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進入電梯後發現這裡的電梯比平時的大好幾倍,它的大小跟健身房的一樣,不過電梯和往常的不一樣,它不是破舊又殘缺的,它更像一間休息間,有幾張沙發擺放在一旁,牆壁是科技感十足的電子顯示屏。這台電梯的燈光比塔的所有燈光加起來還要明亮。在她們進入電梯後,電梯門就變成一道巨大的門,門上顯示一個倒數的時間,提醒著她們還有十分鐘就會到達目的地。
「你都不會緊張嗎?」張秀惠問道。
「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會緊張。」藍唯欣每次在張秀惠身邊都有一種莫名的安心,尤其張秀惠為了救她而跟著她沉到黑色黏液中,那溫暖窩心感勝過所有,還有她帶著她逃離面試官時,她那掌心的溫暖流入心裡,那一刻她就是她的指路明燈,此刻依然。
「真是的……不就指望我解決問題的意思嗎?」張秀惠知道藍唯欣不是對她說情話,但她的話語聲就像她曾經的朋友一樣縈繞著她,讓本來快要消失的罪惡感再次浮現。
「才不是呢……只是有你在身邊我就覺得什麼事情都可以辦到,別扭曲我的意思啊。」
「開玩笑的。」
「其實你上次說喜歡我不是玩笑吧?」藍唯欣突然舊事重提。
「這種時候就別提這種事情……」張秀惠紅著臉說,沒想到藍唯欣還記得她所說的話。
「所以不是玩笑吧。」藍唯欣的語氣略顯凝重。
「嗯……對不起……那不過是一句自私的話,你可以不用放在心上。」張秀惠有點怕失去藍唯欣,就像那位朋友離開她一樣。因為自己的衝動導致後續殺害她父親的事發生,還為了逃避罪行一聲不吭逃到別的地方,她知道自己沒資格得到幸福,在塔裡就更談不上幸福了。塔的象徵就是不幸。
「不會啊,我有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是你的話說不定可以。」藍唯欣不是天生的同性戀者,但她覺得與張秀惠一起不是一件壞事,在她的生活裡張秀惠已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你瘋了吧……」張秀惠不知怎麼回應,她不能成為自私的人,不能將藍唯欣成為她的替身。
「我才沒有瘋,我真心覺得跟你一起很快樂,而且同性戀在大家眼裡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還是你覺得我很麻煩?」藍唯欣說。
「沒有,只是……我正在搞清楚我是真的喜歡你還是只是把你想成她而已……我不想自私地滿足自己的慾望。」張秀惠懊惱地說,「我也明白在塔裡同性戀不是奇怪的事情……這裡只有女性。」
「其實,無論在塔裡還是外面都一樣,大家不太會對同性戀指指點點,而你想要搞清楚的問題,根本沒什麼,我願意成為她的替身。」藍唯欣堅定地說。
「阿欣……不可以的,我確實喜歡你,但這樣對你還是對我都不公平……這件事可以暫時擱置嗎?」張秀惠說。
「可以啊,我只要留在你身邊就感到心滿意足。」藍唯欣笑道。
「你還真是個傻瓜……」
「因為你真的為我做了很多……為我冰冷的世界帶來溫暖……帶領我前進的方向……我是第一次感受到別人給我的關心,我覺得有你的世界很有意義。以前我所身處的世界,我一直覺得沒有任何意義,為何自己要活著,現在我知道了,因為我正等待你的到來。」藍唯欣說。
「如果你遇到的不是我,也會跟對方說同一番話吧?」
「你記得面試官說過他是我的願望所創造出來,無論是真是假,是他帶我到塔裡來,帶我到塔裡遇見你,我與你的相遇沒有如果,是必然的結果。」藍唯欣看著張秀惠那紅得發燙的臉龐,有一股想親上去的衝動。
「這種話也太犯規了。」張秀惠不知該如何回覆藍唯欣。
「我說的都是真心的。謝謝你走進我的生命,你是我最寶貴的記憶。」
藍唯欣說完,那巨大的電梯門打開來,一陣冷颼颼的風吹了進來,電梯外傳來了風雨聲,不時還有大得嚇人的雷聲。兩人走出電梯,透過閃電發出的光,發現這裡是一所廢棄學校的內部。窗戶外就是她們很久沒見過的現實世界,沒有被水泥密封的外部環境,這裡有著大自然的新鮮空氣,不再是悶熱充滿鐵鏽味的空氣。看到真實的景象,她們有一種逃出塔的感覺。
