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家吵鬧聲傳入淺眠的鄰居耳裡。
劉大嬸因下午秋釀節一事忙進忙出,正愁累得睡不著覺,這會聞聲裹上外衣,疾步從屋裡出來一探究竟。
「哎呦,你們大半夜折騰啥呢!」
三兩步湊上一瞧,印入眼簾的是衣衫不整狂奔地錦繡的背影,再是地上斑斕血跡。劉大嬸登時一驚,一句「發生何事?」還梗在喉,餘光見倪家小夫妻雙雙跪坐在地相擁,誤以為又有二賴子到倪家找茬了,連忙回屋把床上人拍醒。
「別睡啦,出事啦!死老頭趕緊出來幫忙!」
動靜之大,杜貽華卻是被錦繡的敲門聲驚醒,一開門見錦繡傷痕累累,暗道不妙,前後因果都沒捋清,當即牽著人欲上前質問,卻又在見著隔壁劉丫後,止步於牆後,見機行事。
這會,劉大嬸與劉叔正快步走到倪家,見地上血跡並非出於倪耕耘和陳西瓜,拍拍胸補鬆了口氣。
然而倪耕耘只聞腳步聲靠近,猛地又將陳西瓜整個人圈入懷中,渾身抖顫,乞求道:「呃…不要打我媳婦……不準打我媳婦……!」
劉大嬸見狀不敢靠近,但站在原地也不是辦法,愁眉不展,不禁哀聲嘆道:「哎呦,大半夜的整這出頭……這都什麼事啊……」
「到底發生什麼事啦?可是二賴子來家裡搶東西了?」劉叔問。上回見倪耕耘嚇成這副德性,已是四、五年前被二賴子揍成豬頭模樣。
陳西瓜心知家醜不可外揚,但眼下是除惡患的好時機,若現在不請走她們母女倆,怕以後還會再生事。
「……是被搶了。」她順勢接下話。從倪耕耘臂膀中探出時,唇色慘白,兩眼發直,好似仍驚魂未定。
頓了頓,接著說道:「不是二賴子。是錦繡偷東西被我發現後,惱羞想動打我,好在耕耘即時護住我……」
劉大嬸聽言,當即蹬地唾棄道:「哎呦夭壽!真是夭壽噢!這錦繡小小年紀,手腳就不乾淨,什麼不學好學她娘一個性!」
「那剛才聽到她大呼小叫揚言要打死的人,不就是……」劉叔手指從錦繡跑走的方向又指向陳西瓜,吃驚道:「沒想竟是對你說的呀!」
「這壞丫頭,平日你可待她和劉ㄚ不薄,一點不知感恩!欺人太甚!」劉大嬸憤慨,再瞧見陳西瓜脖頸間的爪痕更是心疼,「看把你撓的!」
那爪痕其實是抓阿騰時弄傷的,眼見劉大嬸誤會是被錦繡撓的,陳西瓜也沒多解釋,將錯就錯。
一邊,躲在牆後的錦繡簡直不可置信自己聽見了什麼,捧著腫成饅頭的臉頰便對著身旁的娘親哭喊道:「偶沒有!答撒謊,偶才沒都東西!偶ㄟ 沒擦張她!涼,你得弟偶錯組啊!涼!」
(*譯*我沒有!她撒謊,我才沒偷東西!我也沒抓傷她!娘,您得替我做主啊!娘!)
她說話漏風嚴重,杜貽華勉勉強強聽懂了,旋即憤憤地罵了句「他娘的」,卻是摀住女兒的嘴。
「你個笨丫頭,陳西瓜那臭婆娘是故意這麼說的!她這是救了妳一命!」
錦繡不懂,但她比誰都明瞭『偷東西』與『偷人』所要受的苦,差距會有多大。想當年她的腿就是因與男人私會才被打斷的⋯⋯。
倘若錦繡勾引倪耕耘的事情被陳西瓜揭發,名節盡失,必會落下與自己一般的臭名,一輩子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一氣之下,又對著錦繡罵道:「你都是怎麼做事的!讓你裝作被那傻子輕薄,再跑去找陳西瓜那婆娘討個說法,結果你把重點放在勾引傻子上,還把動靜搞這麼大!」
「葛似偶四照涼教的慌華做的啊!」
(*譯*可是我是照著娘教的方法做的啊!)
