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空的玻璃酒瓶數量驚人,除了於桌面上排列得緊密外,稍稍挪動腳還能碰到桌下的瓶子、互相碰撞後在木質地板上滾動著,酒的香氣縈旋於空氣中。
酒館內的狼藉陸續被整理得差不多,那些被打的鼻青臉腫的人也不知何時離開了,偌大的空間內只剩他們四人圍著角落的桌子、與幾名在角落留守但閒的開始打起牌的女侍們,已然是屬於夜晚的寂寥氛圍。
又一次清空了的玻璃杯被放回桌上,喀噠的細微聲響於這般的夜裡激起一點漣漪,纖白的指滑過了杯緣,黑髮的女孩晃了晃頭,昏昏欲睡似地,羽睫緩慢地掀抬著。
看著對飲中最先陣亡的依凌.蒼井,其他雖有些醉意但仍能維持神智的同伴忍不住笑了笑。
「累了的話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們明天才出發。」
嘴裡慣例地又感嘆她還是沒辦法跟他們喝到最後,金髮的男人掏出了鑰匙,在交到對方手裡前卻又打住了動作。
「我帶她到房間休息,等等就回來,酒給我留點……算了。」
中斷了原先想說的話,他又招了招手,讓迫不及待迎上來的女侍晚點再送上半打酒。
格里西亞立刻又抖擻起精神,樂呵呵地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好騰出空位給稍晚會再補上的酒瓶,他笑著揮了揮手,目送師長及伙伴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另一手又執起了酒杯,與艾崔斯特的輕觸上。
現今所謂的酒館除了是飲酒作樂與情報交換的地點,許多店家還會將一樓以上的樓層規劃成可供休息的房間,方便喝個爛醉的客人能就近休息,或是想休息的人可於睡前小酌怡情,既能賺酒錢也賺了住宿費,一石二鳥的便利性使這設計成為了主流。
通往房間的長廊依然是木造的裝潢,暖調稍嫌昏暗的照明,伴隨著踏於地時的悶響,一貫地是他領在前、而她跟在後幾步距離的方式。
方經過的房門在身後滑開的聲響細碎地傳入了耳中,尼奧立即回過身伸出了手,自然地將身後的人帶離了那扇門前。
嘴上說著「失禮了,希望沒有擋到你,你先請吧」,他將依凌推至牆邊那側後示意從房內走出的對方可以通過了。
那名男人愣了愣,視線在兩人之間飄忽一陣,最後低低地嘖了聲,匆匆地向他投去了惡意的目光後便堪稱粗魯地和他擦肩而過,對此他依然維持著唇邊不帶幾分真心的那抹笑意。
酒館內就是這麼龍蛇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在這把所見到的人都當作心懷不軌是最保險的作法,尤其是女性。
老闆將房間安排在走廊的末端,將鑰匙插進指定的鎖孔內,推開房門映入眼中的便是他們所訂的雙人房--配置兩張單人床及一間衛浴設備的房型。
僅僅是針對冒險者短暫休息的需求所設計的,房內裝潢簡單樸素,清一色是木製且素面的家具,空間倒是出乎意料地寬敞,興許是為了讓行李及裝備眾多的客人有個方便。
「妳先睡一下吧,要出發時會來叫妳的。」
他們的行李已經被女侍們送進了房間、堆在了門邊的地板上,他慢悠悠地在房內巡視了一圈後開口道,隨手把窗簾也拉上,阻卻了從外面窺伺的可能。
「尼奧。」她的聲音在背後驀地響起,帶著幾分醉意的咬字模糊,「你是為了格里西亞才想得到那個『永恆的寧靜』嗎?」
他頓了頓,回過首之時,兩人對上了視線。
茶色的眸子在昏黃的燈光下有著似夕陽又恍若琥珀那般的色彩,因酒精薰陶而有些許的朦朧,卻不閃不避地直迎上了自己的眼。
他時常在這樣的目光注視時,放棄各種立刻浮現出來的敷衍話語,否認的謊言更是從來不屑說出口,最後他只是抹了把臉,幾近無聲地自肺部舒出了口氣。
為什麼這麼問、為什麼會知道--這些問題連說出口都懶了,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了。