「我們逃出塔了嗎?」藍唯欣說。
「我想不是。」張秀惠看見身後的巨型電梯門依然矗立不動,還將廢棄學校一分為二,她們還在塔內,只是這個試煉層剛好和外界有掛勾,在偶然之下來到一個能夠看見窗外景象的地方。
「我們該怎麼辦……」電梯門發出微弱的光,但不足照亮整所學校,學校的走廊漆黑一片,如果離開電梯門的光能照射到的範圍,她們將進入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幸而不時有閃電的光為她們照亮前路,但不足讓她們看清前方的路。
「這個地方太暗了。」張秀惠抱怨道。
「比塔裡還要暗……」藍唯欣想起自己隨手攜帶的手機,她打開手機的電筒照亮了漆黑的校園走廊。
「這個……」張秀惠對藍唯欣手上拿的東西有點陌生,她不知道藍唯欣還會隨身帶著小型的手電筒。
「不用擔心,在塔裡手機的電用不完,所以一直開著手電筒也沒關係。」藍唯欣說完就帶頭向前走。
「手機……?」張秀惠不在意手機會不會沒電,她反而對手機這個新名詞感到興趣,因為她從沒聽過這個名詞,也沒見過它,一種四四方方的手電筒,說不定是大城市的玩意,她這種出生於鄉間的女孩根本就接觸不到。
「你不知道手機嗎?」藍唯欣聽得出張秀惠的疑惑。
「不知道……」
「難不成你其實在塔裡死過……所以忘了吧?」
「可能吧……」張秀惠被藍唯欣這麼一說,開始懷疑自己曾經被怪物殺死失去某些記憶,因為藍唯欣剛來塔裡就知道電腦是什麼,甚至說一些她不懂的話,「就像你說大家不會對同性戀感到奇怪,我沒這種印象……」
「居然……沒關係,你不記得的話,之後我再跟你說說這些事情。」藍唯欣說。
「好的……」張秀惠覺得有點頭痛,說不定正如藍唯欣所說她真的失去了某些記憶,但她記得自己由入塔開始到現在不曾死過,可在塔確實沒有死亡的記憶。
手電筒的光照亮前方後,張秀惠想起這所廢棄學校,是她以前讀書的地方,沒想到電梯居然帶她到這個地方,足以讓她預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我們現在怎麼辦。」藍唯欣問道。
「我們應該找到讓電梯開門的條件,觸發那個條件後就可以逃出去,而且觸發條件後可以令健身房增加一個工作名額。」張秀惠說。
「那我們怎麼可以找到條件……」
「我也不清楚……因為每次的條件都不同,有時是找到某樣物件,有時是躲避鬼,有時只是等待時間到來就可以,還有像上次一樣完成該空間怪物提出的任務,你永遠想不到怎樣觸發條件。」張秀惠解釋道。
「那我們只能……」
「只能到處逛逛,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張秀惠說。
兩人每走過一間課室都會進去調查一下,看看有什麼有用的線索,不過教室裡除了桌椅、講台、私人櫃子和黑板之外,就沒其他東西,乾淨得連一張廢紙都沒有。學校所有能通往外面的門和窗戶都被鎖住,她們走遍了學校也沒任何發現,最後回到電梯門所在的地方。電梯門依然緊閉著。
「有可能是等時間過去電梯就會啟動。」張秀惠說。
「嗯……但會不會想叫我們找些什麼……」藍唯欣見每間教室都有櫃子,說不定要她們逐個逐個櫃子搜,但這麼做要搜到何年何月,粗略估計整所學校有上千個櫃子。
「有可能,就是想耗我們的時間吧。」張秀惠覺得沒那麼簡單,由工作區域變成的電梯所帶往的試煉層,觸發條件的方法絕不可能這麼簡單乏味,而且這裡是由她的記憶所生成的區域,條件一定難上加難。
「哇!別過來!」藍唯欣忽然對著某個地方大叫,然後失控似地跑走,張秀惠見狀馬上追過去,但她追過去的時候,藍唯欣已經消失不見。
「喂……她體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張秀惠開始覺得有些不妙。
「惠。」
這麼一聲讓張秀惠感到膽寒發豎,那是一把她八年都沒聽過的聲音,這種聲音不應該在這裡出現,如果出現了,一定是塔在捉弄她,就像她初次見藍唯欣時懷疑她時一樣。
「惠。」
「出來吧,無論你是人還是鬼,我都不會怕。」張秀惠就知道這裡觸發的條件沒那麼簡單,是讓她們直面恐懼嗎?那藍唯欣見到的會是什麼?
