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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若是善的,又怎麼會將惡人扔到地獄受苦,而非下凡來感化他們的心靈呢?那是因為神明也有道德標準,他們不是慈悲的,而是有著自己的七情六慾,神說要原諒別人,那僅限罪人所犯之錯小到可以被原諒,否則我們有什麼理由去原諒殺人犯?」
國一的公民老師是相當有趣的人,至少對於綵婷來說還蠻有趣的,但庭宜曾經抱怨過這人滿嘴廢話,搞得每次考試都要靠補習班或自己讀。
「這就是為什麼我支持死刑,如果連神都覺得罪人應當受到懲罰,那我們的工作就是將他們交給神明決定去留。」
「可是老師,我們該如何定義這人有沒有罪過?」其中一位同學舉手發問,公民老師聽了興奮地將粉筆折成兩半,將其高舉給所有人看。
「我折斷了這根粉筆,讓後面的老師使用時間變短,握持變得更不方便,我對於老師們來說是不是犯了錯?」
「應該?」同學回答。
「那你接好這半邊粉筆,然後上來講臺吧!」
公民老師將粉筆扔給同學,那名同學接到後走上台,跟著老師把等會講課要用的東西一人一半在黑板上寫好後,轉頭看向所有人。
「如果這是僅剩的一隻粉筆,而我需要這位同學的幫忙,因此將其分成兩半,好讓我們可以共同作業,那我還有錯嗎?」
「應該沒有?」同學又答,其他人也只是聳肩。
「對錯是根據當下的狀況去判斷的,道德則是存在於我們每個人心中,神也不例外,當神說你今天是罪人時,你就是要下地獄,這就是為何法律不應該如此草率。」
「我應該理解。」
「哈!然而規則終究是人定的,當權者可以自由修改規則,好讓利益永遠站在自己那一邊,但偏偏我們不是掌權者,也不可能成為神的,所以各位只能好好熟讀法律及公民知識了,哈哈哈!」
這什麼結論……同學感覺自己被戲耍似地走下台,其他同學也大多沒在聽,唯獨綵婷忍不住跟著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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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確沒有神力,但仍可以像媽祖一樣升格,綵婷忍不住心想,不曉得需不需要像聖經說的那樣死而復生,才能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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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伯,醒醒。」綵婷搖晃著潘伯,對方這才緩緩地睜開眼睛。
「綵婷……妳沒事?」
「對,我還活著,你呢?有沒有怎樣?」
潘伯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綵婷看起來豈止沒事,氣色還比原本要好多了,就連原先被刺穿的胸膛都完好無事。
他解開安全帶下了車,雙腳卻癱軟地跪倒在地,這一倒他赫然發現整個量販店的地板,都是毀損的餅乾包裝,但就是沒半點食物殘留,如果他開車衝進了這家店,那按理來說毀掉的不該只有包裝袋才對,但食物都到哪去了?
「潘伯,你真的沒事嗎?」綵婷再次關心,潘伯卻覺得她身上有股違和感。
「沒事,抱歉……剛剛沒能保護好妳。」
「沒關係的,錯的人不是你,而是傷害我的那隻怪物。」綵婷蹲下身子,安慰似地戳揉著潘伯的頭,讓他感到莫名地不安。
「痾……總之妳沒事就好,我們等等休息一下後,接著往分部去?」
「當然,我有想要見到的人,在統一教裡面呢,多希望我能親口說出,自己有多想她。」
「妳說的是自己的媽媽對吧……?」
「對喔,我很想媽媽呢,所以我們等等快點出發吧!」
綵婷對著他歪頭燦笑,可愛的外表跟先前並無差異,潘伯卻感受到了一股未知恐懼。
「妳的朋友……妳還想去找他們嗎?」
「當然,但不是現在,我們必須先去統一教才行,而且我相信,他們會沒事的。」
綵婷仍甜甜地微笑著,但在月光的照射下,她看向潘伯的棕色瞳孔卻隱隱散發著一絲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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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無雲的黑夜,冷風正咆哮狂嚎著,遠在半個城市外的一條街道上,背著薇琪的立德用力踢開一扇房門後,趕緊將昏迷的薇琪放在沙發上,緊隨其後的庭宜則是打開自己在診所裡收刮來的藥品,尋找能幫薇琪的醫療用品。
「有沒有新的退熱貼?先給我三塊。」立德問道。
「這邊。」
庭宜扔了一疊退熱貼過去,立德接到後趕緊換掉薇琪原先貼在額頭跟腋下的,接著他拉開先前幫薇琪緊急包紮的繃帶,發現傷口不但沒有好轉,甚至惡化的相當嚴重,在燈光的照射下,她受傷的左腳已經整個壞死發黑,而且開始蔓延到原本沒事的小腿上。
為什麼會這樣?立德不解,他們已經做了緊急處理,為什麼薇琪的傷口還會變成這副模樣?
