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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思齊再次睜開了眼,發現自己沒有被大雪掩埋,而是被大雪衝到了山腳下,然而他的四肢已經沒了知覺,腹部的傷口也在逐漸惡化,他還是命不久矣,只是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他可以清醒地見證自己正在死亡這件事。
或許在墜崖時摔死還比較痛快一點,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痛苦的要命。
「牧羊人——」
他聽見有個低沉的聲音在呼喚著,但在滿是風雪的山中,這種程度的幻聽其實也沒什麼好稀奇的,所以他決定繼續趴著等死。
「牧羊人——」
又來了,人家說幻聽至少會聽見回憶裡的內容,但他根本沒待過鄉村,更沒養過家畜,什麼牧羊人啊?簡直蠢斃了。
「醒醒,我們就在這裡,牧羊人——」
吵死了。思齊狼狽地抬起頭,看著一片荒蕪地冰天雪地,實在搞不懂這幻聽到底要持續到何時。
「再靠近一點——」
「就不能讓我死了痛快嗎……」思齊不悅地說道,如果斯可洛夫還在這,肯定會吐槽他這種死了也要嘴砲的性格。
「我們可以讓你再見到女兒——」
放屁,思齊在心裡吐槽,不久便感受到一股暖意爬上指尖,接著蔓延到他的整條手臂,很快他的雙手便恢復了知覺,變得可以抓握彎曲。
「爬起來——」
「蛤……?」
「爬——」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半信半疑地將手伸向前,儘管他身體已經殘破不堪,但雙手卻仍然擁有力量,也不知道這些力氣是從何來,但他仍不斷地往前爬著,沒多久突然抓到一塊奇怪的石頭,上頭同樣刻著類似文字的圖案,但卻與二十年前英國科考團發現的那塊,有著截然不同的筆法跟拼法。
「你快到了——」
「快到了……?」
靠北,那不就還要繼續爬?他內心吐槽道,就在他準備接著往前爬時,他手中的那塊岩石便因為施力被推動,身旁的白雪伴隨著身下的地面開始劇烈顫抖,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掉進了一個幽暗的空間,上頭的地面在他掉進去的霎那便緩緩關上。
「媽的,現在又怎麼了……」
由於燈具毀壞,他只能艱難地從背包拿出火柴盒,顫抖地抽出一根嘗試點燃,偏偏火柴不知道是受潮還是怎樣,不管換幾根都點不著,試了無數次後,終於有一根被他擦出些許火花,但仍舊沒能點著。
有意思的是擦出來的火花沒有熄滅,而是緩緩地飄向空中,被牆上的火炬給吸收後點燃,一盞火炬被點燃後,後續牆上所有的火炬都被點燃,一路通向不遠處的祭壇,壇上放著一塊石像,刻著混雜許多動物的奇怪生物。
「靠過來,牧羊人——」
思齊向著祭壇爬去,他發現越是靠近祭壇身子就越溫暖,令他渴望地加快速度,沒多就便爬到了盡頭。
「我的天啊……」
他抓住祭壇邊緣撐起了身體,忍不住伸手觸碰了上頭的石像。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FJiroHRP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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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將永世行走於黑暗之地,隻身對抗邪惡,無所謂他人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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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一個低沉的嗓音,嘴巴無法控制地跟著唸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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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你復仇的怒火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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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識逐漸模糊,只覺得身體輕飄飄地,原本殘破的身軀開始恢復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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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血永不乾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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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此同時,這埋藏於地底的密室開始崩塌,然而裂縫後面的並非冰雪,而是溫暖的陽光,他沐浴在這股暖意之中,眼前的景色漸漸化為一片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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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我們永遠不再需要你——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Jr40vWo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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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見嗎?伊凡,欸,醒醒!」
