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笛卡尔先生 - 002

周凊钫本来是熬夜看欧洲杯，结果他最支持的德国队输了，就开车到街上散散心。

没想到，在马路边看见了班里学生的白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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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倒在街上，一副濒死的模样，本来心里郁闷的周凊钫气一下子消了，他赶紧想问问她是怎么回事。

“白星空，你怎么了？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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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却直接脸朝里翻身过去。

周凊钫去扳她的肩，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却又怕弄疼她而轻轻放小了力道：“起来。”

白星空的心脏一阵抽紧地疼痛，身体很不舒服，于是皱了皱眉头，更冲里缩了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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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看出了白星空是在生病。

“白星空，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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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情况似乎确实不怎么好，脸色苍白，喘息急促，额头上冷汗涔涔，衣服都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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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一个女学生毫无顾忌地昏倒在马路边，意识不清醒，周凊钫不能不重视。

他见白星空怎么叫都不起来，干脆架起了她。

白星空这时没力气，她本想反抗，却轻而易举地被周凊钫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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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微讶。这老师看上去清清瘦瘦的，没想到力气很大。

周凊钫注意着在不弄疼她的前提下将她带到车边，期间，他小心地注意着两人身体的触碰，因为不能拥抱，只能用两只手半扶半架地带着她向车走去，因这吃力的动作而出了些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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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眼底微动了动，轻轻闭了闭眼，勉强开口：“放我下来。”

“你得去医院。”周凊钫不由分说拉开车门，白星空却因为这一句话似乎马上清醒了。

她抓住他的手，紧紧握住：“别送我去医院。”

她焦急得已经忘却了男女之间的界限，冰凉的手指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几乎要掐痛他。

周凊钫皱眉看着她的手：“你在生病。”

“不要送我去医院。”白星空再次说，声音似乎是在哀求，“求求你，别送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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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讶然。

白星空眼里都是哀求，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湿透，当提到“医院”两个字时，她眼里有很深的恐惧，嘴唇都哆嗦了，不像是装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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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犹豫。

“那你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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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放在这儿就好。”白星空说。

“你说什么？”周凊钫皱眉。

“老师……你有什么事情就自己去忙就好，等我好了会自己回家。”白星空一连说了这么长的句子，有些吃力，脸色更加苍白虚弱。

“但你在生病。”周凊钫看着她，眼神严厉得就像要把她盯穿，看来是非要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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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僵持着。

“……”白星空终于别过头。

过了一好会儿，她才无力地说：“那送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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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路上疾驰。

周凊钫好几次皱眉看白星空，少女坐在副驾驶座上，脸色苍白，依然十分痛苦虚弱，他好几次怀疑，她是不是会直接在车上背过气去。

他几次想问她话，都因为她虚弱得不便开口而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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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了白星空给出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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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所极其豪华的小区，里面的楼都是单独栋的别墅，绿化极好，环境优雅静谧，这里的别墅单价每栋能卖到两个亿。

这是只有本省极其富贵的家庭才能买得起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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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住这儿？

周凊钫心里更加疑惑了，但见白星空轻车熟路地回家，最后用指纹锁开门，他终于不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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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进门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周凊钫急忙扶住她。

白星空眼底颤了颤，素来淡漠的眼里有了波澜，然后她率先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回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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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无奈地苦笑。

课堂上那么嚣张地顶撞他，但还不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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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谢谢你送我回来，出去的时候关上就行。”

白星空似乎已经虚弱地说不上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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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周凊钫没有立刻走，他还是想确认白星空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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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只得开了灯。

这是一栋极其宽阔的房子，三层，占地至少有八百平米，装修虽然奢华至极，但极其凌乱。

散乱的一地的垫子、电线、书、笔记本电脑……到处透着一股空而冷的气息，从窗口能看见外面的游泳池已经废弃很久不用，整个房子除了白星空的东西之外，没有其他人的痕迹，冰冰冷冷，毫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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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再次有些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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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却直接倒在了垫子上，心脏的疼痛来袭，她捂住心口，闭着眼睛不说话。

周凊钫皱眉。

他看着她随便躺在扔在地上的床垫和薄被上，问：“你就这样子睡一晚上吗？”

白星空勉强点头。

“你的家人呢？”

白星空这次不说话了，她的眼睫毛颤了颤，皱眉显出痛苦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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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叹了口气。

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身上带病，独自住在一个三层豪华大别墅里，如此情况，他实在放心不下。

何况，白星空的病不像是哮喘，也不是其他重症，而是……

周凊钫上前两步：“你生着病，就这样一个人在家里，我怎么能放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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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睁开眼，似乎愣了愣。

只因他这一句话，少女看着他，睫毛轻轻颤着，眼底透出点感动的光亮。

她轻轻浅笑起来：“谢谢老师，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之前都是这样的。

虽然疼得要命，但可能是老天要再折磨她一会儿，她从来都不会就这样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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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叹了口气。

他犹豫再三，拿起一只笔和一张纸：“我给你写一张方子，如果难受，就按照上面的方法做，疼痛应该会缓解。”

白星空一愣。她没想到周凊钫还懂点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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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觉得白星空这个病有点像弗伦斯症[1]，是这个世界最难治愈的病症，他的父亲是学医的，曾经治好过几例这样的患者，周凊钫可以依着这个方法给她缓解。

虽然他不确定，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何况这个办法并不会伤害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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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周凊钫把方子给她。