他微乎其微地蹙了蹙眉,不發一語,這樣的反應在對方眼中無異於是默認的意思,不自覺鬆開的雙臂讓懷中的小狼受驚似地跳了下來,於她腳旁轉了幾圈,發出了微弱的嗚嗚聲。
「如果你要格里西亞戴著『永恆的寧靜』,那跟他說就好了,你應該沒有想過直接把他打昏什麼都不解釋地了事吧?」
像是調侃那般笑著,依凌蹲下身,安撫性質地摸了摸小狼,「你們師徒倆一個樣,都把話藏心底,明明可以好好跟對方說的。」
不對於這樣的評價發表任何心得,他挑了挑眉。
「明明是個坦率的人啊,怎麼在關心格里西亞這件事上這麼彆扭?」
讓酒精浸染思考的她開始有些睡意似地,咕噥著的話更加模糊。
究竟是誰比較會藏、誰比較彆扭呢?這問題的答案或許兩人的答案是相異的,但他對此毫不意外、也不認為有討論的必要性。
「時間晚了,妳休息一下吧,要出發時我們再來叫妳。」
瞥了眼被窗簾掩起的窗戶,錯身而過時手指若有似無地滑過了對方的頰側,他僅是留下這些話便離去。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cbkSbZd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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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尼奧重回只剩男性的酒會之時,入目的畫面便是格里西亞及艾崔斯特正悄悄開了方送來的酒,見到他回來還明擺著「可惡怎麼這麼快來不及先偷喝了」的表情。
「依凌已經睡著了嗎?」
討巧似地問道,格里西亞趕緊先給自家師長添上一杯酒,把杯子推至對方面前,還貼心附上餐具好配下酒菜。
尼奧像笑那般哼了聲,從容地落了座,執起了玻璃杯,和兩名夥伴以又一次的碰杯當作招呼。
「不知道,我讓她先休息就走了。」啜飲了口淺麥色的酒,他不以為意地讓話鋒轉向自己欲知曉的正題上,「最近聖殿內如何?招收女性聖騎士的事處理的如何?」
格里西亞張了張嘴,不料卻是另一人更先輕呼了聲。
「公開招募女性的聖騎士?這可是大工程。」聞言的艾崔斯特顯然相當驚訝,「我聽說光明神殿的聖騎士沒有女性擔任,依凌確實是第一人,但既然尼奧你的目的是想實現依凌成為聖騎士的願望,在已經順利達成目標的現在,還需要特別再招募其他人嗎?要打破舊有的體制不是件簡單的事。」
兩人成為了搭檔的這段時間,偶爾他也能從對方口中得知一些屬於過去的事,自然是清楚尼奧當時為了讓依凌能成為這個先例,背地裡究竟安排了多少事情。
「打破舊有卻陳腐的體制的確不容易,就像打破人們的刻板印象一樣啊。」
尼奧低低地笑了幾聲。
「那當然是因為,依凌不能是唯一一名女性聖騎士啊。」
回答艾崔斯特問題的是作為他的學生、當任的太陽騎士,格里西亞彎著眉眼,唇邊帶著笑意。
「……是因為她的名聲著想嗎?」
終究是活了一百三十六歲的黑暗精靈,只是提起了一隅便能三隅反,艾崔斯特思考了半晌便迅速地推測了個可能性出來,也的確獲得了肯定的答覆。
「如果只有她一個女聖騎,傳出了走後門、靠關係之類的流言也就罷了。」
反正這類型的謠言肯定躲不掉,某方面來說也沒什麼錯,這世界終究是有門路的人比較輕鬆,善用人脈也是社會的一環。
尼奧晃了晃玻璃杯,使容器內的冰塊互相碰撞著,俊美的臉上同樣似笑非笑。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O0b2qxjUw
「--『女性聖騎士在聖殿內的功用是給予男性慰藉,不是實務上的用途所以僅招收了一名』,若是被抹黑成這種方向的,到時不光是她本身的清白,連光明神殿的名聲也會受到牽連,這才是我們想避免的部分。」
