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十二年正月,靈王趙武自杭州起兵謀反。兵鋒所致,無不披靡;京師震動,風雨飄搖。
十萬叛軍迅速席捲江南一帶,揮師北進,欲取揚州城……
寒風凜凜,朔氣蕭蕭,本該平靜的曠野之上,此刻遍插著旌旗與大纛。拒馬、木圍與箭樓在黑暗中宛如巨獸的輪廓,在呼嘯而過的風裡摻入絲絲兵戈之聲。此時已值四更,綿延數里的大寨裡一片寂靜,只有偶爾經過的巡邏士兵,因鎧甲摩擦而發出細微的鏗鏗脆響。
大寨之內最明亮的光源來自中央帥帳前高台的火盆,通紅的火光映照著執戟侍衛眉間與兵刃上厚厚的白霜,也隱隱照出了帳內三道幽暗的人影。
「本王何德何能,竟讓陛下親自前來助陣。」帳內端坐在主位上的靈王趙武站起身來,舉杯向左側的一名白衣男子深深一揖。
那男子生得劍眉星目,俊逸超群,白袍錦帶上斜插著一柄銀色鐵扇,此刻男子也趕忙站起,也向趙武敬酒道:「靈王殿下不必客氣,當年在大興國為質子時,若不是殿下的照應,恐怕沒有如今的北魏,更不會有如今的拓拔萃了。」
兩人相視而笑,各自飲盡杯中佳釀。隨後,趙武轉向他右側的一名高大勇武的壯漢,而他手上的酒杯此刻也換成了酒罈:「壯士仗義而來,本王無以為報,只能先乾為敬了!」
說著,趙武一掌拍碎酒罈封泥,舉罈痛飲,香醇濃厚的酒液咕嘟咕嘟地流進他的喉嚨,帶動著他粗獷的喉結隨之上下鼓動,片刻間,已是豪氣萬千地飲盡了整罈烈酒。
壯漢拊掌大笑,站起身來,十尺高的身軀在帳中顯得更加巨大駭人,一身粗獷的破布短褐隱隱飄出血腥氣味。
只見他俐落地解下了腰上的葫蘆,仰頭一飲而盡,笑道:「趙武老弟果然乾脆,不像俺那拓拔萃老弟,兩杯就倒,且不說拓拔萃老弟救過俺性命,單憑趙武老弟你這酒膽,都值得俺破天君離火的霸天滅魂斧砍上百八十個人頭!」
拓拔萃看著離火的牛飲,微微蹙眉道:「好了,別喝太多,咱是來助陣,不是來宴飲的,打贏了自然有好吃好喝的。」
離火放聲大笑,一屁股坐回草蓆上,拿起身旁巨大的戰斧兀自磨了起來,說道:「怎麼打勝仗是你們這群文人琢磨的事情,俺只會砍頭,到時告訴俺上哪砍、何時砍、砍多還是砍少便是!」
趙武與拓拔萃相視而笑,雙雙起身走到大帳中間的沙盤邊。趙武說道:「看這布局,陛下想必已經知道本王此戰目的了?」
「克定揚州。」拓拔萃展開折扇,輕輕搖動著。
「正是。」趙武說道:「我義軍兵鋒正盛,足有十萬之眾,揚州城守軍不足兩萬。陛下認為此戰勝算幾何?」
「七成。」拓拔萃悠然說道。
「喔?」趙武感興趣地看著拓拔萃:「敢問陛下,剩下三成失之何處?」
拓拔萃笑道:「靈王統領兩江兵馬十數年,久經軍旅,怎麼可能自己不知這三成所失?快別取笑我了,咱還是盡快計議吧!」
「陛下果然英明神武!」趙武大笑道:「確實,這三成之失,本王心裡是有數的,擅自考校陛下,是本王僭越了。」
說著,趙武拔出腰間長劍,指著沙盤中央的揚州城道:「其一之失,我軍先鋒剛到此地,立足未穩,大軍的陣勢尚未展開,大寨也僅完成了一部分,糧草輜重也都還在後方轉運,若此時遭受偷襲,後果難料。」
「其二之失,揚州城關堅壁高壘,我軍雖有十萬之眾,但多為起義後招募的新丁,有攻城經驗者甚少,就算攻克揚州,也必然元氣大傷。」
「其三之失。」趙武深吸了一口氣,語調變得冰冷:「我那沒用的皇帝哥哥趙文似乎親自來到揚州了,他雖然沒用,但還是個不能小看的變數。」
拓拔萃搖著鐵扇微笑道:「果然英雄所見略同,這三成之失,靈王與我想的是半點也不差。」
趙武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那麼,這三成之失要如何掌握,不如就由陛下說出來,看看與本王想的是否仍是一樣?」眼裡的精光一閃即逝,趙武很快又恢復了不卑不亢的微笑。
拓拔萃信步晃過沙盤周圍,侃侃而談:「首先,靈王假意在開闊的平野上紮寨,看似要強攻城樓,實際上心底想著的是要引揚州城守軍出城野戰,以避免攻城戰的巨大損耗,對吧?」
趙武不置可否,只靜靜地聽著拓拔萃的分析,火光搖曳,他刀削般的臉龐時明時暗,更添神秘肅殺之氣。
「而揚州城此時由趙文皇帝坐鎮,依其雄才大略,趙文在面臨我軍兵眾大於他的情況之下,是極有可能趁我軍立足未穩,遣一猛將以敢死隊衝破我軍,先打亂部署,之後全軍出城野戰,以求以這一戰殲滅我軍。」
