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今天不種地 - 十、傻瓜今天學寫字（下）

對陳西瓜來說，比阿騰更折磨人的是倪耕耘。

好在治他的方法多的是。

「既然我手把手都教不會你，那就改回之前的練習方式，自己去外頭拿枝在地上寫一百遍。」

「啊！？」倪耕耘立馬打起精神，一個字寫一百次得花好長時間，既不能隨時偷看媳婦，更是聞不到媳婦身上香香的氣味了！

「我好像學會了。」他坐得端正，這回認真依樣畫葫蘆，「媳婦你看！」

陳西瓜湊近看了眼，雖說寫得慢，但確實沒寫錯且字體也工整。

「寫得很好，『騰』這兩筆⋯⋯」外頭幾聲稚嫩的吆喝打斷她說話。

「耕耘哥，我們要去找蛐蛐，你要不要一起來！」

陳西瓜透過半敞的大門，瞧見小月佇在籬笆前揮舞手臂吸引夫婦倆目光。

身旁小寶則朝難得安分的阿騰丟了幾顆石子，熟睡的阿騰倏然驚醒，一聲叱啼，旋即展翅欲攻擊人，卻礙於腳被綁得牢，只能原地撲騰。

就沒見過誰家雞如此兇悍，小寶起先被吼得一凝，見牠出不來，更是惱人地將擺在牠面前的碎麥撥到吃不找的地方。

“咕——！”

