來喘沒幾口氣,一輛黑色的休旅車就從不遠處的路上開過來,吳邪大氣都沒來得及喘上,就被硬拖著甩到後座去,他吃痛的呻吟了聲,即便後座再軟也經不起這樣的強摔,吳邪一瞬間都覺得自己的背都麻了。
「葉成,下手輕點,你把他弄死了回去死的就是你。」光頭的語調聽來有點生氣,那個被稱做葉成的似乎就是年紀最小的那個,只見他負氣的哼了哼跳進了車裡,光頭拿他沒辦法,上了副駕駛座,張海客則被另一個稍高的男人,從另一邊的車門推上車,吳邪忍不住拿眼看他,沒想到張海客也在看著自己,並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要說話,吳邪又盯著他看了會只好點點頭。然而他們的互動倒是被那個高個子的陳家人看見,只見他看著他們兩居然笑了起來,「你們別緊張,暫時還不會動你們,尤其是你。」那個男人指了指吳邪的方向,棕黑的眸子有點警戒的盯著對方,吳邪沒說話。
「你是老爺子要的人,我們自然會對你好一點。」那個人說,葉成卻在旁邊哼了一聲。張海客也看著他皺了皺眉,但也不回話。吳邪看他自討沒趣的聳聳肩,坐在靠門的位置關上車門,又等了會,休旅車才慢悠悠的發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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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車一坐半個下午就過去了,吳邪只覺得自己坐的屁股疼,都不知道這臀肉要裂幾瓣。到了下午四點,他們才來到一個很深的竹林裡,密密麻麻的竹子連夕陽的餘暉都投不進來,明明下車時還能看見太陽暖黃的光,一進到裡面彷彿就到了晚上,吳邪過了幾分鐘才適應了光線的變化,黑嘛嘛的竹林裡,除了竹子和幾棵矮樹叢外,沒有其他東西,安靜的地段只有昆蟲微弱的鳴叫,和小蝙蝠振翅經過的聲音。吳邪只覺得空氣開始變冷,早就風乾的潛水衣已經沒有當初沾著水氣的濕黏,但也實在達不到什麼保暖效果。
吳邪是被葉成推著下車的,他煩躁的閃了閃,示意會自己走,葉成瞪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只覺得這人類真是囂張,倒是把他盯的更緊了。張海客下車後不著痕跡的瞄了眼週遭環境,個子稍高的陳家人皺眉推了推他,張海客也不反抗,乖乖的往前走。地上有下過雨的痕跡,泥土鬆鬆軟軟的,不一會所有人腳上都滿是泥濘。到陳家的路途不算長,他們大約走了五分鐘就到了,吳邪雖然埋頭悶走,但其實也在觀察周圍能夠利用的東西,以前受訓練的能力漸漸甦醒,獵人的直覺和眼力一下變得犀利起來,吳邪雖然武力不是頂好,但腦子還是挺好使,紀錄地形畫面和文字向來就是他的強項,來陳家的路線雖然不是記得全部,但也記的七七八八了,就等逮到機會聯絡胖子和小花。
領路的光頭將他和張海客帶到了一處紅色大門前,吳邪望了眼這大門兩邊延伸的圍牆,心說陳家還真不是普通的大,他站在這裡還看不到圍牆的盡頭。
「華和尚,這兩個傢伙要先帶去哪?」葉成用下巴朝吳邪和張海客的方向點了點,被稱作華和尚的光頭轉過來看他一眼,接著把目光投向那個稍高的陳家人,說道:「郎風,你把他們帶去東邊的那個廂房。」
吳邪來來回回看了他們幾次,心裡猜測這雖然是五個人來抓他們,但主要在決策事情的還是這個華和尚,葉成充其量就是個打雜的,這個高個子的郎風算起來還是裡面最親切的,感覺是個認真的人,其他兩個幾乎沒什麼存在感,完全就是聽命行事。但吳邪直覺這個郎風才是最不好對付的,這個人雖然看似親切但眼神很犀利,看起來就是個打先鋒不好惹的角色。
郎風聽了華和尚的話走到了前面,並示意他們倆跟他走,吳邪和張海客互看了眼,這才快步跟上。他們被帶到一個還算乾淨的房間,但裡面只有一張長桌和兩把椅子,看來不準備把他們留在這很久,郎風把他們帶到位後就出去站門口了,倒是張海客顯得比他還自在,雙手被綁著也不介意,大大方方的就坐上空著的位子,似乎是鬆了口氣。吳邪看他那樣也有樣學樣的坐上另一把椅子,兩人並肩坐著一時間竟也沒話說,從被抓到現在,他們的腦子都沒停下過思考和警戒,現在這情況是插翅也難飛,還不如把握機會休息。
又安靜了幾分鐘,吳邪終於忍不住打破沉默扭頭問他:「現在到底什麼情況?你怎麼回事?」
「海杏被抓了。」張海客沒迴避他的問題,還回答的挺爽快,吳邪皺起眉看著他道:「怎麼會被抓?昨天不是還好好的?」
「你以為我們是什麼?」張海客終於轉頭看他,臉上似笑非笑,「血族晚上才出任務的,你不是應該最清楚嗎?獵犬大人。」
吳邪聽著愣了一下,他倒是很久沒被這麼稱呼了,獵犬這個代號是他組織裡的上司給他的,不是因為他有多厲害,而是因為他從以前就很招吸血鬼,簡直就和狗用鼻子找獵物一樣厲害,這個其實還算是個戲稱,他們小組知道的才會這樣叫他。不過這都不是重點,吳邪微蹙了下眉,直接跳過他的調笑接著問:「所以……是出任務的時候被抓的?」
張海客這下也沒心情笑了,他嘆了口氣點點頭,「我不知道海杏是怎麼被抓的,雖然我知道不應該這麼做,但他是我妹妹,血族再怎麼冷血也不會棄血親不顧,何況……我和她從以前就形影不離……。」他說著說著眉頭也越皺越緊,忽然就扭頭緊盯著吳邪繼續道:「他們要的人是你,可是卻抓走了我妹妹來威脅我,我知道你現在是所有事情的關鍵點,我也知道你不願意,我應該要顧及大全的,但我沒有……我甚至想過犧牲你。」張海客烏黑的眸子閃著一點光微光,吳邪看著他很久,才發現這個人長的和自己有點像。他看了對方一會後移開了目光。
「對不起……。」吳邪低聲回道,張海客的樣子他看著心裡也難受,雖然都不是他願意的,誰都沒有錯,但此刻他只能向對方說對不起。
這句道歉確實讓張海客愣了一下,但他卻忽然笑了起來,有點無奈的搖頭,「你不用跟我對不起,本來就不是你的錯,你只是被牽連進來,而我是被他們利用。」
吳邪聽著有一時間的沉默,其實吸血鬼跟人沒有什麼不同,雖然人們總是背地裡喊他們是鬼,但也不過是用不一樣方式生活著的人罷了,一旦擁有了感情就會有人性,所以張海客的抉擇吳邪並不感到生氣,如果是他的話,搞不好也會做同樣的事情,只是他更貪心,他希望所有人都活著,儘管現實並不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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