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唯欣已有很久的時間沒有充足的睡眠,以往在家裡不是失眠,就是被父親發酒瘋的聲音吵醒。現在在這個地方,沒有外界的壓力影響,這一眠讓她精神飽滿。
「看你真的累壞了,睡了整整兩天。」人事部同事還在修甲。
「嗯……」藍唯欣對她說的話有些感觸,平時回到家中,帶著酒氣的父親只有向她要錢的份,從來不會展現關懷,現在只是短短一句話,便讓她感動不已。
「真好奇你在外面遇到什麼。」人事部同事露出了笑容,她對藍唯欣遇到的怪物感到興趣。因為每個來到人事部的人都會在她面前撒野,說誓要把她關進牢裡的話,發現威脅毫無用處後就禮貌地問這個地方的事情,就只有藍唯欣會敲門,再加上隨口讓她休息,她就真的休息了兩天。
「外面……」藍唯欣想到一群黑影,便如實回答。
「黑影啊?真是無趣。」人事部同事的笑容消失了,黑影這種普通的鬼怪提不起她的興趣,還是前幾個人遇到的鬼怪有趣得多。
「無趣?」藍唯欣對這種評論感到不快。
「嗯,無趣,你是一個無趣的人。」人事部同事修甲的速度代表她對藍唯欣已經一點興趣都沒有。一個無趣的人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這只能用可憐兩個字來形容。
無趣的人,藍唯欣對此形容感到憤怒,不過卻形容得相當貼切。她很無趣,就連她的生活也很無趣。現實生活中整天都在為父親的酒和虛無的生命勞碌,連自己活著的目的都不知道,更不用說從生活中找到樂趣,社會底層根本沒有生活可言。
「你說得對。」
「你不想離開這裡嗎?」人事部同事很久沒見過認清自己的人,一股憐憫從心而發。
「來人事部前曾經想過離開……但現在不知道……而且我才來這個地方不到三天,說不定這裡比外面的世界更美好的地方。」藍唯欣初到這個地方時,一心只想逃離,隨時間流逝,她對這個地方表現出平靜的感覺,多變的環境和那些不知名的怪物對她來講早就不是可怖的東西,始終面對怪事比起面對生活上的難題更加容易,如此一想便對這個地方更加留戀。
如果離開這裡的話,生活的困境又會接踵而來,至少在這個地方她不需要擔心這些問題,但是在這個未知的領域裡,等待她的又會是什麼?同時,一個看似正常的人出現,讓她明白到自己並不是孤身一人,這裡也不是只屬於她的地獄。是一個死亡之後都會到達的地方。
「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嗎?比黑影更恐怖的存在多不勝數,還有比死更可怕的遭遇。」不知怎地人事部同事比平時講出更多的話,她在人事部的工作其實就只有辦理入職一項工作,來往的人發生什麼事都與她無關。確實與藍唯欣對話是出於私心,她想收回剛才那番話,藍唯欣開始有趣起來。
「有比人更恐怖的存在嗎?有比現實更可怕的遭遇嗎?」藍唯欣相信,沒有什麼存在比人類更恐怖,沒任何事比現實更可怕。如果這裡只有鬼怪的話,對她來說算不上什麼。
人事部同事終於放下了她手上的指甲銼,直勾勾地看著藍唯欣,她從藍唯欣的眼神中看出了對現實的無望,她跟到這邊來的人都有所不同,這邊是為了困住罪人而存在的。到這裡的人都想逃出去,若出現一個不想逃的人,那這個地方的存在還算合理嗎?藍唯欣的出現,讓她察覺到這個地方也可以是無罪之人的避風港。可是,她真的能承受比死更可怕的事嗎?在這個地方,只有在人事部工作的人是絕對安全的。
「這裡是地獄嗎?」藍唯欣追問道。
「可以是,可以不是,你認為這裡是什麼地方就是什麼。我則稱它為大廈,不過其他人都稱這個地方為塔,一個沒有盡頭的塔。」
「沒有盡頭的塔……」藍唯欣想起自己進入的商業中心,商業中心只是一棟只有三十二層的大廈,算不上沒有盡頭,對於這是什麼地方,她更好奇另一件事,「那你知道我什麼會到這個地方來?」
「不知道,但大多數人來這裡的原因是他們都有罪,一種無可挽回的罪。」人事部同事當然也是罪人之一,幸運的是她剛進來沒幾個月前一任的人事部員工失蹤,她才被安排到這裡工作。能夠避開所有危險的事,不知是上天的眷顧還是她所犯下的罪沒那麼嚴重。如果叫她再回去那個地獄,她寧願永遠在人事部贖罪。
如藍唯欣所想,她正是有罪才會來到這邊,不過罪名是什麼,她並不知道,是不孝還是不珍惜性命的罪名?
