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笛卡尔先生 - 007

从此以后，白星空再也不缺周凊钫的西方哲学史课了。

同学们都觉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虽然这门课并不是主课，但白星空对它好像比对语数外都积极。她戴了个好学生模样的眼镜，从最后一排坐到了第一排，开始认真听讲，甚至和周凊钫互动、抢答，所有人都觉得她变了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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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课，白星空和周凊钫依旧补习数学。

周凊钫准备了一沓卷子给她讲题：“看题。”

“我看着呢。”白星空拿起笔，认真地看着卷子，看了两页，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转头问周凊钫，“老师，你今年多大？”

他一愣：“三十二岁。”

“有女朋友吗？”

“没有。”

“是一直没有，还是现在没有？”

“之前谈过两三个，现在没有……你觉得三十几岁都还没交过女朋友是不是有点过分？”周凊钫说，甚至还有点为自己辩解的意味。

白星空点了点头：“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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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敲了敲桌子：“看题吧。”

“好的。”

白星空开始写题，但写了几道题，她又看向周凊钫，

“老师，你名字里的‘凊’字和‘钫’字是什么意思？”

周凊钫耐着性子跟她解释：“凊是清凉、寒冷的意思。钫是一种银色金属，活跃性比较高。”

“原来如此。”

白星空点了点头，看来这名字还很适合他。

“可以看题了吗？”周凊钫问。

“可以。”白星空点点头。

她开始安静地写起了卷子，字迹一笔一画，十分工整。

周凊钫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活泼好动的少女终于安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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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刚写了半张，白星空就又转过身：

“老师，你是什么星座？”

“跟你有什么关系？”周凊钫额角突突地跳。

“你是什么星座？”白星空不依不饶。

“……白星空，你这些公式都背会了吗？”

周凊钫的语调转为严厉，目光凛冽地瞪着她，就像上课时遇到不听讲的学生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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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白星空好像一点都不怕，依旧双眼亮亮地看着他，里面闪烁着切切的期盼和愉快：

“你到底是什么星座呀？”

“……”周凊钫别过头。

按了按太阳穴，好半天才平静地道：“……狮子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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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课，白星空和周凊钫继续去吃食堂。

白星空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依旧是周凊钫给她买饭，白星空用微信转给她，她甚至多吃了他的两块排骨。

“周凊钫，明天见！”

她跟他摆手。

周凊钫早就习惯了她叫他名字：“明天见。”

白星空满意地离开。

但周凊钫走到一半，突然想起她好像又把手机落下了。

即便白星空有弗伦斯症，但好像并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吧，怎么总是落东西？

周凊钫抿了抿唇，还是快步走回食堂，果然看见了她的手机躺在桌子上。

他叹了口气。

拿起手机，开始回想起白星空从前上课时候的许多举动，判断她病症的程度。

但是仅凭这样，他还是估量不好。虽然他从小跟医学专业的父亲长大，但他毕竟不是专业医生，他想着，是不是哪天要专门为这事问问父亲。

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给她送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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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到了白星空的家门口，别墅依然门窗紧闭。

他正要敲门，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别墅里面好像隐约传来喊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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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霍然愣住，他从外面看，窗帘拉得紧紧的看不见里面，但他却听见了白星空的尖叫。

“白城你给我滚！”

周凊钫一愣，紧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然后是剧烈的争吵和打斗。

一个男声恶狠狠地说：“白星空，你抢占了老爷子给我的钱，还找白月告密，你简直是恶心！”

“那本来就是我的钱！”白星空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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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立刻走上前，敲门：

“白星空！”

敲门声很大，也很急促，一下就惊动了里面的白城、白星空和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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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听到了周凊钫的声音，她一愣，没说话。

“艹，谁啊。”白城骂了一句，指挥保镖，“出去看看。”

“没人敲门，你听错了！”白星空大喊。

“我信你的鬼话。”白城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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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保镖就把门打开了，他看见周凊钫站在门外，于是用高大的身体挡住亮光。

周凊钫想往房间里看白星空，但白星空的位置太深了，他找不到。

“先生，这里不关你的事，离开。”保镖说道。

周凊钫很镇定：“我是白星空的老师。”

“这是白家内部事务，和外人无关。”男人声音冷漠，“否则连你一起揍。”

周凊钫皱眉。

他最终没有贸然闯入，而是离开了。

里面至少有五个人，他没有胜算救出白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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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来到后花园，立即报警。

期间，他听见白星空的哭叫声从里面传来，他死死握住双拳，指关节发白。

感性让他冲进去。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如果现在进去，说不定两个人都要遭殃。

他几乎是用了毕生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闯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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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呼啸而至。

周凊钫立即上前，跟警方说明情况，警察破开了大门。

“马上把人放下！”

警察端起枪冲着里面。

被捉了个现形的白城狠狠骂了一句，就被警察反扣住双手了。

“把人带走。”

警察押着白城等人离开。

“白星空！”

周凊钫直接就冲进去，白星空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先生，你是什么伤者的什么人？”警察问。

“我是她的老师。”

“她需要去医院，由于这里发生的事件，她醒来还要去警察局录口供。”警察说。他必须得履行程序。

“好的。”周凊钫匆匆点头。

他终于来到白星空跟前。少女濒死一般地躺在墙角，呼吸急促，青一块紫一块的，之前包扎的地方全部裂了。

周凊钫心里一疼。

心里有什么东西刺痛着，就像原先最珍贵的包裹着的地方，被破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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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模模糊糊地说，“周凊钫……”