依凌.蒼井毫無疑問是名足以令初見者輕易心漏跳一拍的女性,僅是輕輕地勾了勾唇角、稍稍地彎起眉眼,看上去既柔弱又纖細的她即使不多做些什麼,依舊能使人瞬間失了神。
像這樣的她若是成為了唯一一名女性聖騎士--應該說任何一名女性成為了那「唯一」的話--輕易就能想像出來會有何等惡質的流言蜚語。
對於女性,人們總喜歡且慣於用「性」來羞辱,弔詭的是,這不僅僅是男性,許多女性也同樣以此侮辱著同性。
「但這並非事實不是嗎?」對於這樣的侮蔑內容,艾崔斯特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是不是真實的,對那些人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你應該很明白的,艾崔斯特,這世界上就是存在著純粹的惡意,毫無理由且不講道理。」歛下眼,尼奧啜飲了口杯中物,有著優美骨節線條的修長手指故作輕鬆地晃了晃,「所以我們必須得公開招募其餘女性聖騎士,這麼做還可以用『在光明神眼中,人人都是平等的,不論性別』的口號來稍微提升評價呢。」
在公開任命儀式上,身為女性卻在一眾男性之中接下了聖騎士一職,這般史無前例的高調作法即使沒有特意宣傳,想必依然會迅速流傳出去、於檯面下掀起大波。
保守派的輿論是肯定會有的,依凌成為聖騎士之時這場戰役就敲響了,現在不允許也絕不能退縮。
周邊虎視眈眈的國家、國內熱衷政治操作的貴族,甚至是單單因其身分而厭棄她的人,在這樣的人們眼裡,用於操弄實在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成為聖騎士的她能在光明神殿的庇護之下。」
這是他所期望的,願以此來保護毫無依靠的她。
也實現了她於那夜,仿若祝禱那般向自己傾吐出的願望。
「雖然如此,但作為首位成為聖騎士的女性來說,她依然會受到諸多的攻擊與歧視。」
格里西亞嘆息了聲,身在聖殿的他都能得知那些檯面下的碎言碎語了,並不難想像實際上有多少,何況針對她的謠言也並非是第一次了。
要改變大眾普遍的認知終究並非易事,儘管她再努力、把一切做的再完美無缺,那些中傷仍是無處不在。
他曾於某個夜晚,月光及神智都朦朧著,趁著彼此都有幾分醉意時,開了口詢問她有沒有考慮過放棄這條路。
不需要加入聖殿成為聖騎士而是改加入女性較多的神殿,就算只是一般的民眾也無妨,同樣可以支持著重要的人不是嗎?究竟是何苦將自己置於風尖浪口呢?
『沒關係,畢竟是這樣的時代,這也沒辦法,我不後悔這個決定,也覺得這樣才是最好的。』
猶記得那時的黑髮女孩低低地笑了幾聲,輕描淡寫地帶過了這話題,語氣平緩卻不帶一絲動搖,含帶笑意的茶眸彎起。
『我不想只是居於被保護的身份,也受夠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音量極輕的的話語下極力內歛著所有情緒情感似地,接著,她向著自己又揚起了酒杯。
「這是條不好走的路,她很清楚,但她還是這麼選擇了。」
握著玻璃杯,格里西亞凝望著水面上暖燈反射出的斑斕光影,這次像是笑那般舒了口氣。
她微笑著,無時無刻注意著自己的言行舉止,小心謹慎且不留下任何話柄,幾乎可說是戰戰兢兢地活著。
有太多的人在等著看她的笑話,手裡緊握著石子,樂見她出錯且將其狠狠砸到她身上。
他其實很是敬佩她的意志力,令人欣慰的是她的確因工作態度而成功得到了一部分人的尊重及友善,努力並不是徒然的。
即使接收到的惡意遠比善意還要多上好幾倍,也未曾聽過放棄的隻言片語。
「依凌可真是堅強的人。」
「或許吧。」尼奧低聲笑著,對黑暗精靈夥伴的評價不置可否,「但她確實很努力,比起是我在外收的學生這名號,或者是『首位女聖騎士』之類的頭銜,我更希望她是以『依凌.蒼井』這個身分被人記住及受到尊重的。」