「你閉嘴吧你,我怎麼會有你這麼笨的女兒!」
杜貽華暗忖,真是小瞧陳西瓜了。
本來不過是打算讓錦繡誣衊倪耕耘醉酒欲對她不軌,逼迫他們夫妻交出倪家地契來擺平家醜。畢竟這事傳出去,任誰都會當是倪耕耘那傻子醉酒認錯人,要怪就怪他吃了個『傻瓜虧』。
杜貽華千算萬算,沒料想到竟反著了陳西瓜的道,進退兩難。
如今,劉家那丫多管閒事,明日錦繡偷東西這事定會傳遍大街小巷,得趕緊想個辦法才行。
思及此,杜貽華便牽著錦繡大步向前,扯著嗓子罵道:「分明是你們誤會人了!錦繡不過是『借』來一看,至於被那傻子打成這樣嗎?臉腫了一圈,連牙都打斷了!你們倒是評評理啊!」
「那肯定是你家錦繡先動手傷了西瓜,耕耘才會出手的!」劉大嬸指著陳西瓜脖子那爪痕,「偷了東西還動手傷人,你一小丫頭好惡毒啊,也不看看西瓜每日為了你們母女倆操心操肺,竟還不知足!」
「偶沒有,偶沒有!」錦繡跳腳反駁,轉頭求助娘親,「涼⋯⋯偶被打成側模樣,往後奧怎麼恰人啊⋯⋯」
(*譯*娘⋯⋯我被打成這模樣,往後要怎麼嫁人啊⋯⋯)
劉大嬸早就看不慣杜貽華母女倆了,刻意酸言酸語待人:「哼,話都說不清了還想著嫁人?趕緊收拾行李走人吧!明天我必將此事告訴全村的人,讓大家都提防你們母女點,不然不知何時就偷到其他村民家中了。」
說罷,她將陳西瓜摟在懷,苦口婆心勸道:「西瓜啊,你聽嬸一言,嬸不會害你的。那母女留不得,以前你爹娘當家時,她們一家就勢利,要不是倪二爺說死說活把人掃出門,現在還扒在這不肯走呢!」
「但好說歹說也是耕耘的親戚……」
見陳西瓜楚楚可憐的模樣,劉大嬸更怕她日後會吃虧,指著杜貽華,直言不諱:「我看就是她們惹了禍被塵昭趕出門,這會沒了靠山,又不曉得聽誰說倪家二老雲遊去了,便想著回來欺負你們夫婦的!」
一席話不偏不移戳中杜貽華心事:「胡謅!我兒子才不會不要我!信不信我現在就撕爛你的臭嘴,你個臭婆娘!」
劉大嬸瞧她動怒更是來勁:「當初你不就是被大兒子趕出家門,才會帶著小女兒去求已入贅在徐家的塵昭收留嘛。而今若不是塵昭不要你,那定是塵昭他媳婦一家看不上你摟。」
「該死的臭婆娘!我現在就⋯⋯」
「好了好了!都消停些!」劉叔以身擋在兩人面前,指著錦繡對杜貽華說道:「你趕緊先帶人去包紮傷口吧,沒瞧見錦繡都站不穩了啊!牙沒了,總不能臉還留疤吧,趕緊帶人去休息。」
此話一出,錦繡“哇”的一聲嚎啕大哭:「涼啊⋯⋯」
杜貽華就算是氣頭上也是心疼女兒的,再者她們母女此時居下風,奪取地契一事得從長計議才行。
「走,我先帶你回去處理傷口。其餘的賬,我們明早再來找他們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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