看见他来了，白星空竟然笑起来。

周凊钫可没功夫管这些，他直接打横抱起白星空：“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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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迷迷糊糊间，只看到吊瓶在头顶上晃着。

她很想说不去医院，但她没有力气。

来到这个四周都是雪白墙壁的地方，她全身恐惧极了，她畏惧那雪白和蓝色的墙壁，畏惧那个病号服，畏惧那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畏惧那些濒死的病人……白星空整个人都忍不住痉挛起来，幸好旁边男人的手一直在握紧她。

于是她就一直抓着他的手，不放开。

模模糊糊间，她看着周凊钫的眼睛。

他曾说过会照顾她。

其实她知道白城今天会来找她，于是她故意把手机落在了学校。

她知道，如果周凊钫看到她的手机落在学校，就会给她送回去。

他果然来了。

他果然来救了她，他没有失信。

白星空高兴地轻轻牵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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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你还能笑得出来，好好休息，什么也别想。”

不去医院。

白星空的嘴唇无声翕动，我要回家。

在迅速移动的病床间，周凊钫竟然看懂了她的意思。

“我知道你讨厌医院，但你的伤比较厉害，医生让你今晚观察一天，明天再离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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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一怔。

他竟然能懂吗……

眼底闪过一丝欣喜，但她依然说：

“不……不去医院。”

这次她是真的说出了声音，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她很快剧烈地咳嗽。

周凊钫蹙眉。

也不知怎么，心里一突一突地疼。

他深深叹了口气，握起她的手，几乎是无可奈何地跟她说：“白星空，你能不能听我的话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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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怔住。

如果没有听错的话，他的声音里竟然带了几分无奈的哀求。

……他竟然在哀求她？

她终于闭了嘴。

她拽住他的袖子，无声说：那你不许离开。

“好，我保证不离开。”

他又看懂了她的话。

“一秒钟都不许。”白星空补充。

“好，一秒钟都不离开。”周凊钫保证，“我今天晚上在这里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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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整个晚上，白星空就这样握着他的手，蜷缩在他旁边。

她似乎真的很害怕医院，整个人始终在轻微地颤栗着，到了换输液瓶地时候，医生向她这边走来，她则整个人害怕得直往周凊钫怀里缩。

周凊钫对此很奇怪，然而他犹豫了一下，也只得轻轻搂住她：“没事的，我在这里。”

“别怕，医院而已。”

“任何人生病了，都回去医院的。没什么可怕的。”

但白星空一直在摇头，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只往他怀里钻。

周凊钫叹了口气，搂紧了她。

他发现他真的很害怕她再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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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星空要求出院。

周凊钫没再阻拦，他叫了个车接她回去。他本来想去看看白星空的病历，但期间他一直被白星空栓在这里，也没得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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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白星空始终很安静地靠在周凊钫怀里，像只小兔子。

她拽住了他的袖子。

或许是一天的相处让距离更近了，周凊钫轻轻捧了下她的脸：“你怎么样？”

“我很好。”白星空虚弱地说。

周凊钫心里叹息。

明明她这副模样都要濒死了，接下来，她估计要好好在家里休养几天，且要有好几天都无法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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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深吸一口气：“白星空，你必须告诉我这次是怎么回事。”

“这次的事情太大了，你不能再瞒着我，否则，我从此再也不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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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一愣。

他的眼神定定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

她苦笑。

这是在威胁吗？

周凊钫原来很善于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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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哥白城，前几天我受伤就是他做的，他抢了我的钱，并且把我打伤，后来我告诉了姑姑，姑姑应该是训了他一顿，他就来找我报复了。”最终，她第一次在他的威胁中败下阵来，无奈地轻声说。

“是这样？”

“是的。”

白星空轻轻点头。

周凊钫的眼神冷了下来。白星空敏锐地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该不会是想要报仇吧？”

“周凊钫，你就是一个老师，你管不了白氏的事情。”她连连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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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有点不悦：“你小瞧我？”

“不是小瞧。”白星空说，“人有很多时候，再怎么抗衡，也抗衡不过的强权和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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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微讶地看着白星空。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眼里又恢复了湖底般的淡漠和绝望。这个年纪的很多孩子都处在阳光之下，把“一切都会变好的”挂在嘴边，相信着更好的明天。但白星空不会，她那无所谓、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态度下，隐藏着浓浓的绝望，而且绝望到对哪怕是威胁到生命的事都无所谓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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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搂了她一下。

“但总会有办法的。”他坚定地说，“我跟你保证，你白星空的事情我管定了。”

他一直坚持教书育人，他也出于善心一直教导着她，关心着她，指引着她，帮助着她。

当然，也有责任把她从危难中解救出来。

“我不是说好要照顾你？”他扳过她的肩，清澈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白星空没说话。

她鼻尖有点发酸。

然后她缩在他身旁，往周凊钫怀里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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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到了白星空的家里。

周凊钫看着散乱一地的毯子，叹了口气。

“住到学校里来吧。”周凊钫柔声建议，“你哥哥不会到学校来打你，那里环境也很安全。”

“我讨厌那些同学。”白星空依旧是那句话。

周凊钫上前一步：“但有我在。”

白星空沉默了一会儿。

她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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