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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泉州南安兵變
當夜,正值十五,一片皎潔的月色映照蠻荒。光州義軍,人稱「三龍」的王家兄弟。王審潮、王審邽與王審知,心知王緒生性多疑,又心胸狹窄,難容他人。今日王緒,既疑心王審知,縱能避開一時,但此事恐難善了。因此三兄弟,為自保,亦不得不有所綢繆。為掩人耳目,三兄弟遠離義軍營區,藏身一處竹林間。老二王審邽,憂心忡忡,即對兩兄弟,提說:『大哥,三弟。王緒是怎樣的人,咱也不是不知。這一路逃途中,王緒中日疑神疑鬼,深恐有人竄他位,已殺了不少義軍將領。而今顯然,王緒已將矛頭,對著咱兄弟而來。所以我看,恐怕咱們是不能再待在義軍中了。何況王緒又下令,要義軍將家眷丟下不管。這咱老母,都已年過六旬,如何能在這蠻荒之地獨活。所以我看,不如咱兄弟,就趁著今夜,帶著咱老母離開。自謀生路去吧。卻不知哥哥弟弟,怎麼看?』
大哥王審潮,聽得王審邽的話後,臉色肅然,沉吟了會,即語氣沉重,回說:『二弟說的沒錯。咱們是不可能放下咱老母不管的。既然王緒,容不下咱兄弟,那咱兄弟就離開吧。天地之大,就算在這蠻荒狩獵,或闢一畝荒田。咱三兄弟與老母,應也還不至於餓死。亂世之中,只要能保得一家平安,也就算是萬幸了。三弟,你以為如何?』王審知,聽得二個哥哥的話後,卻是義憤填膺,言語略帶激動的,答說:『大哥,二哥。當初咱光州義軍,願隨王緒南逃。那是王緒答應,讓咱義軍帶上家眷的。而今王緒,出爾反爾,到了生死關頭,居然要咱義軍拋棄家眷。這等只顧著自己,卻棄父母妻兒於不顧的行徑,天理難容啊。何況大哥身為固縣佐史,多少義軍與家眷,也都是因信得過大哥,這才願隨王緒南逃的。王緒是個不學無術之徒,為了茍全自己,能無情無義。但大哥,你也是讀聖賢書的,你能只為顧著咱自家,卻把那些信任你的義軍與固縣百姓,棄之不顧嗎?不,大哥二哥,咱不能如此。若是咱兄弟,為了自家性命,就棄義軍潛逃了。那咱與王緒又何異?請大哥二哥三思啊!』。
王審知一番義正嚴詞之言,確有如一記警鐘,敲醒了王審潮。只見王審潮,臉帶愧色,即說:『慚愧啊。要不是審知提醒。愚兄差點就要對不起那些,隨我從固縣南逃的義軍與家眷了。只是這可怎麼辦才好呢?既要顧及其他的義軍及家眷。難不成咱們要帶著他們一起逃離嗎?如此一來,那麼多人要同時逃離,怎能不引起王緒的注意。二位兄弟也不是不知道。以王緒的脾氣,如何容得那麼多的義軍,要叛離於他。勢必引起一場大災難啊』。老二王審邽,則回說:『大哥,既然咱三兄弟不逃。而王緒又容不下我們。倘若大哥想率眾出走,恐怕難免也要與王緒,生死鬥一場。屆時怕也難免會有更多人,不免要枉送性命。既是如此,不如趁災難發生之前,咱們擒賊先擒頭。只要找個機會,把王緒這個蛇頭,先給斬了。如此一來,咱兄弟也無需再離開義軍。而義軍也不需把自己的家眷丟下。如此豈不兩全其美...』。
『二弟之言,這豈不是,要發動'兵變嗎?茲事體大。這話可不能亂講。萬一傳到了王緒的耳裡,咱可是要人頭落地的』對於王審邽,說要斬除王緒的話,王審潮聽了,直是震驚。畢竟王審潮是個固縣佐使,亦是個文官,說要發動兵變,如何能不吃驚。但王審知,卻似也贊同王審邽之言,即附和說:『二哥說的是。大哥。今日咱是沒退路了。為了保護義軍弟兄的家眷,咱也只有跟王緒,拚個魚死網破。雖說王緒握有軍權,義軍中的頭領,多也是王緒從壽州帶來的黨羽。但大哥別忘了。五千義軍中,八九成,可都是咱光州固縣的子弟。而今王緒要咱固縣子弟,拋棄自己的家人。咱固縣子弟,豈能不心生不滿,豈能坐視。大哥是個有名望之人,只要大哥登高一呼。屆時,我想咱固縣子弟,必然都會站在大哥這一邊的...』。