他再三叮嘱：“如果疼痛加重，记得按照这个方子的方法按压穴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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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看着他的字。

他的字迹依然清秀挺拔、龙飞凤舞，那一瞬，白星空在昏暗的家里仰面看着光亮里的周凊钫，就像在看那个讲台前身长玉立、能赢得所有同学的目光和青睐的老师。

她眼底微颤。

把药方小心地折叠好，放在胸前。

轻声说：“谢谢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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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离开了家里。

他看着别墅门口的灯光，恍然觉得刚才有点像走入了一个奇妙的梦境。

一个小时前德国队是怎么输球来的？

前锋的技术又是怎么菜的让他焦急得恨不得自己上场来着？

他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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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透过窗口，看着周凊钫的背影。

男人的身影一开始在门外徘徊，后来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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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心脏的疼痛依然很剧烈，她于是按照周凊钫给她的方法缓解，没想到还真的有效果。

她舒了口气，本想好好休息，狠狠睡一觉，但不知为什么没有困意。

她脑子里全都是周凊钫。

不知过了多久，疲倦才慢慢袭来，白星空昏昏沉沉中，终于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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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星空醒来，是早上七点多。

她拉开窗帘，外面刺眼的阳光惹的她眼睛眯了起来。

但待看清窗外停的车时，她愣住了。

……周凊钫的车怎么停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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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赶忙下了楼，来到车窗旁一看，果然是周凊钫，他正坐在驾驶座上，脸色微微有些疲倦，显然是昨晚折腾得太累了。

他怎么没有走？

白星空赶忙敲他的玻璃：“老师！”

周凊钫醒来，揉揉惺忪的睡眼，恍惚中看见少女在外面唤她，身边环绕着太阳的光芒。

其实，昨天本来想走的周凊钫实在又犹豫了。

昨天白星空的样子都快要断气了，虚弱得简直一碰就碎，她一个人在家里，身旁又没有亲人，他实在不放心。

但想到家里毕竟只有她一个女孩住，为了避嫌，他只能在车上窝一夜，暂时在外面守着她，打算第二天再去她家里看看。

没想到白星空先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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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赶紧拉开车门：“你怎么样？”

白星空微微退后了一步，有点语无伦次：“……还好。”她耳根也有点红，有些开心而羞怯地看着他，那是一种感动而受宠若惊的眼神。

周凊钫看懂了这个眼神，他没有说话，只觉得这女孩确实缺爱。

白星空问他：“周老师，你不是上午有课吗？”

周凊钫看了看表，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但她这种惹事嚣张、不学无术的学生居然还记得他上午有课，简直难得。

他没回答她的话，最后确认：“你真的没事了吗？”

白星空的眼睛似乎又因这句话亮了亮：“好多啦。”

她的眼中透出一种少女的欢快，声音清清亮亮的，还带着些甜意。

这一切都跟她那种旷课顶嘴的样子形成了极大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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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抿了抿唇，看了看她确实没事了，才准备走。

临走前，本又想着叮嘱让她下次不要旷课，但又想到她才从病中恢复过来，如果再批评她，说不定她又心里承受不住。

想到此，周凊钫摇摇头，开车离开。

算了。

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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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来到学校。

虽然昨天折腾了一夜，但上课时候的他依然条理清晰，思路流畅，完全看不出昨天遇到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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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课，周凊钫犹豫了一下，来到学生处办公室，敲了敲门。

“是周老师啊。”学生处胖胖的戴着圆眼镜的女老师友好地笑了一下，“有什么事吗？”

“我想了解一下白星空同学的家庭情况。”周凊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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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师就拿了入学时候填的学生手册给周凊钫看。

“据说白星空的父亲和校长关系好，才进入了这所学校，以她本来的成绩，可能考不上A大附中。”李老师问道。

周凊钫拿过手册来看，见白星空的父亲一栏写着“白帆”，母亲一栏空缺。

“白帆？是那个白氏集团的白帆？”周凊钫眉梢微扬。

白氏，是A市里最顶尖的商业集团之一，集团总裁白帆是全国最着名的商人，身价足有近百亿，公司的项目遍布全国乃至全世界。

白星空是他的孩子？

那么，她住这么大的别墅也不奇怪。

周凊钫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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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就是个有点闲钱、不学无术的大小姐。”李老师脸色带几分无奈和嫌弃，“她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

周凊钫没说话。

好半天才道：“她……”他揉了揉眉心，还是欲言又止。

最终他把名册还给李老师：“没事了，谢谢。”

李老师热情地说：“不客气。对了周老师，晚上系里老师聚会，你来吗？”

她期待地看着他。周凊钫是学校最受欢迎的老师，不光是有很多女学生，甚至很多女老师都悄悄青睐他。

“不了。”周凊钫友好地冲她点点头，关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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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学生处后，周凊钫轻舒了口气。

其实他之前很少关注学生们的家境，一来是因为自身性格，二来是他的职责是传授知识，无论学生们是贫还是富，他都不在乎，也不介意。

但白星空……

他想起李老师带着嫌弃的语气说的“不学无术”，又想起那晚白星空绝望而淡漠的眼睛。

她的背后，真的没有隐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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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抿唇。

谁都知道，哲学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学科，若非热爱，普通人很难对它感兴趣，白星空既然不喜欢学习，为什么又会在每次课后的同学发言时准时来到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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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想了想，忽然又懂了。

想必她那样的人，确实是要在那时候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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