「庭宜,她的腳——」
「我知道,我在想辦法……我知道該怎麼做……」
然而庭宜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又不是學醫的,就連先前在大樓幫薇琪緊急處理時也是,要不是因為薇琪精神崩潰到昏了過去,恐怕現在連簡單的繃帶都包不起來。
「不是……庭宜,你看她的腳……」
立德不安地讓開一條視野,將手電筒打在薇琪的腳上,庭宜這才發現原來傷勢已經嚴重到這種程度,嚇得她趕緊摀住嘴巴,以防自己尖叫出聲。
「總之妳先幫我把退燒的找出來。」立德慌張地說道。
「我找到了,但需要你迴避一下。」庭宜拿出一個塞劑,立德便退到一旁轉過頭去。
「發黑的肢體部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不是應該要截肢?」立德不安地問道。
「我不知道……」庭宜盡可能迴避這問題。
「如果一直放著不管的話,薇琪會怎麼樣?」
「我不知道……」
「那如果——」
「我不知道!不要問了!」庭宜突如其來的大吼,讓立德嚇了一大跳。
「抱歉……」
「你跟她不是都有特別的力量嗎?難道就不能想點辦法嗎?」
「我已經嘗試過了……但沒辦法,好像有什麼在阻止我幫助薇琪……庭宜,我們必須做點什麼,不然薇琪她會死的。」
屋裡陷入一片刻意的沉默,冷汗自立德的額間滑落,他緊張地雙手握拳,呼吸急促地注視著牆上的污漬。
「可以轉過來了。」庭宜說道。
「好……」立德轉過身子。
「我繼續準備可以用的藥物,你來負責照顧她。」
「沒問題。」1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cdg09FK0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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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開始各做各的事情,庭宜打開另一個牙醫診所翻來的袋子,注意到裡頭放著四瓶麻醉藥,五瓶止痛藥劑,以及兩支針筒。
其實庭宜並不是沒想過截肢這種可能,只是可以的話,她多希望不要走到這一步,她跟立德連下廚的經驗都很少,現在要他們切下好友的腳,根本就是無法想像的事情。
但薇琪還可以撐多久?她內心有股衝動,想把薇琪就這麼留在這裡,而她跟立德就獨自去尋找安全的地方。
可她辦得到,立德辦得到嗎?在把昱誠留在那裡時,她答應過要照顧薇琪的,雖然帶著一個拖油瓶難以行動,但在這種環境下,能多一人是一人,況且薇琪也有可以抵擋怪物的力量。
「立德,去廚房裡找刀來。」
「蛤?可是——」
「拜託了。」
立德佇立在原地猶豫著,接著他深吸一口氣走向廚房。
「薇琪……妳可要撐住。」
庭宜將針頭裝上後,模仿護理師的動作吸取藥水,於此同時立德也拿出了一把西餐刀。
「大概還需要一把鋸子,用來鋸骨頭的。」立德說。
「把刀磨利一點就好。」
「可是——」
「這地方哪裡來的鋸子?你要挨家挨戶地找嗎?既然這個家有西餐刀,我估計應該也會有磨刀石,快點去找!」
立德哪裡看過女友這樣生氣?嚇得他立刻跑回廚房找石頭。庭宜從主臥室裡拿出一顆枕頭,接著又從客廳翻出一罐消毒用酒精,簡單噴灑過後,便拆開一包無菌繃帶放在枕頭上面,接著抬起薇琪的腳將其墊高。
「我找到了,稍等一下。」
立德氣喘吁吁地拿出一塊粗糙的黑色石頭,並從旁邊拿出一本書,舉起西餐刀輕輕一劃便割開了一頁,緊接著便開始按照家政課教的那樣磨刀。
庭宜輕撫薇琪的小腿,嘗試在微弱的燈光中找到流動的靜脈,找到後她將束帶綁在薇琪的左大腿上,就當作是準備好前置作業了。
「我磨好了,測試過銳利度了。」立德舉起西餐刀,並將那本被刀割到稀爛的書扔到一旁。
「消毒一下。」庭宜將酒精扔給立德。
「完成了。」立德仔細地抹過每個地方後說道。
「你力氣大得多,等等就交給你來執刀,如果有任何意外的話,我會幫你壓住薇琪的。」
「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
「是你自己說不做點什麼的話,她就會死去,不然我們也是可以把她留在這裡。」