她值得獲得眾人的尊重,那是她應得的。
「願光明神守候她未來的道路。」
儘管平時嘴上總說著「都幾百年沒看到祂老人家了」之類聽上去疑似不敬的話,但在提起祝福及祈禱之時,金髮的男人仍是向信奉了大半輩子的神衹細語著獻上了祝禱詞。 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dRlIBjHF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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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睜開眼時,映入眼中的是與自己眼眸同色系的蒼穹,蔚藍且澄澈的色彩,點綴著片片柔軟潔白的雲朵。
感覺得到頰邊及指間似乎有風拂過,身子也輕飄飄地,如同懸浮在空中那般的失重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扭過頭瞧清自己在哪的格里西亞.太陽,以其傲人的男高音發出了成年以來最淒厲的一次尖叫。
腳下空無一物、毫無支撐點,但自己卻懸浮在離地面足足有二十公尺的高空上,駭的他下意識掙動了幾下手腳。
「一大清早叫什麼?想弄壞你老師我的耳朵?」
「事實上呢,現在已經快中午了。」
兩道相異的嗓音前後地吐槽了句,他迅速扭過頭,只見依然將自己藏在斗篷下的艾崔斯特稍稍抬起了頭,兜帽陰影下那雙紅眸溫和地彎起,「你睡得很熟呢,果然喝太多了?」
按了按額角,腦袋確實稍微有點痛,但這點程度的宿醉尚且稱不上是麻煩。
確認了自己不會掉下去、且和他搭話的對方身上壟罩著強烈的風屬性之時,格里西亞便又克制不住他因驚訝而上揚的聲音:「艾崔斯特,你會飛行術?」
「本來是不會的。」艾崔斯特毫不掩飾地苦笑了笑,「但是尼奧說風屬性的魔法對旅行幫助很大,強迫我去學……我費了好大的勁好不容易才學會風屬性魔法中的兩個,瞬間移動和飛行術。」
「你跟老師相處也沒多久,這麼短的時間內能掌握也很讓人佩服。」
此話絕非僅是客套的恭維,一般而言若要學習熟悉的屬性以外的魔法,少說都得花上幾年的時間……這是在自己無惡意地問了為何其他魔法師只學一種屬性的魔法、不會不方便嗎之類的話時,某個童顏教皇曾氣呼呼地說過的話,後面還接著嗆他以為每個人都像他這樣可以亂搞還不會爆炸的嗎?
作為渾身上下充滿著黑暗屬性的黑暗精靈,要學習風屬性魔法必然也遇上了不少困難,基於此他是真心地感到欽佩。
「只是在學習黑暗屬性以外的魔法上,以前稍有研究罷了。」言語間透出了謙虛,艾崔斯特笑意溫煦,「如果是格里西亞你的話,想必更快就能上手了。」
格里西亞的藍眸轉了轉,閃過一絲狡黠。
他確實有想過要學習這兩種魔法,在各方面感覺都會方便許多,雖然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用得上,但有備總無患嘛,如果艾崔斯特能趁這次任務教他的話倒也不錯,之後有機會再趁機討教討教。
「老師的確很常強迫人學一些奇怪的東西,習慣就好。」
「你也真是辛苦了……」
「沒關係,我已經脫離苦海,接下來有勞艾崔斯特你了,還請節哀……」
「你們倆是當我死了還是聾了?」
被談論的當事人悠悠地飄了句話過來,兩人悶笑了聲,所幸不論是誰都清楚這不過是無傷大雅的小玩笑罷了。
帶著笑的藍眼望向了自家師長,即使處在半空中且身下毫無支撐處,尼奧依舊悠然自得地伸了個懶腰,姿勢就像是躺在沙發上那般愜意。
儘管心底感嘆著自家師長不論在哪都能如此優雅且氣勢不凡……但他覺得有件事還是得先問一下。
「……依凌?」
黑髮的女孩蜷縮在金髮男人身邊、臉幾乎埋在對方身上,一動也不動地,本就嬌小的體型這樣看上去又更小了點。
……這是什麼狀況?