老二王審邽,接了王審知的話,即也說:『是呀。大哥。審知說的對。咱兄弟同心,其力斷金。既然王緒,如此不仁不義。與其坐以待斃,那不如咱就跟王緒拚了吧!』。王審潮做為大哥,又身居文官,終究比較老成持重,行事謹慎。思索再三後,王審潮終點了點頭,開口說:『唔~於今之計,似也只有如此。只是咱兄弟,主管義軍糧草。若要兵變,擒拿王緒,可用之人,著實不多。況是王緒的身邊,儘是他壽州黨羽護衛,百來個人,個個身手不弱。若無人相助,光只憑咱三兄弟,恐難找到機會下手。成功的機會也不大。所以首要之務,咱得找到有力之人,且信得過之人,願意出手相助咱們,才行啊』。
『大哥。義軍的先鋒官,馬前鋒,你是認得的。咱固縣人中,就他握的軍權最大。而且當年,大哥也曾與他同僚為官,對他應頗熟悉。大哥怎不找機會,先探探他的口風。若馬前鋒,願拔刀相助,以他握有兵力。再出王緒之不備,那咱大事必可成』王審知之言,點醒了王審潮。王審潮即回:『馬前鋒,雖說與我相交不深。但就我所知,他是個重情重義,剛正不阿,又嫉惡如仇之人。而今王緒,對義軍家眷,不仁不義。馬前鋒這樣的性情中人,必當也看不過去。所以這著棋,確實可一試。只是~~只是我與馬前鋒,又無私交。眾目睽睽之下,如何去探他的口風呢?』。講至此,王審潮與王審知,頓是躊躇,舉棋不定。
王審邽,卻是當機立斷,毫不猶豫的說:『大哥,三弟。這有何難。不如你們兩,就先在這竹林等著。擇期不如撞日,我這就暗中潛入先鋒營,去將江馬前鋒,引誘至此。到時,大哥找個話頭,來探問馬前鋒的口風。這不直截了當』。王審潮,沉吟思索了會,即答:『事情已迫在眉睫。咱們確實也沒時間,再擇期選日,拐彎抹角。就照二弟說的辦吧。不過二弟,潛入先鋒營,千萬得謹慎小心,莫要引起太大的騷動,過於引人注意』。王審邽,應允了聲,即中懷中掏出了一條黑巾,蒙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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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軍的先鋒營,駐紮在 一山坡,兵力約有千人,晝夜皆有衛兵把守。誠如先前所言。五千光州義軍,雖稱義軍,實則有如一群逃難的流民,或是沿途劫掠的土匪。其軍中綱紀之不'彰,更如一群烏合之眾。況是流落在泉州南安的邊陲蠻荒。於這三不管地帶,除了閩越族的零星部落外,亦無甚麼大威脅。所以這義軍,自更是軍紀鬆弛。至於王審邽,武藝高強,趁夜潛入先鋒營,自更如入無人之境。先鋒營東邊的瞭望哨,兩個看守的衛兵,一個呵欠連連,半瞇著惺忪的眼;一個倚著守中的長槍,更早已睡翻。王審邽低伏著身子,潛近瞭望哨,陡然躍出。連劈兩掌,一掌一個,瞬間就把兩個衛兵給打昏。
既進了先鋒營,要找主官馬前鋒,也不難。已然半夜三更,營中兵士皆已睡著。王審邽,藉著夜色掩護,即直朝營中最大的那個草棚寮子而去。果見草寮中,一縷燭火熒熒處,馬前鋒展書而獨,尚未入睡。於是王審邽,隨手從地上拾起一顆小石子,彈指疾射而出。"咻"草寮中的燭光,瞬間熄滅。
