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拖著一箱行李,不時盯著手中的地圖看。南城比她想像中的更繁華,路也比想像中的更複雜。她轉了三圈,愣是回來原地的十字路口。
雖然時節入冬,但從北城來的夏雪無法接受南城的溫暖。加上現在的微雨,夏雪心情陰鬱,幹脆就坐在行李箱上淋雨休息。
良久,她終於見到路人在她眼前經過,她飛快的上前擋住他的去路。年輕的路人正戴著耳機聽音樂,走路的同時不斷滑手機,直到撞上夏雪才發現對方的存在。
他疑惑的脫下右耳的耳機,夏雪指向地圖的標記和地址,問道:「不好意思,我迷路了。你能幫幫我嗎?」
「妳用手機去查不就行了。」
夏雪無奈只能拿出Nokia最堅強的手機出來,路人看到夏雪的手機,難以置信的奪過來細眼觀察。沒有網絡也沒有觸屏,那是傳說中最便宜的強化手機,就連汽車輾過還能平安無事繼續用的舊式手機。
為你介紹:Nokia3310!
「嗚哇……妳是老年人嗎。」
迫於無奈之下,那位路人只好用自己的手機地圖給她指路。花了兩個小時,天都快黑了,她才來到一棟舊式公寓。
她拖著行李箱,直往門口的管理室外,喊道:「不好意思,我是夏雪,1028的新住户。」
「妳比我想像中的年輕,我還以為妳是四十多歲的離婚大媽。現在天都快黑了,我還以為妳不來了呢。來,在這裡簽個名。」
夏雪唯諾的點頭,飛快的在文件上簽字。老伯把文件收好之後,又在抽屜裡拿出一把鑰匙,走出來把管理室鎖好之後,便帶夏雪到她的新住處去。
「我帶妳過去吧。」
「我是這裡的房東,每天都會在樓下的管理室,大家都叫我李大爺。」
「……我還是叫您李伯吧。」
「看妳也不過二十多歲,但性格卻完全不像現在的年輕伙子。妳一個姑娘獨自一個到南城來,也不知道妳的家人怎麼想的。」
夏雪對這種健談的人很沒轍,而且他問的都關乎私隱的問題,她現在左右為難。她不想回答,卻又不想把鄰居關係弄得那麼差,特別他是房東。
「我剛從北城大學畢業,現在正是為夢想拼博的年紀不是嗎?不過因為家裡有些問題,我只能自己一個來南城生活。」
「好,那我也得提醒妳,要多加提防和注意自身安全。妳看南城是個繁華的大城市,最近這一帶都不太安全,沒事兒就不要晚上出去,每次出門也要鎖好門窗。」
「我記住了。」
李大爺瞄向夏雪的行李箱,「妳的行李就這麼多嗎?」
「嗯,就些衣服和必用品。週末我會去買些廚具回來,東西應該夠用,錢也夠花。」
現在的年輕人大手大腳,李大爺審視夏雪,來得這裡租房子的不是窮光蛋,就是被社會拋棄的人。她租的房子才剛死過人,家具除了廚房的東西之外,就只有一張茶几和破舊的床。在談簽的時候,李大爺就說明了房間的歷史,但夏雪還是義無反顧的決定簽下合同。
起初李大爺在想,夏雪可能像上個房客一樣,是個社會渣滓,但看這位水靈的大姑娘挺機靈溫和,逆來順受,他現在反倒有些擔心。畢竟這個地帶虎窟狼窩,外面除了罪犯就是遊民,她一個人出入容易惹上麻煩。
話雖如此,有人送錢上門,李大爺也就沒有意見,更沒有苦勸拒絕的打算。頂多他就發發善心,回頭多關照一下這位年輕人。
「我去檢查一下水電。」
「好。」夏雪把行李放到地上,又從裡面拿出過來時候接到的餐廳傳單,揚聲向走進廚房的李大爺問道:「李伯,我想電話訂餐,您吃車仔麵嗎?我請客。」
聽到夏雪請客,李大爺喜沖沖的走過來,毫不客氣的指下喜歡的配茶,還不忘多點兩杯奶茶。夏雪輕笑幾聲,直接應下。
也許是出於小小的報答心態,李大爺樂呵呵的走過來幫夏雪掃掃地,仔細交代使用老式水電煤器和注意事項。
花了二十分鐘,門鈴忽然響起,打斷李大爺侃侃而談的時光。夏雪心道是外賣到了,可對方按了一次門鈴之後,反而急促的按鈴,暴躁得很。
「您坐著,我去應門。」
因為剛搬來,所以客廳就只有茶几一件傢俱,他們都是坐在地板上聊天。夏雪急著起身去應門,李大爺腰不好,就坐著喝茶等他的外賣。
「來了!」
外面的人仍不斷按鈴催促,夏雪只得放下手上的工作,匆忙的上前應門。
「外賣小哥,你那麼急幹——」
「妳這個狐狸精!」
夏雪還反應不來,臉上就傳來一陣火辣的疼痛。女人還留著長指甲,在掌握的同時,她的指甲在夏雪的臉上留下了抓痕。在憤怒的情緒下,對方不知輕重,讓夏雪的臉腫了一片。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的左臉又吃了一巴掌。夏雪瞄了眼對方,發現來客跟她年齡不差上下,大約二十多三十,而且看她的衣著和手上閃亮的鑽戒就知道對方是家境富裕的貴婦。打她的手跟夏雪不一樣,白晳細嫩,纖細得很,現在卻紅腫起來。
她臉容精緻,眉宇間帶有不凡的氣場,烏黑的眸子裡藏著灼人的明亮。她臉上化著成熟的妝容,原本姣好的面容因怒火而扭曲,火紅的唇色如血液般的駭人,夏雪不由得幾分忌憚。
