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愛戀始於遺忘 - 孩童的夢

孩童眼中的世界是怎麼樣的呢？

是五彩斑斕的，還是豐富多姿的？或是幻想著世界的美好：湛藍的天空接壤著無盡的草原，人們與羊群，蝴蝶與花朵，黎明的光芒顯得如此閃耀有力…

這不是孩童眼中的世界。

這是夢，孩童的夢，純真的夢，未曾受到世間污染的夢。

——

直到一陣煩人的聲音打碎了我的夢。

“小佑，醒了嗎？”

“醒了。”

起身，著衣，下床。廚房響著滋滋的聲音，窗外傳著鳥兒的聲音，而我能做到的就是關掉旁邊叫醒我的鬧鐘。

“……白浪滔滔我不怕，撐起舵兒往前劃……”

母親又在廚房哼起那首不知多少年前的歌了。我收拾好書包，坐在餐桌前靜靜的等待早餐完成。不一會兒，母親單手端著吐司香腸，邁著一種詭異的步伐跳到我面前。

“今天是——三明治（超多番茄醬版）！”

“後面半句就免了。”

她每天的早餐中都會加上多到誇張的番茄醬，雖然我也不討厭，但每次看到血淋淋的早餐端到我面前都忍不住想要吐槽幾番。我一如既往快速解決了早餐，拿走酒櫃上的五塊錢，背起包包往外走。

“五塊錢夠嗎？我那會的學校食堂一頓飯都有八塊錢呢。”

“嗯。”

“話說，是不是有一個轉學生到你們班上了？”

我顯得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的？”

“可不要小看老媽的情報網，記得跟新同學好好相處喔。”

開門，關門，下樓梯，我沒看母親一眼就走出了社區。今天的她想必也是一臉笑容的目送我離開吧。不過接下來，我還得應付一個喜歡笑的人。一臉賤兮兮的笑容的人。

——

“呦。”

像是約定俗成，我自然的與他並排走著，在這條開滿桂花的小徑。

“今天感覺比較早啊。”

“你怎麼每天都感覺我比較早。”

“因為沒話題啊，你這個總是陰沉著臉的傢伙。”

每天早上，我與姜樸都會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聊著去學校。有時候，他會一臉慌張的找我借上午要收的作業，或是一臉賤笑的跟我聊起不知何時新談的對象。

可是今天與以往不同。

“今天也要努力與神秘轉學美少女搭上話喔。”

“滾蛋。”

諸如此類。

——

我走到座位跟前，想要習慣性的把書包丟在一旁的座位上，才發現上面居然坐了一個人。

不對，這傢伙好像是昨天轉過來的。她似乎注意到我異樣的視線，如同昨天一樣向我擠出一個噁心的微笑。我沒搭理他，隨便把書包丟在後面的角落，便雙手一撐趴在書桌上開睡。

不巧的是，語文老師今天到教室出奇的早。我甚至都可以想像出下一秒滿臉橫肉牽動著那張大嘴在講台上唾沫橫飛。

“早讀呢！？一來學校就閒聊算什麼樣子！”

令人煩躁。我懶散的起身，余光不經意間瞟到了一旁的人。她笨拙的翻著語文教材，讓我想起了牙牙學語的小孩一頁一頁翻起早期教書。想必是糾結該讀哪一篇課文吧。

“把書翻到37頁，早讀下了還背不下三、四自然段的統一來辦公室一趟！”

真不巧，在這個時間點轉入學校，還偏偏是這個班主任。我不禁為她憐憫。

轉眼間，滿教室的嘰嘰喳喳齊刷刷的開始裝模作樣背起了書。因為我們都知道，語文老師會在早讀時去辦公室準備教案，然後把剛剛嚼著的威嚇忘的一干二淨。只有旁邊的轉學生專注的盯著書本，像極了那些令每個人生厭的優等生。