「換言之,我們眼前要面臨的戰鬥看似是攻城戰,但實際上卻極有可能是一場野戰。而問題只剩下:在哪打?怎麼打?」
說罷,拓拔萃刷地一聲合起鐵扇,指著沙盤上的一塊高地說道:「此處山丘距離本陣不足十里,也是後方大軍來援的必經之地,此刻揚州城方面以為我軍在此平野紮寨,我們可以趁夜將寨中的大部分兵力後撤到山丘上,提前與後方大軍在山頂會合,到時揚州軍出城來襲,我方以高攻低,以逸待勞,豈不妙哉。」
「陛下果真滿腹韜略。」趙武深深一揖,此刻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笑意:「布局至此,這盤局已剩最後一手。」
拓拔萃負著雙手,看向離火:「最後一手,就是我方也留下一支敢死隊,在揚州城的敢死隊開城進攻時,迎頭痛擊,挫其兵威。想必,這就是我和離火二人的工作了。」
離火此刻已然磨好了斧子,忽然意識到帳內其他二人看向自己,茫然說道:「別看俺呀!要砍誰,說就是了!」
趙武緩緩踱回了帥案前,再次舉杯敬了拓拔萃一盞。此時,忽有一名少年將軍,掀開帳幕走了進來。
「父王,孩兒調度已畢,按照父王指示,寅時二刻,本陣往十里後山頂與大軍會師列陣。另外,父王交代要留下來的八百驍騎也已經點校完畢。」
趙武微微頷首:「趙猛,退下吧,你辛苦了。」
趙猛應聲離去,帳中忽然陷入一片寂靜,趙武眼裡的精光愈發犀利,拓拔萃則始終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兩人的心底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樣的感嘆。
「英雄所見…略同啊。」
同樣的凜凜寒風,同樣的無月之夜,在揚州城裡,盈香樓上,香閣內卻滿溢著一股火熱醉人的溫暖與甜膩。
「陛下……啊……陛下……」
紅色的紗帳內,可兒朱唇微啟,媚眼如絲,一雙藕臂摟著眼前郎君的脖頸,在她雪白的背脊上,一道道香汗順著一幅張牙舞爪,凶煞異常的烈火蟠龍紋身流淌而下。
「可兒……」趙文緊緊抱著可兒,在眼前的佳人身上逞盡龍威,用最直接的方式互相傾訴著彼此的思念。
終於,在一陣嚶嚶嬌啼中,雲收雨散,可兒滿足地閉著眼睛,螓首輕輕靠在趙文寬厚的胸膛上,感受著愛郎的溫度。
「陛下……」可兒睜開雙眼,支起美麗的腦袋,帶著淘氣的笑容嬌聲說道:「趙武兵至揚州城下,陛下不在軍中坐鎮,反倒跑出來逛窯子,難道不怕被說陛下荒淫無道嗎?」
「妳還敢說啊?」趙文噗赤一笑,刮了刮可兒的鼻子說道:「在這天底下,被皇帝寵幸過後,還敢繼續光明正大地留在青樓裡當頭牌,搞得皇帝每次下江南都得遮遮掩掩地逛一番窯子的,大概也只有妳了!」
「待會一千兩白銀的帳記得下樓向霍大娘結了。」可兒咯咯嬌笑,隨後眼波流轉,柔聲說道:「話說回來,陛下還有心情同妾身說笑,想來已有應敵之策?」
趙文微笑著說道:「揚州城深溝高壘,叛軍沒有什麼攻城利器,在曠野紮寨,想必真實的意圖是要引朕出城野戰。他們軍陣後方有一座小山,朕料定如若他們真要野戰,應該會搶佔該山高處,以取得地理優勢。」
「喔?」可兒若有所思,纖纖玉指輕輕地在趙文的胸膛上畫著,彷彿在繪製戰陣圖一般:「依妾身對陛下的了解,陛下肯定不會乖乖在揚州城裡倚靠城防等叛軍來攻吧?」
「不愧是我的好可兒,甚得朕心。」趙文用讚許的眼光看著可兒,揉了揉她的秀髮道:「朕不打算讓叛亂持續太久,此番親征,就是要在這場決戰中一戰平亂,以免生靈塗炭。」
「那麼,最好的作法,應是趁叛軍此刻立足未穩,派一員猛將率領精兵,先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後,陛下再開城決戰!」可兒倏地坐起身來,身上的錦被滑落,美目之中閃爍光芒,嬌嗔道:「那陛下應該趕快去點校先鋒兵馬呀!再過幾個時辰天都要亮了——嗚嗯!」
趙文一把摟住可兒,用自己的嘴唇封住了可兒的香唇,可兒嗚嗚嬌嗔地拍打趙文的手臂,但很快便在男人的氣息中癱軟了下來,嬌喘連連。
片刻後,趙文放開了可兒,笑道:「去開窗看看。」
可兒披上輕紗,疑惑地起了身走到窗邊,將窗戶推開了一個縫,寒風頓時灌入香閣之內。
燭影搖晃,可兒在閃爍的火光下瞪大美目,一時間竟不知要說些什麼。
只見足足八百名驍騎齊刷刷地在盈香樓前的街道上肅立著。人銜枚,馬勒口,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人移動分毫,刀光凜凜,兵威赫赫,宛如黑暗中的夜鬼羅剎,在寂靜之中隨時準備收割性命。