「她覺得底下很可怕。」艾崔斯特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開口幫忙解釋道。
在他的呼喊之下,依凌動作緩慢、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似地抬起了頭,表情像是在跟光明神禱告那般,看嘴型似乎還喃喃說了句救命,手裡還揪著尼奧的衣服。
「沒想到依凌妳怕高啊。」方才畢竟是剛睡醒,習慣了之後倒也沒那麼恐懼了,格里西亞還能調整個舒適的姿勢,笑著調侃了句。
「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去的話,最有可能死的人是我。」
這理由倒是十分實際。
「轉移注意力,不要想著就行了嘛,艾崔斯特也不至於把妳掉下去吧?」
「當然不會,我可賠不起啊。」
雖說聽上去有些像風涼話,但他依然是開口建議著,負責運行飛行魔法的黑暗精靈也配合地應了聲,語句間飽含著輕鬆的笑意。
對此依凌目光飄移了一瞬,擦了豔麗色彩的唇瓣輕啟,張合了幾下似說了些什麼。
沒聽清對方的話,他疑惑地自鼻腔內哼了個上揚的單音,以風屬性讓自己稍稍靠近了點對方--
看上去纖細的指在他湊近的那剎那,驀地緊緊揪住了他的衣衫。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Lr6ZeGL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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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四雙色澤不同的眸子中的,是一個濃烈到肉眼可見的闇屬性自內飄散出來的洞窟,側耳傾聽還能聽見模糊的尖利叫聲及哀號,四周的土地更有如焦土那般寸草不生,樹木枝幹乾枯且扭曲。
充斥著和自己體內完全相反的屬性,僅僅是站在外圍都能感覺到屬性碰撞的騷動,標準的黑暗之地。
「還真的是黑暗之地啊……」
格里西亞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一面嘴上感嘆了句,一面小心地把自己的頭髮從自家黑髮同伴手裡抽回,阻止了即將成形的第四條長辮。
雖說是自己提議轉移注意力就好的,但他可沒想過結果對方用來打發時間的方式是拿自己頭髮編著玩啊!
所幸在自己頭上真要出現個精緻細膩的盤髮前,他們總算抵達了目的地,雙足能再次踏在土地上的感覺竟一時讓他有些感動。
「當然就是,不然你以為為師的在跟你開玩笑嗎?」
尼奧的語氣閒適自得,他悄悄覷了眼過去,只見自家師長的鬢角那兩縷長捲髮也被紮成了辮子,燦金的髮尾端以皮繩固定起,從未看過被譽為史上最強太陽騎士的這個人綁這樣的髮型,一時有些讓人難以適應。
儘管不得不承認,即使如此對方依舊很帥。
但思及與其「史上最強太陽騎士」名號齊名的,還有「路癡」「神術白癡」「脾氣不好」等等一類的詞語,格里西亞便不禁想著神果然是公平的。
「老師,我真心覺得直接闖進去不太明智,您有什麼計畫嗎?」
既然沒有臨陣脫逃的選擇,那麼最後的掙扎姑且還是要做的,他手上解開自己的辮子,面上則是維持著真摯的表情發問道。
「有。」
「敢問計畫是?」
金髮的男人不論是語氣還是動作間都是難以名之的氣勢及自信,臉上的笑容燦爛如朝陽,抬起了手,筆直地指向那個等等他們就要進去的山洞。
「一路殺到最深處,休息一天讓大家聖光恢復至最佳值,施展淨化,破壞陣眼取下『永恆的寧靜』,結束。」
格里西亞的笑容連絲鬆動都沒有,因為正如他所料。
如果這也能稱作「計畫」的話,那麼「找到敵人,打倒敵人,救回公主,回國結婚」就是騎士拯救公主最完美的冒險計畫、一個字也不需要再更動的那種完美。
他就不該對自己的老師抱有什麼期待的。
光明神啊,要淨化一整個黑暗之地,且還是在沒什麼具體計畫的狀況下,這真的沒問題嗎?
