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神溪鬼——收徒 - 第十章、破鬼繭

晴光以為破鬼繭會是個帥氣的工作，像是土地神女弟子削鐵如泥的警棍武器，把鬼繭打破之類的。

不然，來個什麼咒語詠唱一下也挺行的。

但，這些都沒發生，溪鬼反倒是拉了張牆邊的木椅，讓弟子好好地坐在上頭，與鬼繭保持三公尺的距離——盯著。

要救張汶順，就得破鬼繭。要破鬼繭，就得先看清楚鬼氣的走向，才可靠近。溪鬼說的話，晴光都聽了。可是......

「師傅，我……還要這樣看多久？」晴光的帆布鞋在地上越點越重，快把他的耐心給踏平了。他瞥一眼手腕上的錶。三十分鐘，已經三十分鐘過去了。

「你看到什麼了？」溪鬼橫躺在歪斜的沙發椅上，翹起雙腳，盯著手機螢幕連點了幾下。「身心靈？新教流？十招破解邪教手法！」的影片，一直卡頓，溪鬼癟了癟嘴。

陰陽交界有設地下基地台，但陰間城煌府的訊號不是很好，他和萬得勝抱怨多次，但最終只得到「好啊，每個月再多上繳一隻鬼，好抵網路月租費」的回覆。溪鬼認份地把畫素降到三百六十。

溪鬼的煩惱晴光聽不見，他只覺得自己的眼睛瞪得乾澀。沙發角落的一團黑氣，仍然縮得小小的。但除了一團黑，和那雙鮮豔的藍色運動鞋，什麼也沒有。

「呃……怨氣？鬼氣？黑黑的？」晴光瞥了一眼溪鬼。

溪鬼的手機螢幕上，正播到穿著白袍灰袍的男男女女，團團跪拜一座不知名的黑漆漆人像，畫質太差看不出人像的樣貌。人類真的什麼都可以拜呢！虧心事做得多才這般心慌求神吧！溪鬼一直都是這麼想的。「欸、好，流向呢？」他光聽聲音就知道這弟子看的，跟十五分鐘前是一模一樣。

看來找鬼氣流向對這小朋友還是偏難了些。溪鬼心想。不過溪鬼並不擔心，他把張汶順這小鬼寄放這裡八年，還不差這點時間的錢。他做鬼百年，有得是耐心。

晴光使勁瞪著那團黑氣，眼匡都發痠了，那黑氣時不時地漲縮，由中心向外，一下偏往右邊……

「是右邊？」

「是嗎？」溪鬼仍盯著螢幕。

他關掉影片，網路實在太爛，他直接從資訊欄裡頭找了資料出處，連結到網頁一一瞧著疑似邪教的照片名單。

溪鬼在找未來咖啡店的租金來源。畢竟他每次都從自家抓惡鬼，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而他現在帶著徒弟，時間自然寶貴，抓小鬼效率不高，找個大尾的比較省時。

溪鬼長指往下迅速滑了滑，這人數應該破百，最後他指尖停在其中一張照片。道不是因為教主，而是被宗旨吸引——去惡存善，共創太平。他輕笑幾聲，想著：不管過了多少年，人類終究是人類，總是不放棄世界大同的期待呢！

晴光聽著溪鬼看影片的笑聲，狠是煩躁。他忍下來，又用力地瞧了瞧，黑氣散到右邊後，又垂直向下，往反方向走……

「不，可能是左邊？」

「蛤？」溪鬼歪過頭看了雙眼瞪得快要凸出來的弟子。

晴光端坐在椅子上，髮梢捲翹著，隨著他用力眨眼睛，髮尾蓬毛搖擺，活像是人類寵物店裡頭的小畜生。溪鬼險些嘴角失守。

黑氣又垂直向上，回到了原本的地方，晴光緊張地回望師傅。

「不、不，上面，應該是向上……嗎？」

溪鬼噗哧一笑，關掉螢幕，將翹在扶手上的長腿收了起來，正坐躺靠在沙發上，改翹著二郎腿，好似坐在王位上居高臨下，他戲笑反問：

「你以為這是視力檢查嗎？我怎麼到這裡來的？沒看清？」

說完，溪鬼踢了踢地板上破裂的咖啡杯碎片。

「你就直直走過去，揮揮手黑氣就散了啊！」晴光嘆了口氣，沒好氣地反駁道。

的確，溪鬼在拉了張椅子給晴光後，就輕鬆地走向沙發椅，黑氣雖然一度漲縮，不過很快被他手一揮，黑氣便又退了回去。而溪鬼就這麼悠哉地在沙發上躺了好陣子。

「師傅你該教我的不是看，而是怎麼揮揮手把鬼氣揮掉吧！」

「他是我的小鬼，自然不能攻擊我，你現在來揮揮看，也行啊！」溪鬼對著晴光招手。

晴光翻了個白眼，又再度專注回黑氣上，他不懂應該要看見什麼，才會是師傅要的答案。

他看著那團黑影，覺得有些可笑，除了那雙藍色的運動鞋，他記不清張汶順的模樣了。

螢光豔藍色的勾勾運動鞋，晴光記得，那是小准得到的戰利品，跑贏學校校隊的戰利品。

最後那雙戰利品穿到了張汶順的腳上，即使大了半號不大合腳，他也用鞋帶繫得牢牢的，常常故意穿著走過體育班炫耀。

晴光當時實習的輔導室，恰巧就在體育班隔壁，所以他對於那雙閃耀的運動鞋，還有體育班學生靠在走廊窗檯上，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印象深刻。