可兒關上窗戶,慢慢走回床邊,悄聲說道:「陛下早已點兵完畢?」
「若胸中有兵馬山河,暖帳與軍帳又有何分別呢?」趙文得意一笑:「明日,就有勞文武雙全的可兒,率領這八百驍騎,為朕取個頭功——怎麼?不願去啊?」
「妾身為陛下殺敵建功是分內之事,但……」只見可兒俏臉通紅,柳眉倒豎,向著床上的趙文步步緊逼:「陛下從剛剛就讓那八百人站在下面!在妾身這裡荒淫無道…還…還讓妾身…叫得那麼大聲!」
「啊……這個……」
趙文話音未落,眼前一陣紅影閃動,可兒已經掄起粉拳,大發嬌嗔地撲將上來…….
拂曉時刻,天剛濛濛亮,揚州城上響起了滾滾落雷般戰鼓聲,城門橋轟然落下,橫亙在護城河上方,八百驍騎如狂風般襲捲而出,旌旗獵獵,兵刃灼灼,而策馬領頭衝鋒的,卻是一抹艷紅姣好的倩影。
「殺!」
沒有多餘的口號與喊話,一聲簡單明瞭的嬌吒蘊含渾厚真氣,響徹雲霄,震動全軍,騎兵們在可兒的帶領下彷彿一柄尖槍,直插入趙武的大寨之中。
同一時刻,趙文的大寨中也竄出了一支勁旅,領頭的是白衣白馬,飄逸俊朗的拓拔萃,以及騎著漆黑的烏椎戰馬,渾身散發出不祥氣息的離火。
「俺不喜歡殺女人。」離火掄圓了戰斧,看著遠方戰煙之中疾馳而來的可兒,忍不住向一旁的拓拔萃咕噥道。
「別傻了!」拓拔萃與離火並肩而馳,在呼嘯的狂風中笑著向離火喊道:「那可是古可兒!誰殺誰還不知道呢!」
八百驍騎對上八百驍騎,鐵蹄之聲撼動大地,兩支精兵快速接近,前排士兵已齊刷刷地平端長槍,槍尖朝前,身子伏在馬背上,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衝擊。
兩百步…….
一百步…….
五十步……
「殺——!!」
兩軍衝擊,殺聲震天,剎那間兵戈交錯,馬蹄亂踏,亂槍之中不時飛濺出溫熱的鮮血,染紅這片註定載入史冊的戰地。
可兒自馬背上飛身而起,斷喝一聲,長劍出鞘,挽出朵朵劍花,每一朵都意味著一名敵軍被刺落馬下。
離火狂笑著在戰場中來回衝殺,使起「驚雷破天」之式,手上百餘斤重的滅魂霸天斧捲起狂嵐,斬殺所有膽敢在他面前出現的兵士。
拓拔萃策馬快速飛掠在戰陣四周,手上鐵扇宛如活了過來,被他擲出之後,在空中迴旋飛轉又回到手上,接著再度擲出。迅捷鋒利的鐵扇光影以他為中心化作一片死亡領域。
三員猛將各展威能,兩軍氣勢不分伯仲,每一位士兵都在己方主將的神勇之下悍不畏死,奮勇殺敵。
兩支騎兵浴血拚殺,直到天色大亮,均已顯露疲態,可兒策馬在軍陣中呼嘯而馳,大聲呼喝提振士氣,片刻後,她便看到白衣白馬,手操鐵扇的拓拔萃朝她迎面而來。
再往左一看,渾身浴血,兀自狂笑的離火也扛著戰斧策馬殺出血路。
三位高手在亂陣中相遇,各自勒停了馬,彼此都立刻感受到對方身上不凡的修為,空氣彷彿為之凝結,三股強勁氣勢在空中交會、碰撞,雖尚未動手,卻已掀起撼天動地的驚濤駭浪,連三人周圍的士兵拚殺聲似乎都小聲了幾分,恍若將歷史的舞台留給了這三位擁有逆天之能、滅世之威的戰將。
「妾身名喚可兒,見過二位將軍。」可兒率先劃破沈默,玉顏綻放出美麗而危險的笑容,持劍在馬背上道了個萬福。
「廢話那麼多,俺都聽說了,兩儀和合劍是吧?俺離火今天就領教領教!」離火哈哈一笑,便要拍馬殺出,卻被拓拔萃硬是揪住了馬鞍,拽了回來。
「先禮後兵,朕這兄弟生性粗獷,是個不懂規矩的人,讓姑娘見笑了。」拓拔萃刷地合起鐵扇,也在馬背上揖道:「朕乃北魏拓拔萃,見過可兒姑娘。可兒姑娘色藝雙全,名動江南,今日一見果然是國色天香。」
「拓拔公子說笑了,妾身就是青樓裡的一介妓女,沒那麼多名堂。」可兒大笑道,隨後眼神一冷,略略斂起笑容:「不過,妾身雖只是妓女,卻也知天命所歸,在腳下這片土地上,能稱『朕』的,妾身所知僅有一人,而那人並不是你,拓拔公子,你才是最不懂規矩的人。」
拓拔萃也不惱火,微笑著說道:「天道輪迴,本無常形。朕本無意插手你們大興國的政局,今日與離火到此,也只是來還個人情罷了。」
「只怕你們今日這人情是還不了了。」可兒以袍袖捲住劍鋒,嗡地一聲抹去劍上鮮血,長劍在晨光之下綻放光華,耀眼奪目:「多說無益,劍上分曉吧!」
話音剛落,可兒嬌吒而起,妖嬈的身形化作一抹紅影飛竄而出,比剛才在戰場上更快,更猛,紅影之中一點致命的劍光如虹,直取拓拔萃!