「小牲畜也敢吼我。」戲耍牠好些時間，屋裡人仍遲遲不應聲，便跟著小月一同喊道：「倪耕耘，出來玩！」

沒想，倪耕耘紋絲不動，扯著嗓子直接拒絕：「不去、我不去了，你們玩吧！」

「為啥啊？倪耕耘你最近都不跟我們玩，你一個傻瓜總是在忙啥呢？」

聞言，倪耕耘嘟嚷：「我才不傻……」

「你們去吧！我要和媳婦學寫字，不能和你們去抓蛐蛐了！」倪耕耘說完後外頭沒再有聲響。

陳西瓜每回見倪耕耘一粗糙大漢在小寶那吃癟，都難掩笑意。

「我一直很好奇，小寶不總說你是傻瓜，為什麼你還是願意和小寶玩呀？」

倪耕耘平日一張嘴叭叭不停，逢遇小寶氣勢乍然急轉直下，明明最討厭的就是有人說他傻、罵他笨了，唯獨甘心被小寶欺壓。

「因為小寶待我很好啊！我以前被其他人丟石子時，小寶都會替我出氣，還會偷偷告訴我誰看我不順眼，讓我離那些人遠一點。」

說起被人欺負一事，他眼裡沒有悲傷，反倒笑得溫柔，好似只要給他一絲蜜，就能填平劃在他心尖的傷痕。

陳西瓜情不自禁想觸摸他，手方抬起，又聽他神色略緊張地說道：「不過再好都沒媳婦對我更好！」

倪耕耘深怕媳婦吃醋，連忙握住她雙手解釋：「媳婦不僅教會我好多東西，晚上還讓我親親和咬咬，媳婦和爹娘是世上對我最好的人了！」

陳西瓜笑了笑，眼底卻閃過一絲落寞。

那她爹娘呢……？自回門後她每回寫信回去，收到的回信永遠只有幾個字。

【安好，勿念。】

安好自然是再好不過，可當女兒的怎能不念……

好幾度她執筆欲將思念之情訴說，可筆墨落於紙張前又作罷。

實在不想再見到僅有四個字的回信了。

她的關心對爹娘來說似乎是種打擾。哪怕給她的回信上多問句“過得好不好？”，也不至於感覺像個被拋棄的孩子。

她唏噓長嘆，也深知入城不易，只暗自決心待過些時日倪家二老歸來，便同倪耕耘回去探訪幾日才能真的心安。

儘管他們是不待見倪耕耘的。

瞧她面露煩憂，倪耕耘有些倉皇失措：「媳婦，是不是我誇小寶你吃醋了？」

他問完自行點頭。暗忖，定是如此！他特別了解那種感受，只要媳婦和別人親昵，心裡頭就發酸，一股氣悶在胸口，拍都拍不散，可難受了。

他當即將人摟入懷中，大掌輕輕拍著她的背，以往只要媳婦這般哄他，不適就會好些。

「媳婦，我以後不誇別人了，你不可以難過了喔！」他柔聲道。

愁悶不易被驅散，但一顆赤誠的心定能將暖意傳達。

陳西瓜感受到了。「不難過。你方才說得都在理，我很開心你越來越聰明了。」本欲再多誇兩句，順勢激勵他好好習字，視線卻又被外頭聲響奪取。

只見孩子們前後跑入廳房。

小寶雙手抵在桌上，稚嫩小臉正色對陳西瓜說道：「我們決定明天再去抓蛐蛐，今天先來學寫字。」

腿短落在後頭的小月，一路張開雙臂直衝向她，兩團軟糯臉頰肉隨步伐一顛一顛，可愛至極。

陳西瓜見了欣喜，順勢將人抱坐在腿上，聽她驕傲說道：「我會寫字喔！阿星哥哥有教我寫自己的名字！」

「小月這麼厲害呀！」

聞媳婦誇別人，倪耕耘打翻醋罈子當即爭寵，粗臂輕摟她細腰與小月較勁：「寫名字這麼簡單我也會，我還會寫媳婦的名字呢！」

「耕耘哥，那你會寫『龍』這個字嗎？阿星哥哥教我寫好多次，我都寫不好。」

「會！」說著，倪耕耘拾筆在紙上揮舞，須臾，一個“容”字乍現。

「可是你寫得和哥哥教我的不一樣呢！」

小月眉心緊皺，奪下倪耕耘手上的毛筆，寫下一個歪扭，甚至缺了幾筆的『龍』字，旋即抬眸瞧向陳西瓜，似乎想讓她判定誰寫得才是對的。

陳西瓜笑了笑。指著倪耕耘寫得字解釋：「這字唸作『容』，容易的『容』。」

又寫下一個工整的“龍”字給小月看：「這個『龍』，是在天上飛的龍，乃祥瑞，念法也不一樣。」

兩人霎時恍然大悟，才發現根本雞同鴨講。

陳西瓜對著緘默的小寶揮揮手，讓他也到身旁落坐。

「小寶可會寫自己名字？」

「沒學過。」小寶就連講這三個字時，也理直氣壯。

她方才便注意到小寶投射過來的羨慕眼神，卻憶起他曾跟倪耕耘說過，沒有人會喜歡讀書寫字，喜歡的人都是傻子。

她不清楚小寶說這話是否真心，仍給他選擇的機會：「你想學我便教你，不想學我也可以寫給你看。」

小寶尚未應答，小月先一步舉手搶答：「小寶可想學了，可惜徐大伯說他們家種田，以後小寶也得種田，不需要會讀書寫字。」

「讓你多嘴。」小寶有些彆扭，轉瞬故作輕鬆，「寫字有何難，我肯定學得比你們兩個傻蛋更快！」

原來如此。

了解緣由後她沒再多問，筆毛輕蘸墨，執筆落下『徐家寶』三個字。又將筆交到小寶手上：「自己寫寫看。」

小寶以握拳方式執筆，算不準第一筆的力道直接重壓，毛筆頓時分岔成花。他佯裝鎮定，稍待片刻，觀察兩筆跡差異後，將腕抬高，動作盡量輕緩，只為了能寫出更流暢直線。

眼看豎線不直、橫線歪扭，小寶自信心下降，眼眸越發黯淡，寫得越慢手越抖，加上筆尖已經開衩，後來落下的每一筆都不再乾淨俐落。

隨著一筆一劃，坐在兩側的小月和倪耕耘看得提心吊膽，一大一小雙手握拳，大氣不敢出，五官都在使勁替小寶集氣。

比鬥蛐蛐還緊張刺激！

陳西瓜暗自記下幾個初學者常犯錯誤，並沒急於糾正，只靜待停筆後先是重新調整握姿，小寶僵硬的手被她包入掌中共舞，同一個字來回寫了數次，小寶沒像初學時緊張，放鬆手腕去牢記下筆力道。

瞧已掌握些要領，『寶』字寫到一半陳西瓜忽抽手，小寶看著自己的手微怔，猛地吸了口氣，當即試著書寫完另半部。最後一筆落下，他兩眼放光緊盯紙上黑字，心中暗喜，他會寫字啦！

瞅著自家媳婦又要握住小寶的手，倪耕耘就不樂意了：「我來！媳婦我來教小寶就好！」

說著，他伸手欲搶過小寶手上毛筆，卻被反手推開：「我才不要讓傻瓜來教我！」

「我也不要你牽我媳婦的手！」

「我哪有牽你媳婦的手，是她握住我的手！」

「媳婦你怎麼能握別的男人的手！」

陳西瓜百口莫辯：「……。」可是小寶只是個孩子呀。兩人拌嘴波及無辜，她張嘴欲緩頰，卻錯失插話時機。

「哼！我不學了、不學了！小寶、小月你們趕快回家，我媳婦不教你們寫字了，我也不學了！」

話未落，倪耕耘先是把小月從她腿上抱下去，又抽走小寶手中的筆，半拉半推將人帶至門前。

小寶胳膊被他抓得疼，一怒下乾脆掛在他臂上：「你！你這傻瓜小氣吧啦，不就是握個手，吃什麼醋！」他學得正興頭，這傻蛋突發什麼瘋！

「想學自己找媳婦去，哼！」

他這才幾歲哪來的媳婦！

小寶站下風又無力回嘴，只能憤憤地踏地泄氣：「哼！哼！哼！」

夾在兩人中間的小月不懂為何就起爭執了，卻見兩人一來一回蹬腳、嘔氣撇向兩側的樣子很有意思，有樣學樣。她嘟翹起粉唇，雙手插翅，甩頭蹬地的同時鼻音“哼”了聲。

定身半晌，小月頭側的有些酸了，兩顆黑不溜的大瞳仁靈動的朝兩側轉了轉，想起阿星哥哥教過的話「敵不動、我不動。」，只好繼續當個石頭。

卻不知小寶和倪耕耘也如是想。

——那傻蛋／臭小寶，怎麼還不動⋯⋯？

陳西瓜啞然失笑。待以後養了娃，或許這畫面有朝一日還會再見。思及此，心裡便湧上一陣暖意。

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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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傻瓜今天學寫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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