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沒有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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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的公園內，我獨自捧著一個圓圓的芝士蛋糕，點燃蠟燭，在腿上種植六英吋的月亮，微弱的燭火如同月光。今天不是我的生日，所以這天於我而言，實無意義；但我還是為缺席的人買了蛋糕，插了生日牌，輕拍著手，唱了首生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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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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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隨唇邊的吹呼而滅，回復漆黑的公園只剩一縷輕煙。我省卻切蛋糕的程序，直接用叉子挖開蛋糕，放入口中——反正今夜無人許願，也無人分食。我早知道，慣於規劃的你不會突然邀我出門，更不會讓突然闖進生命裏的我，打擾你難得平靜的生辰。甚至，或許我們根本不曾曖昧，在你疲倦的眼中，你我僅止於友誼——曾被遺下的你，躍動的心臟也遺落另一宇宙，只剩一副殘殼，承載不解的結和蠢蠢欲動的情緒病；在你耳中，教堂的鐘聲彷如喪鐘，所以你害怕愛神再度敲門，再度把你絞碎；花好月圓，你寧願躲進山洞，迴避塵世紛擾，以免於幸福或苦楚。我曾以為，我能從心底撕出溫柔，為你包縛，治癒滲血的創口，一如你為我租借耳朵，讓那些無人可訴的話語不只限於回音，讓內在受創的小孩終於得到正視；但我終究過於天真（或愚蠢），忘了我非醫者，更非伊人——何況你未嘗以獨身為患，未嘗需要治療。我早知道，你昨夜已看了我的信息，但為了讓一切安守其分，你必須退避三舍，拖至清晨，才回以一句「謝謝」；然而，為免文字過於冰冷，你卻又附上可愛的表情符號，溫暖的笑臉是誘人的蛇——你是如此溫柔，溫柔得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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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甜蜜的影像，只是善良的腦內啡執導的電影，待菲林捲盡，燈光一亮，電影隨即散場，只剩夢中人仍然未醒，傻傻捕捉殘影；夢中枝葉茂盛，現實卻未嘗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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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知道，我們注定無緣慶生，畢竟彼此生辰僅相距十天，卻差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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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上的月亮不再圓滿，我不記得自己是否吃掉了它的另一半——直至口內充斥濃郁的芝士味，膩得反胃，我方發現自己如無數個夜晚，再度陷入無意識的暴食。隨叉子瓢過蛋糕，棉層漸漸凹陷，挖出孔洞，身體亦越覺空洞，彷彿被挖掘的不是蛋糕，而是肚腹與內臟。奶油和碎屑細細咬嚼我的唇邊，絞碎的液物順喉道而下，胃囊只覺腫痛，彷彿進食之物非蛋糕，而是尖銳的石塊，要從內刺穿胃部；然而，雙手卻仍不住挖掘，拼命往嘴巴塞進食物，彷彿要從層層奶油與夾層中挖出療藥，填補體內某個仍不斷擴張的洞。我閉上眼睛，嘗試阻斷一切，腦內卻浮現那天被片片層層地刮掉的抹茶雪糕芭菲。我不禁想起，你也和曾經的她分食甜品，吃同一個雪糕芭菲——而你我皆知，回憶的味道往往更佳，尤其當它由碎裂的影像拼成。腿上的彎月對我說，它很餓，很痛；它緊緊摟住我的身體，拼命啜吸我的臉。我看著天空，沒有掙扎，任它隨意撕咬身體，在皮膚上刻下凹凸的印痕。接著，被吃掉的是胰臟，然後是呼吸，最後是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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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不見了。我看著盒上，像夭折胚胎的碎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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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你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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