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天一亮就開始行動了,吳邪跟著張起靈率先出了山洞,其他人則是照原定計畫去找青銅門的入口埋炸彈。吳邪抬頭看了眼周圍的變化,不知不覺天氣已經開始變涼,只需要幾天的時間,整個大地都染上了一片緋紅。早晨的太陽還不算刺眼,幾朵陰雲遮蔽了他奪目的光彩,可越是這種天氣對吸血鬼而言卻是更有利,越暗的地方他們可是越喜歡。
張起靈拉著吳邪往目標的方向移動,吳邪緊緊跟在他後面,心臟開始不由自主的,更加劇烈跳動起來,像是鼓在敲一樣。這趟山路不太好走,張起靈最後還是把吳邪揹在背上到達了敵人的基地。幾個德國人對於他們的自主現身,反而更加緊了十二萬分的警戒,毫不避諱的就將槍上膛。張起靈將吳邪從背上放下來,並瞄了那群人一眼,懾人的氣勢還是讓那些傢伙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接著不知道是哪個德國人速度那麼快,他們主要人物很快就從一個帳棚裡走出來,吳邪定睛一看,沒想到居然是個女人。
「你就是吳邪?」這個女人很明顯是個中國人,身材高挑火辣,但那眼睛卻特別歹毒,一看就是經歷過很多事情的樣子。吳邪不由自主的上下打量起她,忍不住開口道:「妳就是管事的人?」
「我們老大不方便出來。」那個女人一邊說著,也一邊將他從頭到腳打量個遍,末了看了眼他身後的張起靈,才又將視線轉回來對著他道:「我是阿寧,看你們的樣子也不像是來打架的,進來談吧。」她比了比自己剛剛走出來的帳棚,吳邪看了一眼張起靈,見對方點頭後,兩人才並肩走了進去。
「請坐,我沒想到你們會直接過來找我。」吳邪才剛進去就看見了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那張臉明明就是張外國人的臉,可說起中文卻不帶口音,甚至還比一些人說的更標準,吳邪只聽了一會就猜這個人應該就是裘德考了。
「就你們所看到的,我已經快要不行了。」阿寧站在他邊上幫他倒了一杯茶,裘德考轉眼看著張起靈卻淡淡的笑了:「上帝真是不公平,給予了你們容貌和能力,還有人類永遠無法得到的長生。」
吳邪才想反駁什麼,張起靈卻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冷靜下來,接著抬眼望進老人睿智的眼眸低聲道:「你想開啟的那扇門裡面的東西,並不能實現你的願望。」
沒想到裘德考卻哈哈大笑了兩聲,那乾澀的嗓音帶著年老的滄桑,他忽然狠狠的瞪著張起靈道:「我憑什麼相信你?如果沒有親眼見證到門後的東西,我是不可能放棄的,反正我也沒有多少時間了,還能賭一賭。」
吳邪聽見張起靈似乎是很輕的嘖了一聲,他忍不住轉頭看他,卻發現對方的臉上並沒有產生一絲波瀾。張起靈看著裘德考一會像是在思考什麼,隨後才緩緩的點了一下頭,低聲道:「既然你想看,我會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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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沒想到張起靈居然就這麼答應了。可是轉念想一想這好像也是必須的經過,現在的他又被綁了起來,阿寧的意思是怕張起靈半途反悔,所以他就成了現成的人質,被安排在隊伍的中間,吳邪看著張起靈帶頭走在最前面的背影,輕嘆了口氣。
裘德考現在是一身的輕裝,由一個較壯碩的男人揹著行走,吳邪瞥了他一眼忍不住也覺得這老頭很辛苦,人類本來就不能活得更長,但能活到這把年紀也不容易了,看看這個老傢伙應該也有八、九十歲了,怎麼還一天到晩想著要長生不老呢?一邊這麼不著邊際的想著,吳邪又看向張起靈的背影,如果自己沒有遇到這個人的話,他大概也覺得自己活到一個歲數就安祥離去是最好的吧,偏偏他就是遇上了張起靈。
到達青銅門的路比想像中還長,吳邪心想張起靈應該是故意繞了遠路,但這一路上其實也沒什麼大危險,吳邪就猜他可能是故意挑了一個危險較少,但路途相對較長的地形走。他們足足走了快兩個小時才到達目的地,但是誰都沒時間抱怨路途的艱澀和長遠,他們幾乎要被眼前的景象顛覆了思想。
「我、我操……!」吳邪死死盯著眼前的青銅巨門,出口的髒話都有點打結,他眼睛瞠大到都快掉出來,忍不住就邁開步伐靠近,忽然一陣地動天搖,伴隨著不知道是誰的大叫,吳邪回過神就發現自己被張起靈整個撲倒在地上,接著是碎石滾落的聲音,吳邪還陷在錯愕的情緒裡,下意識的就往青銅門的方向看,那扇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打開了一絲縫隙,吳邪猛的感覺身體一冷,低頭一看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身上已經漫上一片墨黑的圖騰,他瞪著自己的雙手嘴張了張卻說不出話,張起靈立刻就扯著他的手臂,一個矮身就將他整個人像扛沙袋一樣抱了起來,緊接著是轟的一聲爆破的巨響。