思齊好似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其中還可以聽見直升機的螺旋槳聲音,但他只能隱約睜開雙眼,看著某人蹲在自己面前。
「還活著嗎?」又有另一個聲音傳來,但他仍舊無法回應。
「活著,只是他為何會在這裡?我記得他跟其他人一起——」
「別說這麼多話了,趕快幫他一把!」
「也對,幫我一起抬起他。」
他感覺自己兩個人給扛了起來,緊接著被留在營地的科考團大夥們扛回了帳篷內,他成功了,他真的離開那個鬼地方了。
「綵婷……」
他眨了一下眼睛,發現眼前的畫面變成了一間醫院,有個陌生的醫師正在檢查他的瞳孔反應,周遭也有許多人正在埋頭盯著儀器做紀錄。
「如何?」他聽見有人發問。
「不太好,他的身體機能都是正常的,唯獨意識沒辦法恢復。」他面前的醫師說道。
「我來看看。」
一名陌生的男子來到他面前,觀察許久以後,點頭露出滿意的笑容。
「綵婷……」
他再次眨了一下眼睛,發現自己被關在一處水缸內,臉上罩著一個呼吸器,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水缸外的儀器設備都比記憶中的先進不少,他昏睡了多久?已經不記得了,只依稀記得女兒還在家裡等待自己。
「綵婷——」
他再次眨眼,發現水缸外的眾人正在爭吵,吵到後來有個瘋狂的傢伙竟拿起了刀具捅人,其他跟他持相同態度的人見狀,也紛紛抄起傢伙攻擊對方。
待持相反意見的人們全部倒下後,那群人來到水缸前面,憤怒地拿著武器指著他。
「牧羊人必須死。」領頭的喊道。
「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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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見女兒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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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聽見熟悉的低沉聲音,這次嘴巴終於可以說話。
「我想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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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借用一下祂們的力量——
至於你的女兒,將會接手你沒能完成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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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水缸裡的液體因他而沸騰,他激動地雙手拍向玻璃,嚇得外面的人紛紛倒退。
「綵婷,我的寶貝女兒——」
玻璃因為他雙手推擠而出現裂痕,最終徹底破裂開來,他覺得身體輕飄飄地充滿活力,像是可以飛上天似地,讓水缸外的人嚇得四處逃竄。
「爸爸回來了——」
他眨了眨眼睛,發現自己正順著海風,向著家的方向前行,再次眨眼,終於回到了熟悉的家鄉,然而街景似乎跟自己記憶中的樣貌有些不同。
他飛快地在人群之中穿梭,每個他路過的人都被強風給吹倒。
「妳在哪裡——」
當他終於回到家……的窗外時,發現裡頭的模樣變得截然不同,他的居住痕跡被徹底抹除,原本的嬰兒房也成了少女的房間。
「綵婷——」
他看見房門後掛著附近高中的運動服外套,便激動地朝那所高中前去。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x93rUj6I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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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夕陽逐漸西下,他來到了校園,終於看見了記憶中仍在襁褓階段的女兒,被放在一處椅子上大哭。
「綵婷——」
他衝上前,緊緊抱住那名嬰兒,但卻依稀覺得懷裡的嬰兒遠比想像中的要大上不少,但他不在意這些細節,因為他心心念念的女兒就在面前。
「爸爸回來了——」
他朝著嬰兒的額頭親了下去,下一秒便將朝思暮想的女兒緊緊摟在懷裡,在這片廣無人煙的無盡黑夜裡,呵護著自己的寶貝。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iGz5Wguv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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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後腦受到嚴重攻擊的綵婷瞪大雙眼,倒臥在了血泊之中,現場沒有其他人,只有喧囂的晚風。
沒多久,綵婷的眼睛開始轉動,她掙扎地深呼吸了一口氣,驚恐地坐起身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回到了幽暗的異空間中,後腦的傷口仍舊存在,但她卻不覺得疼痛,而那名抱著嬰兒的男子仍舊站在那裡,溺愛地摟著懷中的嬰兒。
「爸爸……?」綵婷不敢置信地站起身。
「綵婷,爸爸在這,沒什麼好害怕的了……」思齊輕拍嬰兒的頭說道。
「爸。」
綵婷不知道該用什麼情緒面對思齊,畢竟她從沒體會過父愛,此時他卻站在自己面前,究竟該如何是好?