拓拔萃還來不及驚嘆,劍尖距離喉頭已不足一尺,但他仍非易與之人,電光火石之間已經展開鐵扇,錚地一聲擋下了可兒的劍鋒。
可兒一劍既出,後劍又至,點劍、刺劍、崩劍、挽花,劍光灼灼,勁風颯颯,綿密不停的劍雨朝拓拔萃狂攻猛進,直逼得拓拔萃放棄了馬匹,施展輕功飛起撤身,一邊舞著鐵扇抵擋眼前驚人的劍勢。
拓拔萃打起十二分精神,雙手盤扇,鐵扇在他身前舞得密不透風,倚靠扇面的面積優勢,交織出一張大盾,防禦可兒暴雨般的攻擊,霎時間兵刃碰撞之聲不絕,叮叮脆響之中爆出點點火星。
可兒的劍愈舞愈快,時而直進快攻,時而旋身挽花,紅袍舞天,蓮步凌波,藕臂粉腿在飛揚的袍裙下若隱若現,當真是國色天香,美豔絕倫。要不是那鋒利的劍尖毒辣無比,招招逼著自己的咽喉、胸口等等要害而來,否則拓拔萃幾乎要以為自己正在青樓上觀賞一段絕美的女伶劍舞。
更讓拓拔萃心驚的是,可兒到現在還在提高速度,他的袍袖、鬢髮、玉珮已經接連被劍尖刺中。拓拔萃深知必須打破此局,隨即催動真氣,用渾身內力扇出一道勁風。
可兒的劍舞得正歡,忽感強大勁風撲面而來,劍勢頓時受阻,又見眼前的拓拔萃腳下踏出一個奇怪的步法,白影一閃,拓拔萃竟然就這麼消失在她眼前。
可兒一驚,一劍落空,正要尋找拓拔萃的身影時,忽感背後有股裂山崩雲的氣勁朝自己襲來。
「小丫頭,死吧——!」
卻見十尺高的離火騎著與他同樣大得不尋常的烏椎戰馬,鐵蹄激起滾滾戰煙,撼動大地,他的手上掄起百餘斤的巨大戰斧,一招「驚雷破天」朝著可兒衝殺而來,沿路有士兵欲加攔阻,卻登時被亂蹄捲入、踏扁,片刻之間,斧刃與鐵蹄已經籠罩在可兒的頭頂。
可兒不慌不忙,長嘯一聲,左腳重重一跺,蹬裂地面,隨即整個人以左腿為軸,迅速旋身,白皙柔韌的右腿挟著萬鈞之力,竟是以強碰強,直直踹上狂奔而來的戰馬!