『誰?』一驚之下,馬前鋒以武將的警覺,才出聲,倏忽人已提劍,躍身到草寮外。濛濛月色下的草寮外,卻見有一黑衣人,臉盟黑布,大喇喇的,就站在幾丈外之處。黑衣人見了馬前鋒,手中握著一把亮晃晃的劍,也不閃躲,卻是哈哈笑說:『哈哈~馬前鋒。你手中有劍,我赤手空拳。你有膽,就跟我來』。語罷,黑衣人即拔腿狂奔而去。而馬前鋒,自認武藝了得,又是先鋒營的主官;聽得那黑衣人之言,豈能示弱。眼見黑衣人逃走,馬前鋒也不喊人追捕,卻是自個提了劍,即隨後追趕而去。
兩人一前一後,暗夜中追逐,相距始終在幾丈外。猶似那黑衣人,刻意要引誘馬前鋒追趕。及至追入了一片茂密的竹林中,馬前鋒這才追丟了那黑衣人的身影。不過才入黑暗的竹林中,馬前鋒卻發現,暗得伸手不見五指的竹林內,隱於草叢間,竟似有一縷篝火的火光。自然而然,馬前鋒更提高了警覺,握緊手中長劍,小心翼翼的踮起腳尖,低伏身於草叢間,往那篝火的火光處走去。但出乎馬前鋒意料外的是─當他悄然走近篝火之時,竟見篝火旁正圍坐著兩個人。且見篝火上架著木架,木架上似還串著個甚麼東西在燒烤。陣陣烤肉的香味,直撲馬前鋒的鼻息。
圍坐篝火旁的人,似也察覺到了馬前鋒的到來。就見其中一人抬起了頭,即對馬前鋒說:『馬將軍。來得正巧啊。快來火邊一塊坐。這兔肉正好烤熟了,肉香撲鼻吶』。眼前此景,這讓馬前鋒,可糊塗了。因最坐在篝火邊,抬頭對他說話之人,豈不是固縣佐使,亦是義軍中專管糧草的王審潮。另一人則是其弟─王審知。
馬前鋒與王審潮,本是在固縣同僚為官的舊識。見是王審潮,馬前鋒即也放下了戒心,信步從草叢後走出。不免卻是滿口狐疑,問說:『咦。王佐史。剛剛我追一個黑衣人,到這竹林子。不見了黑衣人,卻見你兩兄弟在這烤兔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知王佐史,是否有看見那黑衣人?』。王審潮,哈哈笑說:『馬將軍。說了你別見怪。那黑衣人是我二弟啊。是我叫他去引你來此的。若是打擾了馬將軍的清夢,還請包涵。哈哈哈!』。果不其然,王審潮的話才講完,就見那黑衣人,叢竹林的草叢間走了出來,還揭掉了臉上的黑巾。正不是王審邽,是誰。馬前鋒即也笑開了,拱手嘆說:『哎呀。原來是審邽兄啊。難怪腳下功夫,如此了得。我再怎麼拔腿狂追,就是差上那麼一段路,始終追不上你。原來是審邽兄,故意放慢腳步,要把我引來這竹林子。哈哈哈!佩服佩服,我甘拜下風』。
語罷。馬前鋒與王審邽,即也就篝火旁而坐。既是王審潮刻意引馬前鋒到竹林。馬前鋒才坐定,自不禁要問:『王佐史。你說是你要審邽兄,引我到這竹林。王佐史若要找我,只要找人傳個話,我焉能不即刻趕來。怎的,要這樣神秘?這倒讓我摸不著頭了!』。王審潮從烤架上了,撕一條兔腿,遞於馬前鋒,即收斂了笑容,嘆了口氣答:
『馬將軍。不瞞您說。今日,眾將官與王大人,議事之時。當時你也是有在場,親眼見到的。顯然王大人,已容不下我兄弟三人。又我老母,也隨行在義軍中。而王大人,又要義軍丟下家眷。唉!要丟下我老母在這蠻荒。這是我兄弟,萬萬做不到的。且王大人既也容不下我兄弟。所以我兄弟就想,不如趁早,帶上我老母,自求生路去。或許這二日,我兄弟就打算,離開義軍。因義軍中,仍有不少我兄弟的朋友故舊,此後一別,恐就難再照應。而馬前鋒,是我固縣的子弟兵中,難得能手握軍權之人。所以今夜,我私下找馬前鋒來。除了想與馬前鋒,餞別外。當然是想請託馬前鋒。希望馬前鋒,站在同為固縣子弟的立場,能關照一下我兄弟在義軍中的朋友故舊。別讓咱固縣子弟,留在義軍中,受了太大的委屈』。