一道閃電照亮了聲音發出的地方,一個穿著吊帶連衣裙的女子站在張秀惠前方的不遠處,不過她的臉被一道影子遮住,張秀惠看不出她是誰。
「惠。」
女子向前走。
「別裝神弄鬼,我知道你是假的。」張秀惠感到自己的手發抖,馬上將手插住運動褲的口袋裡。
「惠。」
女子繼續往前走。
一道閃電又從天空劃過,光又從窗外穿透過進學校,這時女子的臉龐終於被光照射到。張秀惠看見了她此生最不想看見的畫面,女子有半張臉已經爛得看見白骨,還有一些蛆在她失去眼球的眼窩中蠕動,從另外半張消瘦的臉上看出了張秀惠曾經的朋友的輪廓。
「惠……你什麼要跑?他們都把我當成殺死父親的兇手把我活埋了……」
「啊!!!!!」張秀惠的驚叫聲傳遍了學校的所有角落。
藍唯欣正在避開某種存在,她見身後沒有動靜便停下腳步向背後一看,發現剛剛追著自己的東西消失了,只剩下空蕩蕩的走廊。她打算回去找張秀惠,只是那個存在仍跟在自己身後,她全身因懼怕而抖個不停。
「臭婊子。」藍唯欣父親的聲音在走廊上迴盪。
「滾開!別再過來!」藍唯欣不知道這是幻影還是她父親真的進入塔裡,她心裡已經被恐懼埋沒,沒有了理性的思考。
「叫你買的酒呢,你去哪了?」藍唯欣父親的聲音從學校廣播中傳出來,但聲音卻像他就在藍唯欣旁邊一樣。
藍唯欣再次跑起來,她只想找到一個沒有父親聲音的地方,一個能夠逃避他的地方,父親引發她心中的恐慌,她真希望這時有人能救她,救她脫離父親的魔爪。
「酒呢!沒酒我會死啊!就像這樣!」藍唯欣的父親突然用一副慘白的臉出現在她面前,那是弔死的臉,舌頭快伸到地上,眼睛無神失去了焦點。
「啊……」藍唯欣嚇得向後摔倒,驚慌失措的她不停兩腿前蹬,讓自己往後退去。
「你這婊子!」父親瞪圓他那雙瞳孔一上一下的眼睛,詭異地看著藍唯欣,他伸手向她緩緩走過去,他那出奇冰冷的手碰到她時,那真實感嚇得她差點暈厥過去。
「把命還給我……把命還給我!」父親雙手纏繞在藍唯欣的脖子上,冰冷感從他手中蔓延到她體內,窒息感讓她尋求空氣,但就算她再怎麼扒開父親那雙冰冷的手,他都沒有鬆開,他決心要殺死她。
「啊!!!!!」張秀惠的驚叫聲讓藍唯欣回過神來,她發現父親已消失不見,自己則坐在地板上扒著空氣。窒息感消失了。
「秀惠……她不會遇到危險了吧……我要回去……」藍唯欣將剛才驚險的畫面拋到九霄雲外,向著張秀惠聲音的方向跑去。
當藍唯欣跑到樓梯旁時,幾聲玻璃瓶滾動和碰撞聲從樓梯上傳來,幾個燒酒瓶子從樓上滾了下來,藍唯欣停下來看,看著那幾個瓶子,那是她父親常喝的燒酒酒瓶,裡面已經沒有酒了。
「怎麼……」藍唯欣的恐懼再次從心裡擴散開來,酒瓶碰撞地面發出的聲音是她每夜難以入睡的其中原因之一。
「你害死我了……怎麼你還能活得好好的。」父親從樓梯上走了下來,這次穿著一套病人服,臉色依舊蒼白,以一副瘦削的身體面對藍唯欣。
「我沒害死你……」藍唯欣不自覺地後退,她能推測父親應該是死於肝癌或者酒精中毒,她知道不是自己害死她的,但還是覺得很可怕。
「不是你害死我,為什麼你要避開我?都是你……你這個婊子!」他對著藍唯欣大吼大叫,把所有的錯誤都歸咎於她。
「不是我……是你自己……」藍唯欣想起她父親暴力對待她便哭了出來,她不想再面對,為什麼他死了還要來找她,明明是他自己不珍惜生命,不珍惜他的家人,不管生前還是死後也要纏著她。
「是你……不勸我……是你……我老婆才會死……你為什麼不好好照顧她?讓她死得那麼早?為什麼不好好照顧我?就只想擺脫我?我是你父親!是我讓你出生在這個世界上!是我給你生命!你為什麼不好好孝順我!跑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你這個婊子!」她的父親勃然大怒走向她,然後將她按到窗邊。
「不關我事!是你自己害死自己的……還有是你害死母親……嗚嗚……嗚……我就是想你早點去死……但也不是我害死你的!」藍唯欣哭得撕心裂肺,但她父親仍無動於衷,那兇狠的眼神就在告訴她,別以為你跑到塔裡就可以安然無恙,他一定會像在外面的世界一樣壓榨她,直到死為止也要盡孝道來供養他。
「這婊子!」她父親將她舉起再重重地將她摔到地上,然後將手上的酒瓶打碎,用酒瓶上的刺尖指向她說,「我要在你臉上刻下記號,我要你一輩子都無法忘記我!無法忘記是你害死我的!」
她父親說完又再她面前消失。在下一聲雷響中,她父親又再出現在走廊的另一頭發出狂笑,又在下一個雷聲在她眼前出現,手裡正準備拿著破掉的酒瓶刺向她。在她的尖叫聲中她父親又消失並在樓梯間上對她咧嘴一笑,詭異得藍唯欣無聲地吶喊,眼淚流得衣領都濕掉。在樓梯間上停頓一會後,又猛地出現在她面前,酒瓶也將接近她的臉。
「咯咯咯咯!!!我可愛的女兒……接受我的記號吧!」
藍唯欣就這麼看著父親將破掉的酒瓶刺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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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續上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