轟地一聲,兩股巨力迎頭相撞,激起沖天塵煙,狂奔的戰馬竟硬生生地被踹停了下來,離火收勢不及,頓時整個人從馬背上飛出,摔落地面時去勢不減,連滾了好幾個跟斗方止。
這一擊石破天驚,漩渦般的氣流吹襲四方,可兒的紅衣紅裙迎風翻飛,只見她的嘴角上揚,傲視沙場,高高抬起的右腳踹上戰馬胸膛,陷進了足足三寸,將馬甲上的護心鏡一同粉碎,巨大的烏椎戰馬五臟六腑盡摧,在悲鳴之中狂吐鮮血,頹然倒下。
「不僅劍法快過閃電,一身渾厚真氣與腿功更有不世之威……」拓拔萃用扇骨輕拍手掌,眼中難掩欣賞:「敢問可兒姑娘師承何處?」
可兒一抖長劍,單手叉腰,俏立沙場的身影仿若劍中洛神,微微笑道:「妾身不才,有幸讓當今皇上點撥一二,自行習練而已。」
「怎麼可能!」離火此刻已經站了起來,抖落身上的灰塵,怒吼道:「妳現在是要告訴俺,那一腿的蓋世神力也是自學的嗎?」
「妾身不敢欺瞞。」可兒掩嘴輕笑:「二位見多識廣,武林享譽已久,倘若妾身並非自學,二位又怎會看不出妾身的武功路數呢?」
此話一出,拓拔萃與離火均是一愣。確實,二人都是在武林中成名已久的高手,拓拔萃作為一方帝王,更是對江山世事洞若觀火,雖然曾聽說可兒是兩江一代著名的劍術高手,但更為遠播的卻是可兒作為盈香樓頭牌的艷名。
然而,眼前所見可兒的這般修為,若師承名門正派,必成一代劍仙;若屬魔門功法,也必成混世魔女。
除了自學成才,韜光養晦,否則拓拔萃與離火怎麼也想不到,世間竟還有這等他們從未聽說的絕世高手。
「既然有如此天賦與修為,殺起來俺也不用再有所顧忌了。」離火沉聲喝道,卻忽然解下了腰間葫蘆,猛灌了一大口。
「烈火燎原!」
一聲斷喝,離火張開大口,一股烈焰借助酒精之威,從他的口中如怒龍般暴射而出,漫天烈火朝著可兒洶洶而來。
可兒的反應極快,就在離火提氣張嘴之時,已經飛身後撤,片刻間,只覺烈焰沖天,熱浪逼人,堪堪避過了赤紅的火舌。
才剛避過火焰,可兒挺劍正欲反擊,忽覺背後颼颼聲動,卻是拓拔萃不知何時又以奇怪步法來到她背後,鐵扇一指,引動機關,數十隻鋼針便如暴雨梨花般朝著她的背心襲來。
只見可兒不慌不忙,踏轉蓮足,嫣紅的袍裙迴旋翻飛,盡數捲住來襲的鋼針,隨後她的皓腕一翻,從劍柄之中抽出一把精巧的匕首,上半身往後仰倒,玉足飛起,將匕首踢向身後的拓拔萃。
拓拔萃眼見紅色的衣裙翻飛,遮蔽了可兒的身形,正欲欺身上前搶攻,卻聽到嗤的一聲破空聲響,紅色翻飛的紅衣裡陡地竄出一縷銀芒,一如銀蛇吐信,又快又狠,直取咽喉而來!
「好一手葉底藏花!」
拓拔萃喝道,再度掄起扇面,噹地一聲擋下飛來的匕首。
然而,當嫣紅的長袍裙襬落下時,拓拔萃定睛一看,卻見可兒已傲立在離火面前,一劍貫穿了離火的左肩,鮮血飆射而出。
離火一面忍著左肩劇痛,一面暗叫好險,若不是他反應迅捷,在最後一刻勉強側身偏移了一寸,這一劍怕是要穿喉而過。
好快的劍!
離火與拓拔萃各自都捏了一把冷汗。
飛裙化針,衣袍障目;仰踢飛刀,刺劍如虹。四個精妙絕倫的動作,連攻身前身後兩個不同目標,眨眼之間一氣呵成。這等嫻熟技法,連縱橫江湖數十載的武林高手都未必有自信能做到,如今竟被一介妓女輕描淡寫地使了出來,令拓拔萃與離火均是讚嘆又心驚不已。
卻見可兒手腕一挑,離火痛苦地大吼一聲,左肩的傷口頓時擴大,眼看整條手臂就要被可兒齊根斬斷,拓拔萃趕忙大手一揮,飛出鐵扇支援,直襲可兒後背。
可兒感到身後勁風襲來,寒氣逼人,已經來不及取下離火這條手臂,雖暗叫可惜,但也並未留戀,隨即抽出長劍,原地旋身,長劍倏地順勢刺出,竟分毫不差地刺進了鐵扇的扇骨縫隙之中。
錚地一聲,鐵扇套入劍鋒,兀自嗡鳴旋轉不止。
「拓拔公子知葉底藏花,卻不知花裡藏的針,更為致命呢!」可兒咯咯嬌笑,手腕略施巧勁一甩,鐵扇脫劍而出,以更快的速度朝拓拔萃勁射而去。
「以我的兵刃反襲向我,也忒地小瞧我了。」拓拔萃暗道。這飛扇他已經接了不下上萬次,不論飛行的軌跡、旋轉的節奏他都早已一清二楚。
然而,就在鐵扇來到面前,略略遮蔽視野,他正欲伸手接下扇柄的瞬間,卻驚覺扇面遮蓋的後方紅影暴起,映入拓拔萃眼前的,是可兒嬌豔無方,帶著一抹得逞微笑的俏臉。
還有一朵直刺而來的凌厲劍光。
竟然用我的鐵扇作葉底藏花…!
