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兩個月，第一年的冠軍手到擒來。
新的學期，你終於拿到球衣，而散漫的黃瀨遇見強大的青峰，認可了你──必要的好棋皆已入手。
為了帝光三連霸的未來，為了勝利而必要的整頓，我想你應當明白。
「你很在意新來那個亂七八糟的傢伙。」照例是與赤司的對弈時間，綠間主動開了口。自從某人加入，體育館的出入就變得相當不便，即使他不為外物所動搖，也不代表他就喜歡外頭總是沸沸揚揚的情景。
「你說黃瀨？」赤司淡淡一笑，「我當然知道。知名模特，曾參加很多運動社團最後都退出……因為他每次都在短時間內輕鬆地成為精英，罕有對手。多半是感到無聊吧。」
「哼，這學校裡面有你不知道的事？」這說明未免太詳盡，擺明赤司研究過黃瀨，綠間挪動了棋子。
「很多啊，都是我不必知道的垃圾資訊和小角色。實際上這類訊息遠比有讓我知道價值的訊息多上太多了。」一如往常溫柔的嗓音，聽起來卻讓人背脊發寒，「成功的道路上必須專心致志，分心浪費在廢棋上只會妨礙我的行動。」
對赤司的成功論嗤之以鼻，綠間從來不是會輕言放棄的人：「黃瀨是有價值的人？」他只是有點好奇，赤司話說到這種地步，表示黃瀨很重要？
「一步好棋。」他隨意灑下網順利捕捉來這條不錯的魚兒，雖非必要，有了卻更加省事。赤司冷靜地將軍，信手把原本位置上的棋子擺到一旁。
「聽起來可不像是稱讚。」更像是「得到了一個不錯的工具」。
「只有勝利是絕對的，綠間。」
至於稱讚？那是勝利者理所當然會得到的所有物，無關其他。
「先發人數有限，你打算怎麼辦？」綠間不反對對球隊有利的改變，不過目前看來黃瀨還是比不上灰崎的。
「等。」赤司收好棋盤，儘管表情很平靜，很熟悉他的綠間仍看出了他的決心，「黃瀨成長得很快，灰崎……再觀察一陣子。」
有必要的話，赤司會親自去「勸」他的。現階段就姑且「觀察」吧。
※
赤司口中的觀察期並不長，畢竟實際上不是在「觀察」而是「確認」。
──是的，赤司只是在「確認」他的判斷正確無誤。
安靜的教室內，帝光籃球部的兩個重要人物相視無言。最近虹村正在跟赤司交接隊上的事務，不過在教練正式宣告前，虹村仍是帝光籃球部一軍的隊長，名義上暫時維持副隊長的赤司還是有把一些資料讓他過目……比如，桃井整理蒐集後所預測出的隊員資料。
「赤司，我看完了。」放下厚厚的文件，虹村主動開了口卻顯得有些遲疑。
沒作聲，赤司只是靜靜等他說下去。
「一定要這麼做嗎？灰崎他本性並不壞。」虹村最近很煩躁，隊上的事、父親的事……他有太多事情必須去處理。
在那群才能優異的新進後輩之中，灰崎雖然常被他「教訓」，同時也是過往他投以較多關注的對象。在他看來，相較赤司幾人，灰崎是最像國中生的一個。
他喜歡籃球，是興趣也有才華，但沒有青峰或赤司把籃球看得那麼重要，也不認為有必要像綠間那麼認真練習，畢竟他只要出三分力氣就能拿到優秀評價，比起傻呼呼的練習，顯然是打架把妹打電動更加吸引人。
況且，用那樣散漫的態度對待球隊的活動還比參加練習的人強，不是顯得他比其他人更加了不起？很好理解的心態，這充分滿足了他的自尊心或說虛榮心。
「即使打架鬧事又常偷懶被指責，只要我出場表現卻不比任何人差。」那是種「你們的成功不能沒有我」的驕傲和自信，實際上灰崎確實有那樣的實力……無奈如今的一軍成員中，擁有並將凌駕於那樣的實力的人已囂張地出現。
恐怕在那場一對一後灰崎就有所察覺吧？否則原本挺期待強大的新成員加入的他，怎麼會突然看黃瀨不順眼甚至不斷找碴呢？
──他在害怕。害怕黃瀨真的會超越他。
「虹村前輩太溫柔了。」赤司淡淡地看著虹村，話語中不帶有一絲情緒，並非指責，僅僅是描述一件事實。
「灰崎的本性壞不壞與您我或籃球部無關，決定『灰崎』應否留在籃球部的是帝光校規與國中籃球聯賽的規則。」雙方都心知肚明，這樣的對話純粹是讓虹村「不得不」接受的一個過場罷了。赤司不認為有必要委婉。
這些話過去僅僅是副隊長的他不會說出口，現在固然可以不說，之所以選擇開口單純是對前輩的尊重罷了。
