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箭步回頭查看狀況,而阿欣則急忙施法撬開自己眼前的女魔法師的嘴巴。
要物理上撬開她的嘴巴,方法有很多種。但卻沒有任何一種足夠快。在阿欣得手之前,她的嘴角已滲出了血,所以在阿欣把她的嘴巴打開後,一口血污傾瀉而出。血大部分落到地上,但還是有那麼一點,濺到阿欣的衣服上。
「為什麼?」阿欣問女魔法師。她的聲音顫抖着。有人死於她眼前,即使對方是敵人,她還是吃驚、也是不解。
回答她的,只有對方最後的一個怨恨的目光。
公主則去查看中了一箭後一直未被看管的胖老闆。一如意料之中,他也自盡死了。屍體翻着白眼,嘴邊滲着血污。不算恐怖,但也全無當初那和藹的老闆模樣。
死人了。
雖然現在才這樣說有點厚顏無恥,但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死人的。生活在和平的香港,「戰爭」一詞向來都是遙不可及的。我們更沒有機會看着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三人均是中毒身亡,死狀雖不是血肉橫飛,七零八落,但中毒時面容扭曲、全身發紫的模樣還是足夠令沒怎麼見識過生死的兩個高中生難以接受。
反而是公主殿下的表情除了惋惜之外,並沒有吃驚或厭惡。
見慣風浪的好處是讓人處變不驚。但是死人這種事情習慣了、麻木了才是壞事。
我想起了與炎海夏的一戰。我怎麼會動起想下殺手的想法?難道闖進了這個圈子,就只能順勢變得兇狠嗎?
隨著施法者都一一死去,店內剩下的火種只需我紅色鑽戒一揮,奪過控制權,便全數熄滅。但整家店面目全非,能燒的通通都燒光了。
阿欣說着:「我去看看四周有沒有什麼線索。」,拋下了屍體逃到一邊。
的確,既然已經無法從人口中問出任何事,那就只能看看有沒有什麼物件留下來。弄出了這麼大的動靜,警察和軍隊肯定很快就會來到。他們大概不可能讓我們再碰這件事,所以現在必須把握時機。
我深呼吸一口氣,蹲下來用左手按住地面,把魔力朝地上灌輸,長出許多花草。利用這些植物的根部向地面上每個角落延伸,瞬間便能將整個店舖的地板掃描一趟。
方法有用,但結果卻是讓人失望的一無所獲。連不怕屍體,還親自動手搜索的公主殿下都沒有在三人身上找到半點有用的資訊。
這次行動的初衷是希望打探這裏作為敵方哨站這個消息的真實性,調查店裏售賣的食物有無問題,可行的話還想挖出關於赤砂在青森內的規模和未來計畫,最少也要了解到在這個據點的兵力有多少。
誰知結果什麼都查不到,還打草驚蛇了。死去的三個人絕對不是這個據點的全部兵力,他們很可能已經趁亂逃跑了,順帶給其他間諜通風報信,好讓整個組織有所提防。
只消數分鐘的時間,警方已經把整個案發現場包圍。唯獨無人直接闖進來。場內仍然是我和阿欣掌控之下。只不過也沒什麼區別,根本沒什麼線索。
公主向指揮官簡單交代幾句,便招手讓我們回到她身邊待命。她也沒落下廢物豪,關心過他並且道過歉,還看着他被警察接走才帶着我們兩個離開。
回到皇宮少不免又有一場問責。可是在馬車上的我們都沒有興致想談論這件事。
百無聊賴的我和阿欣難免陷入了胡思亂想。剛才三人的死狀再次浮現在腦海之中。
「如果我們今日沒有去小食店,他們現在應該還活着,對吧。」阿欣忽然開口說話,問出了讓人難堪的問題。
公主連忙捉住阿欣雙手,認真誠懇地說:「是他們自己選擇毒死自己的。你不要把責任背上自己的肩上!」
「可是我們出現了,揭穿了他們、打敗了他們,然後他們便死了。」阿欣眼神迷惘着。
我沒有說話,但我相信我的樣子也不比阿欣好多少。
公主握着阿欣雙手的力度稍微加大。她搖着頭,很認真地說:「這不是我們的錯。這是紛爭之下必然的結果!」
「也許這樣說很無賴,但是我們改變不了任何事。就算今天不暴露,對方早晚也是會被查出來的。就差在是軍隊還是我們出手而已。」
我想起了阿忠和阿誠。當時倒是沒有這麼大反應,可能因為今次看到的是一個活人忽然變成死人的這個恐怖過程,而不是單單一具軀體。
到今日我才真正有實感,這裏是一個兇殘的世界,我們闖進的圈子是要生要死的。我們不再是在那個和平安定的地方過着平凡的學生生活。考試怎麼難、功課怎麼多都不會死人。可是這裏如果打輸了,是真的會死。
「我以為我已經足夠堅強,能夠在這異世界之中掙扎求存一下。誰知只是看到三個人死去便大受打擊,看來覺悟還未夠呢。」我搖頭歎息,苦笑着說。
公主把手收回,低着頭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在思索着應該說些什麼比較好。我想她應該有不少經驗,看過不少生與死的場景,所以才能這麼淡定,也好像不能理解我們為什麼如此震撼。
「習慣便好。」最終公主說的是這四個字。
我和阿欣都抬起頭看着公主,一時之間想不到該說什麼。習慣便好?能習慣嗎?
「雖然我也未經歷過明面上的大規模戰爭,但不論是皇室內部的矛盾還是與其他國家的諜戰,婉兒還真的看過一些生死時刻。可是這就是鬥爭。鬥爭必然有所犧牲,不存在大家都不受傷的完美世界。所以婉兒只能這樣告訴自己:習慣就好。」
婉兒雖然沒有明說,但我和阿欣都看得出,她想起阿忠和阿誠了。
「很抱歉把你們拉入這種狀況。如果你們不是救了婉兒,還被委任為婉兒的侍衛,便不需要面對這些。如果真的接受不到的話,我送兩位離開吧,婉兒會向父王解釋的。」
公主說這話時是對着我的。我也因此看到她眼中有淚。
「我們不會離開的。」我說:「就憑我們先導者的身分,去到哪裡都會引起些麻煩事,我們無法逃避。相比被各國追著,能夠留在公主身邊可能還比較少麻煩。所以你說得對,我們只能選擇習慣便好。」
阿欣沒有說話,她只是看着窗外的景色由林蔭大道漸漸變為繁華都市。
然而,未等我們消化下午在小食店的事情,新的事態又發生了。
雖然在車上我們三人都沒有談論過面對國王對今天的事情問責時應該如何應對,不過彼此之間還是有默契,除了消息來源之外,其他都是可以如實透露的。頂多就是被國王批評公主做事欠缺分寸,再罰禁足之類的吧。禁足也好,如果國王加派多幾個人來「看守」公主,公主的安全則更有保障。
只是這樣我們還是掌握不到主動權,只能等國王自己開竅向我們透露更多情報。可這基本上又是不可能的,他還是防備著我和阿欣。
在走進大殿前我們三人心裡都各自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可一到大殿內,聽到國王親自告訴我們那個意想不到的消息之後,那些心思全都拋諸腦後了。
炎海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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