拓拔萃一驚,趕忙盤扇抵擋,可兒一個旋身,抄起地上原先被她用作飛刀的匕首,嬌吒一聲,朝拓拔萃猛攻而去。
可兒右手舞劍,左手用刀,兩儀和合,刀劍相生,腳下步法愈踏愈快,拓拔萃在第一招已經失了先機,被這股凌厲的攻勢更逼得節節敗退,肩膀、手臂接連中劍,眼看即將不支,陡地——
轟!
天地震顫,三軍皆驚,拓拔萃與可兒腳下的地面乍然爆裂塌陷,形成一個一丈方圓的大洞,可兒攻勢受挫,急急轉身查看究竟。
只見離火的身形竟然比平常縮小了近一倍,此刻的他身材與常人無異,甚至略顯瘦小,但渾身爆發出來的氣浪卻極其恐怖,周身的空氣在炙熱之中扭曲,剛剛正是離火的驚天一擊,破碎大地。
「別以為給你三分顏色就能開染坊了,小姑娘。」
離火將斧刃拔出地面,他的雙眼變成血紅色,渾身飄散出著血紅色的蒸氣,嘶嘶聲中,原先被可兒刺穿的肩膀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很快便完好如初。
「妾身從未想開染坊。」可兒一抖劍尖,笑道:「受君之恩,忠君之事。想必為那趙武作倀的二位不會懂吧?」
「你錯了,朕早就說過,對你們大興的政事不感興趣。」拓拔萃把握可兒戒備著離火的片刻機會,收攏混亂的內息,說道:「趙武有恩於朕,朕有義於離火,我們此番而來是為我們的仁義,反倒在青樓為娼的妳,又懂得仁義嗎?」
「確實,妾身一晚的仁義可能只值一千兩白銀。」可兒仗劍笑道:「但能得妾身一生至愛,一生恩義之人,惟有為妾身梳攏,與妾身結緣紅塵的趙文。不論他是當今聖上,還是一介草民,妾身跟定了他,此身此劍也都屬於他,千金不換。這,就是妾身的仁義。」
「俺不懂這麼多。俺只知道這架俺是非打不可!」離火吼道:「小丫頭!刀下分曉吧!」
話音剛落,離火一蹬地面,在大地的震顫中飛身襲向可兒,巨大的戰斧揮出,蘊含不世之威,可兒只覺剎那間殺氣灌頂,彷彿天光也為之一暗。
強悍一擊,轟然巨響,可兒橫刀欲擋,但在離火強化過的攻擊面前宛如螳臂擋車,戰斧重重地當胸砍來,她的身形有如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
「噗呃……!」
可兒喉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長袍的左襟被離火的真氣震得片片碎裂,露出內裏的肚兜,以及美背上的烈火蟠龍紋。
不等她站穩腳步,離火再度欺身上前,又是驚天動地的一斧揮出,可兒不得不再度以左手匕首擋架,噹地一聲兵刃交擊,震得三人均是耳鳴不止。
同時,背後另一股勁風又至,可兒右腕一翻,右手反手持劍使了個背劍之勢,錚地一聲又擋住了背後襲來的拓拔萃的鐵扇。
可兒暗暗叫苦,前有離火巨斧以裂山碎地之勢當胸而來,後有拓拔萃鐵扇寒光凜凜,虎視眈眈,一前一後兩股巨力夾擊之下,她不得不勉力催動渾身真氣,竭力抗衡。
喀啦一聲,可兒腳下的地面在龐大的壓力下塌陷了兩寸,離火的斧刃幾乎就要貼上她的臉。
「投降吧,可兒姑娘。」拓拔萃冷靜地說到:「下一招,妳可接不住了。」
還有下一招…?!
可兒一驚,拓拔萃已然發動攻勢,只聽他斷喝一聲,渾身氣勁灌注於鐵扇之上,可兒頓覺鐵扇瞬間有如萬斤重擔,不僅腕力難以相抗,那鐵扇更將劍脊壓得彎了下來,眼看就要壓斷劍鋒。
拓拔萃一聲長嘯,配合離火震天怒吼,一斧一扇夾擊可兒。
驀地,可兒的嘴角再度揚起微笑。
兩儀和合,陰陽順變。
可兒忽然放鬆了背後長劍的施力,任憑拓拔萃的鐵扇下壓,也鬆下了匕首抵擋離火戰斧的力道,任憑離火的斧刃當胸而來,同時纖腰輕扭,蓮步微移,憑藉腰胯旋轉的力量牽引一前一後的兩股巨力。
拓拔萃一驚,他鐵扇下沉之勢彷彿陷入一團棉花之中,被可兒的巧勁帶得偏過了可兒的身子,往離火而去;同一時間,離火的斧刃也彷彿砍進絲綢一般,被綿綿細絲纏著,拉向可兒身後的拓拔萃。
噹!