或許是他的表情實在過於悲壯,艾崔斯特禁不住地苦笑出來,伸手拍了拍他萎靡著耷拉下的雙肩。
「這還算是好的了,上次我們闖進龍洞偷一個皇冠時的狀況甚至更惡劣……」
「願聞其詳。」他實在太需要聽到一個更悲慘的情況,好洗腦自己現在其實已經很幸福了。
「祭司前一晚嫖妓沒有睡,聖光量剩不餘四分之一;戰士的劍斷了,送修還沒拿回來;盜賊去探路時,開到寶箱就捲款潛逃了;魔法師煮飯時,不小心燒掉了一半的魔法卷軸;聖騎士酒喝太多,還在宿醉中……」
「等一下,那個笨到燒掉卷軸的魔法師是誰?」
「是我。」眼前的黑暗精靈一臉慚愧。
「那酗酒還宿醉的聖騎士……」
「你老師我。」另一頭的金髮男人面不改色。
真是太棒了,他的確要產生現在不過是要進黑暗之地、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錯覺了。
「怎麼?我親愛的孩子莫非是有什麼意見嗎?為師自然洗耳恭聽。」
「沒、自然沒有,那麼老師,請問今天您的身體狀況……」
面對漫不經心似地瞥了眼過來的師長,金髮的青年只能端起笑意敷衍,順帶小心翼翼地詢問道,畢竟昨夜四人都喝上了不少。
「這次沒喝那麼多,放心好了。」
對於對方輕描淡寫的回答顯然毫不信任,他腦內飛速回想昨晚他們共計喝下酒的數量。
「所以只有一點點宿醉而已。」
格里西亞.太陽終究忍不住再次猛力掩住了自己的臉。
他想回原本的隊伍去了!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覺得麥凱、奧斯頓還有安公主是如此讓人心安的冒險夥伴啊!
他把臉埋在雙掌間,發出了意義不明的呻吟聲,身旁的黑髮女孩同情似地拍了拍他的背。
「我們有三個聖騎士,艾崔斯特施展飛行術已經一天一夜了,或許需要點恢復時間,所以要麻煩老師和依凌擔任戰鬥主力的先鋒了,我會以神術支援、儘量減少聖光消耗。」
能依靠的終究只有自己,把鬆開編髮而帶著些微捲度的金髮重新紮成馬尾,重新振作起來面對現實的格里西亞嘗試擬定出個看上去比較正經的「計畫」,修長的指在環抱著的雙臂上敲打出帶著思慮的節奏。
能讓恢復的時間越短越好,除了黑暗之地上本就不宜久留以外,他們也的確差不多該趕回隊伍了,心底莫名著有些騷動難耐,或許是名為「不安」的情緒正逐漸蔓延開。
低歛下眼眸,對上了抬起的茶色眼眸,他淺淺地舒出了口氣,帶點無奈的笑意:「那就麻煩妳了,依凌。」
趕快把事情解決吧。
一頎長,一纖細的身子在距洞窟有幾步之遙站定,就如過去一同冒險的時光,一同直面著幽深闃黑的洞穴深處。
黑髮的女孩撩開了斗篷,纖白的指搭在了腰間的劍柄上,綴在盤髮上的暗紅色絲帶跟著動作晃漾著。
「我們必須早點回到隊伍上,所以格里西亞必須保持清醒,在黑暗之地上這樣對他應該也比較好。」她話語中莫名像別有含意似地,或許只是因為她那總內斂著的說話方式,茶色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直望入幽暗的彼端。
「妳昨天說過了。」
金髮的男人自斗篷下拔出了劍,打磨得光亮的劍身反射的光晃過了眼,他語氣慵懶且姿態愜意,彷彿只是要去自家廚房晃一圈那般。
「我說過了嗎?」
「妳喝醉之後碎念的話可多了,依凌。」
調侃著的含笑句子讓形狀優美的豔紅唇瓣揚起了弧,兩名聖騎士揚起了劍,向著不見光的前方、踏出了足以使地面下陷的沉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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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話】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3EgZPkAF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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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陳腐的道路上背負著荊棘前行。」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FNN3vkIxY
打破舊有的體制及觀念時,那些先驅者總是受盡了各種苦難,我敬佩著即使如此依然堅定前行的他們。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85DopCU4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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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寫了一些我自己認為女性受到的壓迫,還有關於成為女性聖騎士這件事的想法,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RNnv46FnH
並不是甚麼輕鬆愉快的劇情,或許是稍微有些不開心的內容,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hC2f1MY55
但總算讓他們到黑暗之地了,終於!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r5y5kUwWF
希望下一章也順利,有甚麼想法也歡迎留給我喔(*ˇω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