嚴肅的話,講至此,王審潮轉換了輕鬆的口吻,忽而笑說:『呵~不說那些了,想馬將軍與我同僚為官,當也知道我的意思。難得兄弟獵到了隻兔子。今夜我就備了壺酒。這有酒有肉,雖不成敬意。但在這蠻荒,糧食短缺下,卻也是難得。喝吧,今晚恐怕也是咱兄弟,與馬將軍,最後一聚了。就讓咱好好的享受這酒肉吧。哈哈哈!』。
聽了王審潮這番餞別的話,馬前鋒哪還能笑得出來。勉強擠出了點苦笑,將手中的杯中酒,一仰而盡後。只見得馬前鋒,頓是握拳搥膝,沉聲罵說:
『哼。王緒那混帳。小人當道。逼得王佐史你兄弟,為求活路,也不得不逃離義軍。也不只你兄弟。實話說。現在義軍的將領,哪個不提心吊膽,日日過得膽顫心驚。怕是逃難,讓王緒逃得腦子都壞了,疑心病越來越重。怕人竄他位,藉著一點細故,就處死將領。今日,王佐史你兄弟,被王緒盯上了,不得不逃。這我也理解。就怕明日,誰知道,會不會輪到我這個先鋒官,也要因一點小事,就死在他的手上。總之,現在大家可都是提著腦袋,在讓替王緒,呼來喚去。哎呀,心照不宣,大家都有苦難言啊』。
王審知心細,聽出了馬前鋒話中的怨氣,頓是見縫插針,義憤填膺的說『大哥二哥,馬前鋒。想當初。咱都是在固縣拋家棄子,跟著王緒難逃的。為的,要不是有人因家人,被王緒所擄,在其脅迫下,不得不加入義軍南逃。要不,有義軍帶上家眷南逃,還不就是在戰亂中,盼能與家人,苟全個性命。誰知,到了今日。王緒的疑心病一來,居然動輒將咱固縣的將領處死。甚至還要將義軍家眷,拋棄在蠻荒。其不仁不義,直是讓人神共憤。要我說,不仁不義,讓人神共憤的是王緒。若說愧對義軍,得離開義軍,那也當是王緒。況五千義軍,皆是我固縣子弟。何以,反是我固縣人,任得王緒欺凌,還得逃離義軍。這~~這~~難道咱固縣人,就是只能忍氣吞聲,任憑王緒,及其黨羽,將咱欺凌嗎?』。
王審潮,接了王審知的話尾,續說:『三弟。話不能這麼說。雖說義軍皆為我固縣子弟。但刀在人手上啊。畢竟義軍中,掌實權的,多是王緒從壽州帶來的親信。咱固縣子弟雖多,卻也只能屈居人之下。甚至動輒得咎,一個不謹慎,還要被砍頭吶。馬前鋒,當最能感同身受,你說是也不是?』。馬前鋒也不是糊塗蟲,聽得王審知與王審潮,兩兄弟間,一來一往的對話;頓是陡然心頭一震,了然於胸。陡見馬前鋒,一個起身,倏忽竟將手中的長劍,插入火堆。一時言語慷慨,正氣凜然的說:
『三位兄弟。你們心中想的,就跟我心中想的一樣。咱們都是固縣的人。明人就不說暗話了。實話說,我早就受不了王緒了。只不過我姓馬的,只不過就是個武夫。既沒有甚麼名望,除了行軍打仗外,懂得也不多。所以我也只能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對王緒跟他的那些黨羽,忍氣吞聲。但王佐史,你家三兄弟不同。你三兄弟,不但允文允武,才能出眾,眾所周知。且在義軍之中,更廣受推崇。人人無不稱你三兄弟,為"三龍"。今日,要是你三兄弟,願意挺身而出。只要你三龍,登高一呼。那還怕咱固縣子弟,咱五千義軍,不統統靠向你這邊。別人不說。就說我這個先鋒官,定就是第一個棄暗投明。管他王緒,跟他壽州的狐群狗黨,來一個殺一個,來二個殺一雙。就如這把火中的劍。就為咱固縣義軍子弟與家眷,我姓馬的,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馬前鋒既把話,都說到這刀尖頭上。發動兵變之事,既東風已來。當下四人,無不精神為之抖擻,即在竹林中歃血為盟,密謀共商,籌畫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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