一聲巨響,音波激起千層浪,離火的斧刃與拓拔萃的鐵扇強強對碰,內力當頭相衝,二人五臟六腑俱震,各自哇地一聲噴出鮮血。
可兒抓緊離火與拓拔萃內息頓挫之機,長嘯一聲,攻勢又起,蓮步疾踏如風,閃身之間整個人化作一團紅色光影,在離火與拓拔萃二人周邊高速飛掠,身形綿密,有如嫣紅的紗帳籠罩二人。
「小心!」拓拔萃沉聲喝道,他深知以可兒的戰術智慧,必會把握他們二人頓挫的機會以強招一擊抵定勝負,此招定然不俗。
二人身陷可兒劍陣之中,紅影愈發綿密,點綴著點點刀光劍華,美麗中蘊藏毒辣無邊的殺機。
驟然,綿密的紅影消失,竟凝煉出八個可兒的倩影,各各手掐劍訣,分立於坎、坤、震、巽、乾、兌、震、離八方,陣中響起可兒清亮響脆的嬌吒聲:
「兩儀和合劍舞——」
此時,卻見拓拔萃心念一動,嘴角忽然揚起。
「——絕!」
可兒斷喝一聲,八個身影瞬間收束,八連刺劍,開闢天地,快!狠!強!
然而,就在八道劍光直逼陣中二人時,異變突起!
「氣引元神通四象,扇馭迷步踏八方。」
一聲清亮俊朗的嗓音,如蛟龍翔天,衝破劍陣,拓拔萃身影閃動,步履八方,竟也幻作八個身影,朝收束而來的八道劍影迎面而上。剎那間,錚錚聲響不絕於耳,鐵扇刀劍相互爭輝,接連爆出叢叢火光。
塵煙散去,可兒八道極速刺劍,竟被拓拔萃悉數擋下,但饒是如此,接下這八連強襲卻也讓拓拔萃虎口發麻,氣喘不止,勉力穩住了身型;
另一方面,可兒方才引動極招,元氣大傷,以一敵二的劣勢終究開始顯現,腳下一陣踉蹌,卻是死戰不退,竟冒著耗損真元的風險,強提真氣,刺劍的耀眼光芒又一次暴起,直欺拓拔萃。
可惜的是,此時拓拔萃已經逐漸適應可兒的超凡劍速,決定賭上一把,他凝神屏氣,鐵扇一合,錚地一聲,竟成功用扇骨縫隙夾住了劍尖!
緊接著,拓拔萃一翻手腕,鏘啷一聲脆響之下,長劍尖鋒應聲而斷,鐵扇「沉」字訣的萬鈞之力朝可兒前胸直逼而來。
於此同時,離火暴喝一聲,滅魂斧挟著不世之威,襲向可兒後背。
同樣的形勢,同樣的纏鬥,可兒身前硬抗拓拔萃沉重鐵扇,身後強接離火破天巨斧,正欲催動真氣,再度以化勁之法牽引兩股巨力相撞時,忽感一陣刺骨寒意,從離火的戰斧處快速侵入自己的經脈之中。
「冰封……千里!」
離火沉聲喝道,催動真元,寒氣森森,戰斧上竟是結出一層白霜,連帶可兒的匕首與手臂都蒙上寒氣。
可兒暗叫不好,只覺全身血液頓時凝結,經脈受阻,真氣凝滯,手上一陣疲軟,拓拔萃鐵扇已然重重點在可兒胸前膻中穴上。
「噗哇——!」
鐵扇一擊,重如千斤,可兒柳眉一皺,口吐鮮血,還未緩過氣來,離火戰斧又至,狠狠劈在她的脊背之上。
「嗚呃——!」
又是一口鮮血吐出,凌厲的刀氣與離火的霸道內力結結實實地重傷可兒,若非可兒在斧刃劈中瞬間以匕首勉力隔開刀刃與背後肌膚,否則此刻早已身首異處。
催動極招之後接連遭受重擊,可兒再也支持不住,她單膝跪倒,咳血不止,秀髮散亂,長袍的左襟碎盡,赫然可見背上被劈開一道巨大刀傷,鮮血汩汩流出。
「劍舞之中蘊含兩儀陰陽之道、九宮八卦之形,果真不俗,實在難以讓人相信這般絕世劍法竟是自行習得。」拓拔萃雖然一擊得手,卻不敢躁進,暗自運勁調息,喘著大氣說道。
「咳……拓拔公子謬讚了。」可兒嘴角滲出了鮮血,只覺五臟六腑無一不痛,但仍然暗提真氣,咬著牙緩緩站起身來:「不僅擋下妾身這八劍,還能掰斷妾身的劍尖,公子才是天下第一人。」
拓拔萃搖了搖頭:「適才姑娘看似分身為八個身影,實際上是姑娘的身法穿梭在八個方位所造成的殘像,由於身法過於神速,因此連續的八劍才會看似從八個方位同時刺出。」
「朕的『迷步扇』功法正好也是踏九宮八卦之位,然姑娘需要在八個方位同時閃身刺劍,朕身在劍陣中心,只需往八個不同方向略為踏步即可防守,佔了以逸待勞的便宜。實際上朕的速度遠不及姑娘這般驚世駭俗,慚愧了。」
「咳……咳!」可兒一面咳嗽,一面仍笑著給拓拔萃行了個萬福,說道:「妾身得拓拔公子這番讚賞,實在愧不敢當。若非立場不同,否則妾身真應邀請二位到盈香樓小酌一杯。」
