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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谷出久是一隻尚未完全展翅的雛鳥,他的眼神還帶著對這世界單純念想的美好,如果可以,轟焦凍並不希望這樣的雙眼有任何改變,可單純的善意在戰爭中幾乎難以生存,所以當最後一堂課來臨的時候,轟焦凍做了一個決定。
「要學會所有的格鬥技巧兩個月肯定是不夠的,這些天我交給你們的基礎在戰場上會很有幫助,以後你們仍需自主鍛鍊,所以今天的課堂我並不準備繼續教你們格鬥技。」轟焦凍站在虛擬模擬器前,螢幕瑩藍的光輝照在那張俊逸的臉龐,顯得男人更加嚴肅冷漠,他微瞇起的雙眼銳利如鷹,僅僅只是氣勢上的威壓就讓人雙腿發軟,學生們個個如坐針氈,只有綠谷出久隱隱覺得轟焦凍的狀態有些異常。
這次的授課地點已經不是競技場,而是綠谷出久最為熟悉的模擬訓練場,只見轟焦凍的手指在模擬器上按了幾個點,光腦的屏幕瞬間從四面八方將所有人包圍住,透明的屏障在幾秒後出現了一個畫面,一個身著帝國軍裝的哨兵,和敵聯合聯盟的哨兵躍然於屏幕上,看的出來這是一個紀錄錄像,此刻已經被轟焦凍按了暫停。
「既然選擇進入雄英高中,你們就該明白這所學校是與軍院息息相關的,所有人無一例外都將成為軍人,所以我並不打算把你們當成學生,而是我的下屬,這意味著我的所有命令你們都該接受,也包括等一下我想讓你們經歷的事情,如果不能接受我的說法,現在就可以轉身離開,你們還是一年級,還有機會轉校。」轟焦凍這話說的嚴厲且毫無轉圜的餘地,修長的指節輕叩著操作台,一下一下的扣擊著所有人的心臟,過了一兩分鐘見沒有人出聲,他輕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真實體驗可能會不太舒服,但我希望在這樣的情境下所有人都應該經歷一遍,你們待會兒會站在帝國哨兵的立場去感受這個經歷,你們所做的選擇都會改變帝國的結局。」
綠谷出久努力地瞪大眼睛仔細觀察轟焦凍的臉,想看看對方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可不等他察覺出什麼,他身邊的所有人就驀地消失了,大量的虛擬記憶朝他的腦子蜂擁而入,他閉著眼睛抱著頭痛苦的跪在地上,所有的影像如跑馬燈似的在腦內一次次的撥放,他與他的同伴是如何相識、如何扶持、如何抵禦各種難關,在理智上綠谷出久知道這些都是某個人的真實經歷不是他本身的,但當這些記憶變成自己身體一部份的時候,那種感同身受是完全無法抵擋的,這叫共情。
當綠谷出久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見了自己的髮小爆豪勝己,也看到了對方手裡拿著的短光刃,白光盈盈的尖刃此刻染上了瑰麗的豔紅,綠谷出久愣愣地撫著自己的腹部,那裡溼答答的全是一片赤紅,一滴一滴落至塵土上的鮮紅宛如一朵朵盛放的玫瑰。
「……為什麼……?」自己的聲音和這個原始經歷的主人公重疊了,理智上綠谷出久明白眼前的髮小,只是系統擅自從他腦內提取最接近現狀的人物,因為這個情境模式的原貌就是一對自相殘殺的同伴,這是一個老套的背叛戲碼,可當親自感受的時候卻是真正的痛徹心扉。
在戰場上人性是險惡的,你永遠不知道身邊最親近的人是不是敵方奸細,他們又能隱藏的多好,純粹的善良在這不和平的世道只會自我毀滅,這是歐爾麥特無法交給綠谷出久的東西,那位和平的象徵教授給他的,和轟焦凍一直灌輸給他的危機意識,是兩者截然不同的情況。
哨兵兼具著保衛以及緊戒,嚮導抑是如此,沒有防備之心只會被有心人利用罷了。
但是那些相處的過往卻不是假的,那些患難的扶持即便是為了利用,卻是真實發生的,人心是肉做的,綠谷出久仍然相信在這樣的世道上,還是會殘存單純的良善,何況他不是哨兵,他只是一個擁有哨兵能力的嚮導,所以他可以做更多事情。
是什麼呢?他能做什麼呢?
腦內告知的狀況是,眼前的爆豪勝己竊取了帝國機密,而自己恰好逮著了現場,兩人的武力值明顯不是一個層次,敵方的臥底肯定不會留他活口,綠谷出久雖然受傷卻不至於致命,他逃出了基地,此處砂塵瀰漫僅有他們兩人,簡直是殺人埋屍的最佳地點。
綠谷出久腦子不停的轉動,他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髮小一步步朝他逼近,現在的情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的手上並非沒有反轉的武器,他的右手手心裡還有一個迷你雷射槍,比起光子劍,雷射槍的速度要快更多,對方絕對必死無疑。
真的只能這樣嗎?不……肯定有辦法!