「不,我是說,我會做的,讓我們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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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宜將手中的藥劑注射進薇琪的小腿靜脈後,又打了兩劑進去,接著等待約十幾秒鐘的時間,立德用刀尖試探性的戳了薇琪的腳踝一下,見沒反應,又戳了小腿一下,薇琪像是疼痛般地抖動了一下,庭宜便補了最後一劑才終於沒再做出反應。
「牙醫用的麻醉藥量很少,藥效估計沒很久,我們開始吧……」
立德說完,便將刀對準組織壞死的腳踝上方切了下去。不知道此刻綵婷身在何方?自己一人會感到害怕嗎?還是有遇上新的夥伴呢?真好啊!她不需要經歷這一幕。
大量鮮血留到他的手上,染紅了整顆枕頭,他感覺得到自己切到了骨頭,便朝庭宜使了個眼神,庭宜點點頭便緊緊抓住薇琪的腿。
立德出力的霎那,薇琪身子開始劇烈顫抖,庭宜見狀趕緊將其壓制住,刀鋒切進腿骨的瞬間,薇琪發出淒厲的哀嚎聲,儘管她仍處於昏迷不醒的狀況,但疼痛感卻是切身地傳進了她的腦袋裡。
立德曾經幫家人下廚熬湯時,曾拿菜刀剁過豬大骨,你只需要用力便能將其切開,刀夠力且功夫深的話,切面還能漂亮的近乎平整。
但切人體又是截然不同的一件事,豬大骨是死的,人是活的。薇琪的掙扎導致他無法穩住刀具,整條腿多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刀痕就算了,原本的切口也變得越來越大。
「薇琪!冷靜一點!」
庭宜喊道,但她自己都覺得這句很廢,哪有人腳要被切掉了還能保持冷靜的?
「庭宜,不要管她其他地方怎麼掙扎了,快來幫我壓住她的腳!」
庭宜聽了,便整個人跨坐在薇琪身上,將全身的力氣用於壓制那條腿。立德繼續出力要切開她的腿,血液噴濺在他的臉上,途中弄出的碎骨伴隨著血液流到枕頭上。
「還要多久?」庭宜疲憊地問道。
「就快了,就快要……成功了!」
立德成功切下了薇琪壞死的腳部,庭宜見狀趕緊拿起剛剛準備來止血的醫療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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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接下來的畫面讓兩人瞪大了眼,因為那些壞死的肌肉組織像是有了生命,開始爬上了西餐刀面,朝著立德的手襲來,嚇得他把刀扔了出去。
然而那條斷腳肌肉長了出來,像無數條觸手般飛速地朝他襲來,嚇得兩人跌下沙發,可一見那隻斷腳打算黏回薇琪的腿上,立德便趕緊將其扯了下來,朝著窗外扔了出去。
「我的天啊……實在沒想過會這樣。」立德鬆了口氣地跌坐在地。
「別說了,快點幫薇琪止血!」庭宜手持大量的無菌紗布跟布壓住傷口。
「啊……好的。」
立德一來接手,便注意到手上的印記在發光,緊接著薇琪的腿部切口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修復,雖然沒有長回一條腿,但血很快就止住了,肌肉跟皮膚組織也在逐漸包覆傷口,讓其變成一塊光禿禿的圓柱體。
「你的能力……」
「突然可以用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就好像,原本被封鎖著不讓用,但現在卻突然開放我使用一樣。」
「開什麼玩笑?那倒是在我們動手切下她的腳之前,就好好地讓我們治療啊!」
「有太多事情我搞不懂了,像是先前那陣暖風,為什麼要幫我們支開怪物,但卻又不跟著我們行動,像是要幫我們,又想讓我們自生自滅,這種感覺簡直像是——」
——不把我們的命當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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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德沒有說出口,因為他有股強烈的不安感,但這股不安卻不是源於外頭的那些怪物跟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