「天真!還愣著幹什麼,跑啊!」胖子不知道從哪裡蹦了出來,一陣槍響劃過耳際,那群德國人已經發現他們的動向了,紛紛開始拔槍掃射,吳邪只聽胖子幹罵了一句什麼,拖起機關槍就開始瘋狂亂掃。
「快往這邊走!」解雨臣從另一邊的路口朝他們吼了一聲,黑瞎子操著步槍擊中一個準備偷襲他們的德國人,末了還愉快的吹了聲哨。胖子在混亂中,將機關槍的開關用石頭卡著讓他亂射,連忙屁癲屁癲的衝過來,還一邊吼著:「快走啊、走啊!再不走咱們都要被壓成肉餅!」
吳邪覺得自己的意識在漸漸模糊,他很努力的想瞠開眼睛看清楚局勢,可視線映出的卻只有黑白的影像,他閉了閉眼又睜眼,耳裡似乎聽見了裘德考近乎瘋狂的笑聲,他想著這個人或許真的瘋了也說不定,再來接著的就是漫天的尖叫和嘶吼,還有山體移動崩塌的碎裂聲,然而在他真的昏過去的瞬間,腦裡出現的影像卻是那扇半敞的青銅門,以及一雙陰毒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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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整整昏迷了一個禮拜,期間張起靈試了所有方法都無法讓他清醒,然而就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張啟山回來。
張起靈站在旁邊,看著眼前的男人抿緊了唇線,張啟山是在得知青銅門被開啟的時候就趕回來了,兩個冷淡的男人站著互相對望確實沒什麼意思,結果是張起靈率先別開了眼睛,帶著張啟山來到吳邪所在的房間。
「屍化幾乎蔓延了。」張啟山乾脆的掀開了吳邪的被子,底下是赤裸蒼白的男體,吳邪的呼吸相當輕微,似乎隨時都會斷氣一樣,張啟山搖了搖頭皺起眉毛:「鬼璽已經沒有作用了,你的體液也救不回來,他不是加入血族,不然就是死。」
張起靈聽他這麼說,眉毛也瞬間鎖了起來,距離上次的談話,吳邪確實有心要成為吸血鬼,但是張起靈並不想在他昏迷的時候決定這件事情,身體是吳邪自己的,命也是他自己的,他沒有權力讓吳邪在一夕之間成為真正的,在別人眼裡的『異族』。
「他這個狀態頂多再撐幾天,你若不將他變成吸血鬼,他要是死了你也沒辦法對吳家交代。」張啟山不知道什麼時候幫吳邪蓋好了被子,走到張起靈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今天只是回來看一看鬼璽的情況,畢竟這封印程序還是我做的,現在你是張家唯一的族長,張家未來的一切都在你的身上,包括吳邪。」
「那你呢?去哪?」張起靈這句話忍了很久最後還是問出口了。張啟山看了他一眼還頗意外,一直繃緊的唇角也勾起了微微的弧度,他輕輕搖了搖頭。
「我已經厭煩這長久的生命了,所以才培養你。」張啟山或許很自私,但他還是做到了他對張家應盡的責任,培養一個優秀的人才繼承族長之位。
「阿坤?我很久沒這麼叫你了吧。」
一直到張啟山走了很久,張起靈卻仍然站在原地,握緊了拳頭,一個字也沒再出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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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是一室的沉默,吳邪所待的這間屋子張起靈已下令全面封鎖,除了張起靈自己,誰都不許接近這幢房子。現在是下午五點,張起靈看了眼外頭根本無法辨識天氣的窗外,接著才把目光放回到床裡的人身上。
「吳邪……。」他如好幾日前一樣,輕聲喚著那個一直不醒過來的人,像具只會呼吸的人偶一樣,既不需要進食,也不會移動,張起靈慢慢的湊了過去,撥開他深棕色的碎髮,就像他們初次那火爆的相遇一樣的動作,那麼輕柔。
張起靈吻了吻他的額頭,將吳邪整個人抱了起來放在身上,他等了很久,吳邪卻還是沒有醒過來,薄唇緩慢的在那蒼白的脖頸上細細遊移,尖銳的犬牙露了出來劃破唇舌,銳利的齒尖一點一點的陷進了皮肉裡,伴隨著張起靈溫涼的血液一同注入。他能夠感覺懷裡人的心跳漸漸有力起來,吳邪幾乎在下一秒就睜開了眼睛,張著嘴大口的喘氣,生理的淚水流了出來,他瞪著天花板眼睛一片鮮紅,身體彷彿火在燒一般變得熾熱,吳邪開始奮力掙動起來,張起靈卻更用力的收緊雙臂,牙齒頓時陷的更深,血液灌流更盛,吳邪幾乎是低吼了起來。
過了幾分鐘,那股灼熱漸漸消散,吳邪被張起靈壓回了床上,他茫然的看著眼前的男人粗喘著氣,張起靈看著他嘴角微彎,吳邪愣愣的盯著他的唇瓣翕動,下一秒竟然就哭了出來。
『我雖然沒辦法參與你的過去,但我想參與你的未來。』
──吳邪,歡迎你來到我的未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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