「張汶順？張汶順？你聽得到嗎？我是李晴光，以前在你國中實習的……」

「哎……在鬼繭裡頭的魂體，聽不見外頭的話。這小鬼本惡，用什麼溫情攻勢可勸不了他。」溪鬼嗤一聲，看了眼手錶，他決定再待五分鐘，還沒得手就先收了張汶順。

晴光沒有理會溪鬼的話，他壓跟看不清什麼流向，黑氣一直重複地繞著，左右上下都在繞，那方向可是多變的，根本沒辦法回答溪鬼的問題。

「張汶順，我記得你是張汶順，那雙鞋子，是小准送你的吧！他有告訴過我……」

豔藍色的運動鞋點點地板，黑氣當中伸出了一雙黑手，將鞋子的鞋帶繫得更緊了些。

「師傅你看到了嗎？他聽得懂！他繫鞋帶了！」

「懂什麼？繫鞋帶？你該看得是鬼氣流向……」溪鬼看了一眼鬼氣如常的漲縮，流動方向一致，他又看了一眼弟子的眼睛，眼中的靈氣從淡灰色越來愈深，還帶了些……紫？

「你看見什麼？」溪鬼皺起眉頭。

晴光沒有立即回應溪鬼的問題，他的視線牢牢地釘在黑氣上，耳朵像是被什麼摀住了，師父的話語聽得清，但卻離得很遙遠，像在水裡一樣……周遭變得好安靜……

「我看清了……師傅……那黑氣流向……那些流向是固定的……往外向下又返回……四散的，對是四散的……刀刃……」

溪鬼沒有注意到弟子的變化，聽見了想要的答案輕鬆了許多。

「對，沒錯，黑氣象外發散，雖然看起來多變，但向外一直的方向，又縮回聚成刀刃。」溪鬼滿意地笑著，弟子比想像中還有用，「看清流向，刀刃處長短不一，鬼繭總有一處或是一面是脆弱的，那便是可以接近他的地方。」

溪鬼掌裡翻轉出一張黑符，那是他自製的鬼符，簡單來說，就是將他的鬼氣作為通道口，利用這黑符吸收怨氣。他將黑符扔向弟子，黑符飄到了晴光端坐的大腿上。

「你現在只要找出脆弱點，將這黑符貼上，就能幫這小鬼破鬼繭了。」

「脆弱點……最底下……」

「喔，不錯麼！就是在椅腳附近，鬼繭最底層。」

「運動鞋……運動鞋沒有刀刃……他怕會劃破鞋子所以沒有刀刃……」晴光站起身，腿上的黑符飄落地面。

「什麼鞋子，那是脆弱點。把符撿起來，貼完就走……」溪鬼將腿放下來，傾身盯著弟子，覺得不大對勁，「你到底看見什麼？」

晴光伸出手，指著黑氣的底部，那豔藍色的運動鞋，轉過頭對著溪鬼咧開嘴笑著。

「2000經典款NIKE運動鞋……你送給我的……忘記了嗎？」

溪鬼一愣，哪有什麼運動鞋？

從他進到這間地牢後，自始自終只看見一團放了八年的鬼繭和一張沙發椅罷了。

溪鬼瞪著眼，弟子原本淡弱的灰色靈氣，越來越深，不是他看錯，那的確是紫色的氣。

「回來！」溪鬼傳了一道強烈的心音到晴光腦袋裡。

晴光猛一眨眼，回了神，不過眼中的紫色光彩越發鮮豔。他臉上無所畏懼，彷彿發現了新大陸，興奮地喊道：

「師傅！我看到了！他真的是張汶順！那是他的鞋子……」晴光偏過頭，看著鬼繭，點了點頭，「蛤？有東西嗎？給我？」

黑氣底下逐漸清晰的人行和臉龐，以及朦朧黑影的雙手，遞出了一根木條。

晴光毫不猶豫地走向前，伸出手，接過了木條，轉過頭向溪鬼揮了揮，笑著說：

「師傅，他說這東西很重要，可是忘記是什麼，我們幫幫他……」

晴光話還沒說完，張汶順的怨氣隨著木條交出後，倏地全數撲向纏繞著晴光。

他身影變得模糊，不到幾秒的時間，晴光便消逝在怨氣當中。

徒留下了震驚又憤怒的溪鬼，握緊拳頭站在沙發旁邊。他氣得不是那不怎麼樣的小鬼，而是那看似空無靈氣的傻弱弟子……

「鬼娘養的……這小子也有巫力……那瘋婆子怎麼不早講。」

溪鬼憤恨說著，腦裡建構出方才隱隱從弟子手中看見的木條，隨即他手中金光一閃，瞬間出現了那根木條，不過卻成了紅色。

接著，溪鬼張開雙臂，任憑鬼氣將他身體包覆，吸進張汶順八年的鬼繭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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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破鬼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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