「那大家都是死了才到這裡的……?」藍唯欣仍然懷疑自己已經死了,不然怎麼會到這個地方來。
「不是。所有進入塔的人都不是。」人事部同事肯定地回答。
「那……?」藍唯欣不明白,如果沒有死的話,那麼她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就當自己誤入另一個空間吧。」
「另一個空間……那不就沒有機會回去嗎?」
「如果要回去原本的世界還是有可能的。你有回去的想法嗎?」人事部同事對每個人都這麼說,但她不清楚能不能回去,也不知道回去的方法。不過能夠來到塔裡,就一定有方法回去。她還不是人事部員工時,曾聽其他人都說過塔的盡頭就是出路,只是能夠到達盡頭的人說不定已失去一切,那時候就算到達盡頭也只能回去尋找自己的失去的東西。
「暫時沒有……」
「先別著急,讓我幫你辦理入職,答案到塔裡尋找吧,我想你對原本的世界還有留戀的人和事吧?」人事部同事豎起拇指指向背後的門。
留戀的人和事?藍唯欣想想就可笑,留戀的人已經死去,她每天都望著唯一的親人肝硬化死掉,外面的世界每件事都是破事,誰會留戀那樣的世界?若然塔比原本的更糟糕,那她就有合理的理由去見母親。逃離與留下,她的答案早就瞭然於心。
「知道了。」藍唯欣穿起高跟鞋走到桌前向人事部同事道謝,然後拉出木椅坐到人事部同事面前。
「我想你已經清楚塔跟外面的世界一樣,是需要工作的,不過工作不需再經面試,而你工作的地點……」人事部同事見紙上沒有標明藍唯欣工作的地方,疑惑地翻開其他頁面,上面全是藍唯欣的個人資料,除此之外,其他資訊一概不存在。
「你的工作地點……嗯……沒有。」人事部同事攤手表示她也不清楚。
「沒有?我記得合約上寫的是辦公室助理。」藍唯欣說。
「合約?辦公室助理?這裡沒有這種工作。」人事部同事對藍唯欣說的話感到不解,「還有合約是從這邊……發出的?」她連藍唯欣的合約都沒有,真的只有個人資料。
人事部同事翻找抽屜,生怕自己遺漏了重要文件,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每當有人初來報到,她的桌面上都會自動出現一份屬於那人的個人資料和合約。難不成藍唯欣真的是另類的存在,她和其他人不同,是誤打誤撞來到這邊,也有可能是她自己的願望。逃離原本世界的願望。
人事部同事瞄了一眼藍唯欣,再仔細觀看她的個人資料,果然在最後一行出現了備註欄,上面寫著:1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jplDrlfke
「該員工已簽署工作合同,無須簽署任何文件,報到後通過人事部即可。」
「嗯……雖然不太了解詳情,但是你清楚自己的合約內容嗎?」人事部同事問道。
「我清楚。」藍唯欣想起遺失了的手提包,不知道還能不能將它找回來。
「你的合約能夠讓我看一眼嗎?」人事部同事對藍唯欣的合約感到興趣。
「我丟失了……」
「丟失了?那是重要的資訊啊!」人事部同事激動地說。
「抱……抱歉……」
「唉……算了,如果你記得自己的合約內容就沒問題啦。」
「知道了……」
「好了,看你還有什麼問題,儘管問我。」人事部同事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鐘,藍唯欣還能停留在人事部的時間尚很充裕。
「那份合約我有機會找回來嗎?」
「雖然塔的路錯綜複雜,但遺失在塔的東西,還是有機會找回來的,只是機會渺茫。你過去以後,可以常到失物遺失處找找看,說不定有你的合約在。」
「明白……謝謝你的資訊,那我該走了。」藍唯欣站了起來,向著人事部同事背後的門走過去。
「保重。」人事部同事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但她卻想不起來。
「嗯。」