「看來妳也辦不到呢——」她聽見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轉過頭便看見那名男孩,手上拿著巧克力夾心餅乾站在後頭。
「是你。」
「我們見過無數文明的牧羊人,有的身手矯健、有的足智多謀、有的膽大心細、有的甚至是國家領黨,儘管他們全部都死在了外神跟舊日支配者的手中,但他們每個人都戰鬥到了最後一刻,至於這顆星球的文明到底造了什麼孽,才會遇到妳這樣的牧羊人呢?身手不好,智商也不高,膽小如鼠,還是個整天被欺負的小鬼,現在瀕死還是因為出車禍——」
「我……」綵婷被罵成這樣,都難過得要哭了。
「抱歉,我這麼講也不太對,妳還很愛哭——」
「你好煩,你到底是誰啊?」
「我們可以算是你們人類的夥伴,沒記錯的話,這顆星球的文明稱呼我們為古神——」
「古神?巴菲特?」
「好笑嗎——」
「抱歉……從你剛剛的說法來看,我平常使用的力量都是源自於你?」
「可以這麼說,但也是藉由妳這層通道,給予我們足夠的糧草——」
男孩說完,便一口咬下巧克力餅乾,綵婷這才認出對方在吃的零食,是自己最愛的夾心餅,她這才終於知道自己失控吃下肚的食物都去了哪裡,如果是到了這裡來那一切都說得通了……不對,那豈不是在說她胃裡真的有黑洞?
想到這,綵婷的胃突然感到羞恥地痛了起來。
「我們前期總是要低調點,才能避免妳暴露牧羊人身份,否則統一教的人哪可能放過妳——」男孩看穿她的心思解釋道。
「低調……對,好的,我可以理解,抱歉我實在不想去思考這件事了……我只想問這是怎麼回事?我爸為什麼會在這裡?」
「妳剛剛看的回憶還不夠嗎——」
「我是說……我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但為什麼我在這裡看到他,又要做些什麼?」綵婷尷尬地指手畫腳,希望能解釋地更清楚明白,卻只換來男孩的白眼。
「妳出車禍後傷得非常嚴重,但妳現在還有機會,如果妳能喚醒前一位牧羊人的意志,或許他會願意將生命能量轉換給妳——」
「生命能量?」
「沒錯,這樣妳就能續命,腦袋的致命傷也能夠獲得治癒,沒準連之前被妳老爸攻擊的舊傷疤都能一起治好——」
「等等……那這樣的話,我爸爸他會怎麼樣……?」
「他將自己存在過的質量全部轉移給妳,用來幫妳治癒續命,妳覺得會怎麼樣呢——」
「是嗎……但這樣能拯救大家對吧?」
綵婷說完便立刻轉頭,伸手準備嘗試喚醒老爸,但她卻在指尖觸碰到的瞬間被彈了回去,無論嘗試幾次都辦不到,男孩見她想再嘗試,便在眨眼間來到了面前,伸手掐住了她的臉跟手,讓她頓時無法動彈。
「妳其實不想回去,並不是因為要面對那些怪物讓妳恐懼,而是因為個人原因吧——」
綵婷想說些什麼,但卻無法說出口,因為男孩說中了她的心裡話,畢竟這世界對她如此苛薄冷淡,那些屈辱跟背叛可是她心頭無法抹去的陰影啊!如今卻要她來為這種世界做些什麼,連放棄這種事都不能自己選擇,真正殘忍的人到底是誰?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j5bIJWLb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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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躺在醫院裡時,除了母親以外根本沒任何人來探望過自己,就連班導師都沒有來,只因為學校下令要淡化這起事件,僅有的慰問只有在她醒來一週後,學校寄了一封信,說是通過了她停學的決議。
想必潘伯也曾想過吧?立德也好,庭宜也罷,所有人都曾想過這世界不如毀了得好,這樣的自己未來在何方?但這明明不是她的錯,為什麼倒頭來卻是她要承受一切?