嘖。

語文老師後腳剛踏出教室，我就在轉學生異樣的目光下把頭埋入手臂裡。

——

一陣悅耳的音樂盤旋在腦海中，我似乎夢見了許多好的東西。但我依舊睜開了眼，因為我想要享受的不是冰冷，而是打在身上的初陽。

於是和以往一樣，我睜開了眼睛。或許在這一瞬間，我會覺得活著的意義不過在於貪婪、且永無止境的向著自然索取。

於是同以往一樣。

“醒了嗎？”

那陣陌生且溫柔的聲音像要喚起我的靈魂，我不由得向著聲源尋去。

“……”

不知為何，這個轉學生注視著我，而講桌上的喋喋不休完全無法傳入我的耳蝸。這一瞬間，我不禁產生了一些微妙的感覺。

可下一秒，無盡的厭惡感便從腳尖開始席捲我的全身。排斥的本能讓我恢復了以往漠不關心的眼神，我打心底厭惡這個女孩。

我想要堅守我的日常。

“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看你一直睡覺，所以就…”

“即便如此，跟你有什麼關係？”

她不再說話了，臉上寫滿著無地自容的尷尬。或許她是個好人，一個讓我打心底厭惡著的爛好人，我不知為何就是對她的一切感到可憎，而她那不知從何而來的使命感不過是對於一個可悲之人的好奇與憐憫心。

我打心底討厭著她。

“可是…”

“閉嘴。”

堵住她的嘴。我的心裡只有這一個想法。她不再說話了，難過？正是我想要的。討厭我吧，然後再也不要跟我說話，不要再乾涉我的一切了，我不會給你一絲退路。一想到自己醜陋的罪行，我就不由得想要發笑。

姜樸，是我贏了。

——

“所以今天怎麼樣？”

你是熱愛八卦的小女生嗎？我真的很想直接把心中的吐槽懟到姜樸臉上。

同以往一樣，我與他坐在通往頂樓的階梯上。我吃小麵包，他吃乾脆麵，就像兩個躲在學校角落偷零食的小學生。

“我把她發起的一切對話懟回去了。”

“不是，為什麼啊？”

我拿著乾麵包，一口一口驅逐我的飢餓感。

“我對她沒興趣。”

“難道你那方面有問題？”

“你的思維疑似有些過於跳躍了。”

姜樸長嘆一口氣，“如果我是你，絕對不出三天給她拿下了。你這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神經病，看見個女的都覺得是你老婆？”

“我這麼帥，怎麼能不開幾個後宮呢？”

“看來你能遭前女友嫌棄也是理所應當了，你這初二生。”

“不不，太過死板的人可是會變成草履蟲的。”

神奇的是，這樣三觀不合的兩人現在居然還能坐在台階上嘮嗑，我都想單方面宣布世界第九大奇蹟成立於此。

——

“呼哇…”

午後的暖陽是我一天裡最期待最喜愛的饋贈。即使教室裡盡是喧囂，慈愛的陽光也能讓我融化在甘甜的夢境中。有時，我會趴在桌上幻想自己是一隻草履蟲，靜靜的趴在這裡，靜靜的…

“太過死板會變成草履蟲的…”

關你屁事，我樂意。

我沉溺在舒適的溫度中，漸漸步入夢鄉。於是那副熟悉的夢境再度浮現出我的腦海。

璀璨，光明，以及象徵性的色彩。我奔行於平原，愉悅，歡樂，風撫摸起我的臉頰，好聽的鈴聲隨風吹響平原的每一處，我如此沉醉於這個世界。

這個想法在我心中愈發強烈了。

鈴原。

——

“鈴原…”

我睜開了眼，嘴裡嘟囔著這個字。做了兩次相同的夢，或許這是比較罕見的事？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例如回家的路上被車子撞一下；以為是大晴天結果下大雨還沒帶雨傘......這樣的。

“什麼？”

好吧，光是旁邊坐了個麻煩就已經是一件壞到不行的事情了。不用看也知道，她現在一定是歪著頭望著我自以為是在跟她講話吧。我不太想搭理她，於是起身望向窗外。勤懇的太陽被陰雲遮住，好像殘忍拒絕了溫暖的陽光；更糟的是，陰雲越來越密集，彷彿下一秒就要將雨水傾瀉而下。

