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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好了,凡是光滑的、透亮的、平順的,都時常被賦予一些別樣的意義,例如水面、冰、鏡子、黑曜石、寶石,或是玻璃。在山底鎮的童謠裡,玻璃有讓人穿透到另一個世界或空間的能力。只是在這個故事裡,玻璃並不是一件物體,而是一個人。玻璃被鎮民們起了這個外號是有原因的,不只是因為他有一對玻璃做的假眼球(據說是在酒吧打架時,被對手從火爐裡抽出的柴薪燙瞎),還有因為他就算瞎了,還是能做得一手好玻璃。玻璃這個詞既有一種嘲諷,又有敬畏,導致玻璃本人對這個稱號只能保持沈默。
玻璃的義眼是他自己做的。在他精湛的手藝下無比透徹,在光線下甚至能散發出精緻斑斕的光芒。這對眼睛漂亮到似乎具有看透靈魂的能力(也可能只是別人能看透他的眼睛)。
無論如何,玻璃的義眼都讓人更膽怯於接近他,畢竟沒有人想整顆心都被看得一清二楚,即便這個擔憂荒謬絕倫。因此,玻璃的工坊已經很久沒有人進來過,他一直都是在市集上販賣作品維生。這些日常一直發生到他難得拿乾乳酪放在火上烤,打算好好吃一頓晚餐的那天。
「我看不見。」玻璃一邊烤乳酪,一邊朝門口大喊道。同時一張紙被從門縫推了進來。還有一小袋重物敲到門板的聲音。
門的外面沒有反應。
「如果這是一種嘲諷的手段的話,我只能說你很無趣,而且這不會影響我享用我美好的晚餐。」玻璃又說。他停頓了一下,仔細聆聽外頭的動靜。那人還沒有離開。玻璃正要開口,一絲細弱到無法分清是男是女的聲音傳了進來。
「五百枚金幣。兩個星期後,鎮民市集,」他說(或者是它?玻璃在日後不斷想到這件事):「五百枚金幣。」
說完,細弱的聲音就從雪地裡離開了。
玻璃一直到聲音完全遠去,才完全轉過身來面對門口,手上還拿著叉住乾乳酪的鐵棒,嘆了一口氣。
沒有人會拿五百枚金幣的訂金開玩笑,雖說他也還不確定那是不是真的金幣。他暫時擱置了晚餐計劃,到門外摸索了一會,果然有一個五百枚金幣重量的布袋子半埋在雪裡。布袋上綁著一條繩子,連接一張穿了孔的紙——此時被玻璃的靴子踩在地上。他拾起紙來,上頭蓋了突起的鋼印。是設計圖。
玻璃嘆了口氣。誰能拒絕一千枚金幣的酬勞呢?或者說——哪一位匠師能拒絕一項神秘的設計委託呢,玻璃猶豫了一下,當晚就鼓起了風爐。
到兩個禮拜後,作品才堪堪完成。那是一項精細得不可思議的作品,看不出來它的用途,想像不出來是誰想像出這種東西。那就像是黑暗森林上的一個星座,它包含的不只是星座,還有黑夜、風、附近的河流聲、枝葉摩擦的聲響——
當然,還包含著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