「有緣再見。」人事部同事知道,如果藍唯欣能夠辦理離職,就會再次經過人事部,那時候她們就會再次見面,然而她沒見過有任何人到過人事部辦理離職。因為這裡對罪人來說根本逃不掉,但藍唯欣絕對是例外。
「有緣再見。」
藍唯欣轉動門把,跟進入人事部一樣,沒有任何猶豫。她拉開木門,一道舊工業風的走廊出現在眼前,一股鐵鏽味和機械油味衝到鼻子來。她踏出人事部的一刻,突然有一個黑影飛撲過來,毫無預警將她撲倒在地上。
「啊……是誰……」藍唯欣感到自己由一個人壓在身下。
「對不起……快離開這裡!」一把悅耳的女聲傳入藍唯欣耳中。
「怎……怎麼了……」藍唯欣這邊說完,壓在她身上的人站了起來,同時捉住她的手將她拉起來。藍唯欣簡直不敢相信,她一點力都沒使出來,就被一個短髮的女孩拉了起來。
「快跑!」短髮女孩拉住藍唯欣就往別的方向跑去,藍唯欣此刻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在逃跑的過程中,藍唯欣往後瞄了一眼,只見一個只有上半身的人類在地上向著她們爬過來。如果剛才沒有短髮女孩的飛撲相救,她現在已經魂歸天國,只是他爬行的速度並沒有危急到需要跑起來的程度。不過她沒有力氣掙脫短髮女孩。短髮女孩的力氣比她想像的還要大。
「等等……人事部的門還未關上……」藍唯欣想起她來到這個地方時,就被眼前的短髮女生撲倒,根本沒有時間關門,如果那隻怪物爬到人事部,裡面的人就會有生命危險。
「別管人事部!先管好自己!」短髮女孩叫道。
短髮女孩拉住藍唯欣一路跑到一間充滿廢棄輪胎的房間,短髮女孩果斷地選了一個衣櫃,她將藍唯欣推進去,自己則殿後,眼見沒有人和怪物追過來,就隨藍唯欣之後進入櫃子。
將櫃門關上後,短髮女孩示意藍唯欣不要發出聲音,然後指著櫃門的縫隙。藍唯欣看著縫隙,剛才追著她們的怪物竟然出現在這個房間,藍唯欣不明白這種行動緩慢的怪物是如何緊隨她們的。
藍唯欣見怪物發出哀叫聲,口中發出不同的音調似乎在說話,但含糊得無法得知怪物在說什麼。細看之下,怪物身上有不同大小的膿瘡,還有滑溜溜的黑色液體從膿瘡中流出來。他的下半身是一坨泥狀的液體。怪物走過的地方都留有一道漆黑的痕跡,那道痕跡讓人覺得很黏稠,如果踩在上面一定會被黏住無法走動。
此時,一個身穿護士服的中年大嬸跑進來。燈光昏間的情況下,她沒看見怪物,懵然不知徑直走到怪物前,直到踩到怪物的泥狀身軀才發現自己走到怪物的狩獵範圍。怪物被踩了一腳馬上發出尖銳的叫聲,叫聲嚇得藍唯欣驚叫出來,不過被旁邊的短髮女孩及時捂住嘴巴。
中年大嬸知道自己踩到怪物,不自覺地罵了一句髒話。怪物泥狀的下半身迅速伸出六隻巨大的蜘蛛腿,其中兩隻腿向前一伸捉住打算逃跑的中年大嬸。中年大嬸被捉住的同時,發出了求救聲,希望附近聽到的人可以過來救她,但是房間內除了她的呼救聲和怪物的呻吟聲外,再沒有其他多餘的聲音。
眼看中年大嬸即將被怪物殺死,藍唯欣很想衝出去拯救她,但身旁的短髮女孩用自己強大的力量制止住藍唯欣。藍唯欣只能眼睜睜看著中年大嬸人生中最後的畫面。
怪物捉住中年大嬸後,全身的膿瘡突發抖動,就在一瞬間從中爆出不同粗細度的針刺。針刺迅速刺向中年大嬸,中年大嬸在數百根針刺的刺穿下沒有任何痛苦就被殺死。
怪物刺死中年大嬸後,針刺縮回膿瘡裡。中年大嬸殘留下來的肉塊和血液掉落一地。怪物見地上的肉塊和血液馬上張大嘴巴,兩手快速撿起肉塊往嘴巴裡送。痛快地吃了一頓後,怪物拖著那沉重的泥狀身體離開,只留下非常鎮靜的短髮女孩和第一次看見有人被殺而嚇得差點失禁的藍唯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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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續上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