果不其然，窗上開始出現雨點，一滴一滴......直到最後匯在一起，合成汩汩水流，沿著軌跡落地。我早已無心聽課，光是這點點雨珠就使我心煩意亂，那股焦躁也漸漸席捲了整片大腦。

“......小佑？”

我差點下意識的喊媽了。不對，平日不是只有我媽會這麼叫我嗎？

“不是，誰允許你叫我小名的？”

“我只是覺得你可能被這麼叫會開心一點......”

為了逗我開心？用這種惡作劇般的方式？我不禁怒火中燒，甚至產生了一種想要罵她的慾望。但我還是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憤怒，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警告他。

“以後，無論何時何地，都不准叫我這個名字，聽懂了嗎？還有，我睡覺的時候也不能打擾我，ok？”

“可是......”

“不接受一切反駁。”

看到她乖乖閉住嘴，我的怒火才稍稍平息了一點。一看時間，似乎快下課了，要不然等會去找班導師幫我調換位置？但一想到那張唾沫橫飛的大嘴跟我扯這扯那的我就心煩。我只好望向落著雨水的天空，幻想著填補我空虛的內心。

最近真是諸事不順。

——

“收拾的真慢啊。”

“要你管，實在不行你先走也是可以的。”

殘陽透過潮濕的空氣鑽進教室，灑在課桌上的支離破碎看起來有著些許意境。此刻，教室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因為我在最後一堂課一直睡到了放學，於是理所當然的成為了全班最後一個走的。

“話說，你今天惹她傷心了吧？”

“誰？”

還能是誰，我不過是裝傻罷了。

“還能是誰？我看她出去的時候哭喪著臉。”

“跟你沒什麼關係吧。”

姜樸靠在我的桌子上，裝模做樣的對我說教。 “即使如此，你也不能惹女孩子傷心啊。她們的心都是脆弱的，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碰傷。”

“那又怎樣？跟我有什麼關係？”

“就像你不會想惹媽媽傷心，一樣的道理。”

“完全就是兩回事，不要帶偏話題了。”

「白佑......」姜樸手刻意扶著額頭，「你可真死腦筋啊......」

“畢竟我可不像某些人玩galgame玩到骨頭腐爛。”

我收拾好東西，自顧自走去，姜樸在身後追隨我的腳步。

——

“既然你這麼討厭她，為什麼還要跟她搭話呢？”

“哪裡是我搭話，是她時不時過來煩我一下子。”

姜樸猛地一驚，“不會吧，天鵝看上癩蛤蟆？”

“夠了。”

我們依舊走在這片落著桂花的小徑上，想必不久之後枝頭的桂香就會飄散而盡，隨秋風吹向無人所知的彼岸吧——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它們依舊努力的綻放，凋落，然後與骯髒混雜在一起，如此反覆。那就好好享受吧，在它們的生命之末，至少還飄散著沁人心肺的花香。

姜樸推著的自行車碾過幾朵淡黃。 “但你們之前應該不認識啊，為什麼就執著於你一個人？就因為你是她同桌？”

“但凡你願意明天早期一點跑去問個清楚都比在這裡吐槽我要好得多。”

可不得不說，我也有些好奇起來了。無論是她的聲音、樣貌，我都沒有太多印象，不存在曾經認識的情況。如果是這麼回事，直接挑明不就好了，幹嘛非要繞這麼些彎子惹我不快？如果不是，那就更好辦了——她的容顏在我們班中算得上中等偏上，完全有著交取朋友的資質，或許是出於她對社交的笨拙吧。

但為什麼偏偏是我，這個問題還是沒有得到根本性的解答。

“啊，到了。”

依舊是熟悉的十字路口，我左轉，他右轉，平靜且稍有不快的一天就此拉下帷幕。我沒有回頭，在姜樸沉默的告別下走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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