「若姑娘願意棄劍罷兵,咱們就能把酒言歡了。」拓拔萃眼神一凜,說道:「姑娘聰慧過人,應不難看出,如今妳真元已損,身受重傷,縱有逆天之能,頂多也只能斬殺我與離火其中一人,另一人仍可繼續領兵作戰。」
「然而,姑娘妳香消玉殞之後,可惜世間少一俊才不說,這八百驍騎在群龍無首的情況下,也必然潰散,形勢如何,應不用我多做說明。」拓拔萃看了一眼離火,後者已經變回了原先高大的身型,擎起滅魂戰斧,蓄勢待發。
可兒四下一望,只見己方的八百騎兵與趙武的八百騎兵都已接近強弩之末,均是拚著一口氣浴血奮戰,而那一口氣,就是雙方各自主將那擎天立地,撼搖寰宇的戰鬥背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驀地,可兒仰天大笑,伸出纖纖玉指,連續點了自己胸前與肩頭幾處要穴,止住了流出的鮮血。
她昂首俏立,振劍揮刀,一頭秀髮迎風獵獵飄揚,背上的蟠龍紋身彷彿活了過來,發出陣陣龍吟長嘯。
「將士們!若有亂臣賊子要你們罷兵投降,你們答應不答應!」可兒長劍指天,高聲吒道。
眾軍眼見可兒宛如神將下凡的英姿,無不動容,各各吼叫著再度揮起手上兵刃,捨命拚殺,齊聲高叫道:
「為報皇恩,寧死不降!」
可兒微微一笑,龍吟之聲更盛,背上的烈火蟠龍紋身張牙舞爪,竟開始擴散、蔓延,逐漸從可兒的背上爬滿了全身,剎那間——
「破!」
朱唇輕啟,一聲「破」字夾雜著鮮血噴出,可兒竟是借蟠龍紋身當中所封印的烈火真元,與自身內力強行碰撞,冒著體內真氣暴走的風險,強行衝開「冰封千里」的禁制。
拓拔萃與離火暗自心驚,正欲操起兵刃阻擋,卻已太遲,可兒週身爆出更加強大的氣勁,一時間氣流爆捲,飛沙走石,有如創世神威的強大氣壓竟逼得兩大高手進步不得。
「將士們!」可兒再度喝道:「若我今日戰死沙場,諸位又當如何!」
「死戰不退,以告英靈!」
可兒微微一笑,長劍揮動,只聽得一聲響箭般的尖嘯劃破空氣,嫣紅的身影在鳳鳴中陡然消失!
「又來了!兩儀和合劍舞!」拓拔萃喝道,與離火二人共同催動全身真氣,嚴陣以待。
紅影與劍氣再度結成滅世殺陣,籠罩拓拔萃與離火二人,劍陣中央嗡嗡作響,劍鳴龍吟聲聲不止,捲起的狂嵐有如一條狂怒的巨龍,摧枯拉朽,竟連同地面上的礫石都被吹得飄浮而起。
八連劍……還不夠快……
可兒一邊以極速飛掠,一邊心中默道,她猛催真力,雙腿已在劇痛中逐漸失去知覺。
十六連劍……不行,不夠快……
「噗呃…..」
可兒嘴角滲出鮮血,但仍然拼盡全力,企圖從丹田中榨出最後一絲一毫的真力。
三十二連……不夠!還不夠!
刷啦!背上的傷口開裂,可兒的身體已經開始麻木,眼前也逐漸模糊。
低沈的龍吟在強大真氣的催動下開始變得高亢,怒龍騰飛,氣吞山河,暴捲的砂石遮天蔽日,漫天的劍光灼灼生輝。
「兄弟!這到底要怎麼擋!」
離火扛著戰斧,在狂亂的暴風當中向拓拔萃吼道。而拓拔萃還未及開口,只聽一聲嬌吒破開蒼穹,仿若天籟之聲,又如索命之音。
「兩儀和合劍舞——!」
驀地,暴風與狂沙驟止,塵煙定靜,萬物俱寂,時間彷彿為之凝固,飛舞的六十四道艷紅身影遮天蔽日,無數的長劍與匕首的光芒有如繁星點點。
兩儀和合,陰陽相繼;
六十四劍,道元歸一。
「——滅!!」
拓拔萃與離火最後看到的畫面,是戰場中央炸出漫天劍光,以及自己之外的其他二人在狂風氣浪中如落葉般飄飛而出,口吐鮮血的翦影。
失控的真氣摧盡經脈,從空中落下的可兒身體已完全麻木,黑暗之中,她只能感受到手上冰冷的劍柄與刀柄。
還有,心中閃現而過,紅燭暖帳,寒夜濃情中那一抹趙郎的微笑。
ns 15.158.61.8da2莫說娼優不識情,莫謂妓子不知恩。
若能一報郎君意,來世猶願墮風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