精神力在體內開始高速運作,腦子裡開始有某種東西正在被催生出來,他嬌小又脆弱,某個生物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他的精神力中心成長茁壯,那是他的精神體。
一隻嬌小的白子雪貂,正在他的腳邊緩緩浮現,綠谷出久忽然想到了方法。
「你……為什麼要背叛?」綠谷出久開口,他打算轉移對方的注意力,小小的雪貂在這塵沙漫漫的地形非常適合打掩護,飛揚的塵土幾乎把牠的身影淹沒了,所以對面的爆豪勝己,也沒有察覺到有一隻小東西正快速地朝他的方向接近。
「帝國無法給的我東西,在聯盟那裡我卻能得到,我真是受夠了你們老舊的做派,什麼國王啊!貴族啊!真是可笑!不是貧民出生的你們根本不會了解吧?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和皇室,是用什麼眼神在看著我們的,你沒有體會過被當成螻蟻踩在腳下的感覺吧?若非我是個哨兵能夠靠這個身分往上爬,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個犄角旯旮了!」
明明知道爆豪勝己不會這麼說話,可綠谷出久還是被他的話語觸動了,那種貴族皇室擁有滔天權力的年代儘管已經過去了,可在那個時期地位較低的人們卻是苦不堪言,直到三十年前的改朝換代後,帝國才有了現在的樣貌,這是現代人們都覺得和樂的年代。
「那我們的經歷對你來說都毫無意義嗎?即使那些所謂的貴族欺侮你,但還是有我和其他人是站在你這裡的吧?對你來說我們是可有可無的嗎?我們難道不是一直在試圖改變這一切嗎?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綠谷出久一邊說著,一邊觀察對方的反應,他果然看見了爆豪勝己眼裡的動搖,對方的眼白早已充斥著血絲,劇烈的情緒起伏讓他的精神力已經接近崩潰邊緣,就是現在!
小雪貂在接收到指示的瞬間就跳上了爆豪勝己的背部,綠谷出久在對方還沒反應的當口,立馬將精神絲闖入他的大腦,狂亂的精神風暴差點讓綠谷出久的精神力一起被捲進去,他忽然想起了課堂上做的筆記裡,他特意註記了一段話。
──極強的嚮導,其精神力甚至可以控制一個哨兵的行為和記憶。
綠谷出久不知道自己哪來的信心,他慢慢閉上眼睛,腦海中的精神絲正與對方的搏鬥,每一次的纏鬥對雙方都是一種傷害,他眉心緊簇,冷汗早已打溼了背部,像是浸在冰涼的水中令人寒顫;大腦是劇烈的疼痛,猶如萬隻螞蟻在噬咬他所有的神經。
綠谷出久在試圖把全部的精神絲都衝進對方的精神中心,他強行突破所有壁壘,金色的絲線在爆豪勝己的腦內不斷擴大,彷彿一個發著金光的巨大蠶繭,直到將對方的精神觸手全部包圍,綠谷出久剎那間睜開了雙眼,他的眼裡佈滿了血絲,他也幾乎要到達極限了,直到看見爆豪勝己渙散的眼神,綠谷出久知道自己這是成功了,可他卻高興不起來,只有巨大的悲傷在侵襲他的大腦和心臟。
「對不起……對不起……」濕熱的液體沿著眼眶潤溼了臉頰,在將這些精神絲包圍的同時他也接收到了對方的記憶,那些如何被打壓的過往是那麼的殘酷,綠谷出久無法阻止眼淚的流淌,他只能強硬地將對方腦內關於帝國的機密全部消除,包括他們並肩作戰的一切,因為只有這樣他才有理由說服高層不殺他,這個人才能重新存活下來,並且遠離戰場。
這是最好的結局嗎?綠谷出久不知道,因為沒有一個答案是絕對的對與錯。
當虛擬幻境解除的時候,白幌幌的空間照的眼睛有些刺目,綠谷出久慢慢眨著眼睛還有些恍惚。
「綠谷同學,你怎麼哭了?」
不知道誰說了這麼一句,綠谷出久下意識地摸了把臉,果然是濕潤一片,他接著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過頭朝最前方望去,正好對上了一雙漂亮又熟悉的鴛鴦眼,轟焦凍也正在看著他,只是男人的眼神卻非常複雜,那是綠谷出久無法讀懂的情緒。
轟焦凍在方才的測試裡,已經沒有其他的餘暇去看其他的學生都是什麼狀況,他的目光被綠谷出久的做法深深定住了,他應該要阻止的,儘管只是虛擬幻境,但本人的精神力強度是無法更改的,超越一個尺度是非常危險的,但轟焦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他直覺綠谷出久能夠做到,食指在停止鍵上徘徊了很久,卻遲遲沒有落下。
極強的嚮導,其精神力可以控制一個哨兵的行為或記憶,那幾乎是一個推測出來的傳說,從來沒有任何實證,就連綠谷出久在做這件事時,也是非常痛苦和吃力的,可這無礙於他成功了這點。
要刪除一個哨兵的記憶,除非真的擁有強大的精神力,否則只要嘗試就會被馬上反噬,輕則昏迷數日,重則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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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劇情的過渡期囉,忍忍就過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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