「理由無關緊要。重要的是行為本身獲取的評價和影響。」不良行為基本上會被校規定名為『品行不佳』，情節重大更將影響帝光籃球部的名譽和參賽資格。
虹村擔任隊長時重才能勝於其他，那時灰崎的重要性勝於現在，瑕疵和負面影響自然可以不提，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現在卻不然，赤司重視勝利，在有瑕疵的勝利與完美的勝利之間，黃瀨價值更高，尚有瑕疵但微不足道，兩者相比，該去誰留誰一目了然。
「灰崎不適合帝光籃球部──無論就他表現所獲取的評價，抑或他的性格與其他隊友的關係來看都是如此。」
籃球是赤司生命中的一片淨土，學生生活是他難能可貴的自由，加總起來，他用心投注並有所獲的帝光籃球部在他心中的地位是無比重要的。
他不討厭灰崎，擅長打架的不良少年換個時代背景說不定能成為保家衛國的英勇將士，這種情況下，對敵人亦無須婦人之仁。就算不考慮那麼遠，被挑釁不能變本加厲找碴回去？即便對灰崎種種手段持保留態度的赤司也不會認同。
適當的敵意能帶來良好的競爭意識，領導者若能拿捏得當可以讓下屬變得更強。
不幸的是，灰崎沒做到。他幼稚地用無聊的手段強化存在感，本末倒置忘了實力才是一切，否則在「奇蹟的世代」之中根本沒人會在乎他。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不像個國中生。」虹村嘆了口氣，他無話可說。
「如果你的『國中生』指全日本比例最高的那種類型，那麼我不是。」從小接受英才教育，不論身分背景、成長經歷都異於常人，又有著足以實現那些「一般人」做不到的課題的能力，作為赤司集團接班人而生的赤司征十郎當然不會是「一般的國中生」。縱然再嚮往，不能也不可能擁有那樣的人生。
虹村閉了閉眼睛，苦笑：「他不該來帝光的。」
「錯誤的選擇。」赤司就事論事，灰崎有著高於平均水準的天賦加上努力，繼續成長下去並不會遜於上一代無冠的五將，況且五將當中有著足以壓制灰崎又有著熱情和信念能跟他好好相處的人，相輔相成下，灰崎的才能也能綻放得更加燦爛吧。
他只是個叛逆期又有點本事的平凡國中生，更適合待在一支熱血且熱情的隊伍中，成敗不要緊，但他們一起努力奮鬥，彼此認同，幼稚也好挑釁也罷，灰崎敢做自然有人會跟他打一架，打完了，整支隊伍的感情會更加深厚。
然而在帝光……很遺憾。即使虹村願意看顧他、幫助他，卻扭轉不了「真正的天才們」的淡漠性格。同儕間無法好好相處，偏偏又心高氣傲，虹村能做的極為有限。
灰崎的起點太高，誤判了自己的高度，走著走著卻赫然發覺「同伴們」比過去更加遙不可及──並肩的六名少年中，已沒有他的位置。
或許灰崎的籃球生涯會永遠被這個陰影所籠罩吧。
這也沒辦法，誰讓他無法適應規則，又不夠強大到足以破壞規則呢？
赤司感到遺憾，但並不同情。
「我已卸下隊長的職務，之後……帝光籃球部就交給你了，赤司。」
言盡於此，虹村再次說出託付的話語。他相信赤司能帶領帝光通往勝利之路，他不像赤司那麼果斷，即使他清楚該做什麼。是時候把這個身分交給更適合的人了。
※
「灰崎，你自己退部吧。」
赤司規劃中將帶領帝光通往持續勝利的團隊裡沒有灰崎的位置，去年國中聯賽的報導已預示了一切。
他的新隊伍將是個「奇蹟的世代」──強者們的組合，他們不必講究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運動社團形象，只需要各自成長茁壯。
強者為尊，與奇蹟們不同的第六人則是完美的催化劑，有助於團隊激盪出更耀眼的火花。包括立足點特殊的黑子在內，能在這支球隊生存下來的只有強者，至於深厚的革命情感？那不是帝光籃球部需要的東西。
他們或許會有日積月累的情誼，但這份情誼永遠不會凌駕在球隊中對強者的推崇之上。即使身為友人，弱者仍需驅離，百戰百勝是這支隊伍唯一的目標與信念，唯有不斷向前邁進者方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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