所以當她在中央公園,親眼看見風一樣的怪物大殺四方時,她恐懼,因為說不定這局面正是自己的願望造成的,但她也無法壓抑自己隱隱作祟的高興情緒,或許神是看見了她的遭遇,所以降下了此等天罰。
但等到末日發生後,她才知道自己原來連當死人的決定權都沒有,但心軟的她多希望能像庭宜那般瀟灑,該放棄時放棄,該背叛時連自己從小到大的閨蜜都能冷眼相待。
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多希望接下牧羊人的是庭宜,如果是她的話,肯定能做得比自己好很多吧?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XxiHd8Mi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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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宇宙的智慧物種都有著自己的矛盾,妳的煩惱跟這宇宙相比根本微不足道——」男孩鬆開手的霎那,綵婷沒能站穩腳步地跌坐在父親面前。
「綵婷,我的寶貝……」思齊仍在說著夢話,讓綵婷開始感到煩躁。
「我們其實都知道,因為妳是我們的通道,妳想對那些霸凌者報仇,想讓那些傢伙體驗妳此生經歷過的所有恐懼,想把背叛妳的曾經最好閨蜜千刀萬剮,想把那沒勇氣選擇妳的男人老二切斷,但妳做不到,因為妳就是這麼白痴,白痴到對誰都忍不住很溫柔,白痴到寧可傷害自己也要選擇相信別人,就算在這種環境下也是如此——」
「我……」
「但是講真的,現在世界都變成這樣了,妳繼續堅守那些無用的道德原則是為了什麼?是不是任何人對妳溫柔一點,就能得到妳的信任與真心?只要給妳幾塊餅乾跟三明治,妳就覺得把腿打開給他們玩弄也是合情合理的嗎——」
「不是的……」
「妳平等的對誰都好,那些真心為妳付出的人該怎麼辦?那個每天守在病院等妳醒的母親也好,為了保護妳隻身站在清掃者面前的蠢貨也罷,妳但凡有點基本常識,都應該要知道聖母在這環境活不下去吧——」
「那你說我該怎麼做嘛!」
「先搞清楚自己為什麼想回去,否則妳就跟著自己老爹在這裡被困到宇宙毀滅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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綵婷悲憤地咬著牙,任誰都看得出她在勉強自己,也都知道她在強迫自己成為動畫裡的英雄,可是不找個形象模仿,她該怎麼做才好?
「妳不需要成為英雄,要知道妳面對的敵人,是全人類都無法想像的存在——」
「不需要成為英雄……」
「儀式是不可逆轉的,你們牧羊人的目標永遠都只有一個,那就是在儀式完成之前,將所有同族帶往不受外神侵害的安全領域,不管用什麼手段,不管途中要犧牲多少人,也不過是死幾頭羔羊罷了——」
「不管用什麼手段,也只是死幾頭羔羊……」
「沒錯,這就像妳在家樂福裡面,舉起棍棒捶打想要侵犯自己的人,難不成他死於怪物的嘴裡,妳也要扛下責任嗎——」
「不要……」
「因為那本來就不是妳的錯,綵婷,我的寶貝女兒……」綵婷感覺到有人從身後抱住自己,轉過頭看見醒來的父親,溺愛地摟著自己。
「我們沒有什麼崇高的理想,但可以一起淨化這個世界,女兒。」
「淨化這個世界。」
「看看妳,長得多大了,對不起……這些年來我沒能在妳身邊,但這次,我會協助妳,報復那些人也好,解放所有人也罷,我都會陪著妳的……」
父親說完便化為光點,而綵婷裂開的後腦傷口正逐漸癒合,男孩見狀裂嘴一笑,在綵婷眼裡看來,那抹笑邪魅地令人不安,讓她頓時感到心驚。
「好,真是好極了,這顆星球果然很有趣——」
綵婷傷口治好後便開始下墜,黑暗空間正逐漸離她遠去,直到她掉回冰冷且風聲刺耳的量販店內。
「願妳的成神之路能夠順利,林綵婷——」
在黑暗空間關閉前,她聽見男孩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