夏雪抬頭小心打量對方,沉默等待對方的下一步。可奇怪的是,對方的手仍停留在半空中,身體動作僵住不動,彷彿被暫停了時間。夏雪困惑的抬頭,對方正看著她出神,直到李大爺出聲為止,她才回過神來。
「夏雪,外面發生——哎喲!妳的臉怎麼了!?」
聽到外面的聲響,李大爺趕緊起身,快步上前湊湊熱鬧。夏雪的臉腫了一塊,對方的手仍停在半空中,似乎上演了一齣女人心計的戲碼,讓他硬生生的給錯過了。
「陳明是不是在這裡!?」
夏雪聽得出對方也是在給她面子,強壓著心中的怒氣。即便如此,在這種情況下要理智上線,似乎真的有點強人所難。
「我不認識妳說的那個人,這裡就只有我,還有房東爺爺。」
「囉嗦!我的助理把妳的資料都傳來,現在他人就在這棟公寓裡。都已經偷人了,就光明正大的承認,要不然就別怪我不客氣!」
「偷人……?」夏雪愣住了。
「讓開!」
貴婦把夏雪推開,身子避開夏雪身後的李大爺,踩著高跟鞋大步走進夏雪的住處。看到裡面狹小空虛的房間,連基本傢俱也沒有,她冷笑一聲,譏諷夏雪。
「好手段,看妳外表純良,沒想到是朵白蓮花,現在知道我來了,就搬家了?」
「說!不想吃上官司被抓去坐牢的就快給我坦白,陳明那個賤胚子在哪裡!?」
對方說話咄咄逼人,夏雪心裡沒轍,著急的辯道:「夫人,我真的不認識妳的丈夫!」
沒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貴婦瞬時殺氣騰騰,恐怕現在心裡連把夏雪碎屍萬段的心也有了。她死瞪著夏雪,就差沒過去捏死她。
「那個,夏小姐的外賣到了……誰是夏小姐?」
在如此凝重的氣氛中,不知何時,門外站著橙衣小哥,他拿著兩袋食袋,弱弱的插了個聲。
一直權當吃瓜觀衆的李大爺見外賣到了,便逼不及待的拿過外賣,快步進了屋子裡。這種修羅場任誰也不想插足,但外賣小哥賺錢不易,只得硬著頭皮,走近兩位女士。
「哎喲!交給我!交給我!夏雪,我先把外賣拿進去,別忘了付錢。」
「嗯。」
夏雪從裙袋裡掏出錢包,把錢交給外賣小哥,客氣的說:「不好意思,辛苦你了,外賣小哥,回去路上還請小心。」
出乎意料的是,貴婦並沒有為難外賣小哥,只是默默的等待他離開,她又抱手,一臉鄙夷的嘲諷夏雪。
「真嬌作,連穿的衣服也像個鄉巴佬,也不知道他是看中妳什麼。我再問妳一次,那個死仆街陳明在哪裡?」
見那邊爭吵不停,李大爺吃飯的心情也被搞和了,他再也按捺不住,為夏雪幫襯一二。
「嘿!她今天才剛從北城搬來,怎麼可能跟妳老公有染?!」
「我看她口音不像北城,找藉口也得高明啊,阿伯。」
「我是南城出生,母親是南城人,六歲的時候她再婚才搬的北城。」夏雪連忙解釋,語氣十分謙和。
面對這種人,她怎麼也發不了火,心裡的郁悶無處發洩。她對夏雪那溫和的態度感到納悶,只好把手袋裡的文件塞給夏雪。
「證據在這裡,自己看。」
夏雪疑惑的照著對方的指示去做,她打開文件袋,李大爺也湊頭過去看。裡面有一疊文件和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男性和各聲各色的女人的親密照,還有地方住所的照片和資料,全部都是出軌的證據。
李大爺瞇著眼,看見自己的公寓資料也在裡面,便越發的用力去閱讀。不久,他發現了問題所在。
「這裡是1028!1027是在左邊!」
貴婦愣住了,察覺不對,便奪過文件,快步走出門查看門牌。不對還好,一對來看,她臉色忽然刷白。通常門牌或門號都出現在門鈴的上方或貼在門上,所以一般都掛在右邊,但這棟公寓不按套路出牌,門號是在門的左上邊,在門與門的中間。而1027到1029的門號掉漆,很難看清真正的號碼。
數了三遍,她的確搞錯了。但她被氣得不輕,只是跺了跺腳,猛按隔門1027的門鈴。
見狀,夏雪禮貌的向她鞠躬,然後關門。一直懸著的心,也終於能放下來。她走回客廳,李大爺早已在吃外賣,坐姿說不上難看,但對於今天才剛認識的人來說,他也未免過於舒適。
夏雪坐到他的前方,細心的從包裡拿出包紙巾遞給李大爺。
「剛才謝謝你,李伯。」
「……先說明了,我對妳的私生活不感興趣,也不想幫誰執手尾。」
「我以後會注意的。」
「這裡有些住户很暴躁,對北方人也有很大的偏見。既然妳來南城發展,那就剩現在去糾正妳的口音,我也是為妳好才這樣說。」
夏雪笑而不語,只是默默的享用外賣,而李大爺則一直在嘮叨,不斷的提醒都是在警告她不要惹麻煩。
他們不過才第一天認識,夏雪不能理解李大爺說的“為她好”是什麼意思,最後說到北方人的時候,夏雪敏感的知道其實李大爺也跟其他南城人一樣,不喜歡北方人。
兩城偏見的事情她也知道,也都聽慣了,南方人抱怨北方人,北方人嘲笑南方人。彼此貧富差距甚大,接受的思想教育也有些差異,夏雪自己也不確定是否真的能在這種地方生活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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