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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了文字消息“我两小时后回去”,际候从自己的办公桌前站起来,开始整理隶臻的桌子,丢在桌上的灌油打火机已经非常陈旧,原本的颜色看不出来,壳子上还有一道道划痕。这样的打火机隶臻还有一只,大概带在身上。际候帮他灌了油,立在桌上。旁边还有一堆小纸片,她拿起来看,上面分别写着:
No.1 找已经死去的孩子凑数
No.2 找人教唆,替代实施,以免被发现坐牢,再取他的感觉芯片
No.3 用先前的存货做特效合成
No.4 骗到钱之后把目标杀掉做成货
又是废掉的计划纸。她揉成团丢进一只桶,那桶放在隶臻桌边,里面还有不少这样的纸。桶的内壁和边缘是漆黑的颜色,这是际候经常要把纸在里面烧掉的缘故。
然后是隶臻自己新买来的笔和纸,摆在手边,之前因为买不到隶臻平时用的笔而拿来凑数的现在普通市场上卖的投射笔被丢进屏幕后的笔筒里,或者拿到自己桌子上。
其他的……她瞄了一眼抽屉,但只是瞄了一眼,就回到自己的桌边,继续处理文件。
屏幕上是分类窗口,货品条目和要求排成长龙。际候挑选几个出来,排在格子里,剩下的全选,统一回复,然后删除。分完她又想起什么,打开个人通讯联系了Joseph,没多久,他的一个同伴就到了办公楼下,际候下去将货品拿上来,放在隶臻桌上。
屏幕上那些格子分为三列,1-3号品。这是很早之前隶臻分的,感觉芯片的生意被他分成三种。1号品,暴力相关,那群看上去还是孩子但从来只做过下三滥勾当的孩子就够了。2号品:合法极限运动体验相关,和隶臻有合作的Joseph有很多线路,他可以提供认识的死去的极限运动者的感觉芯片,此外隶臻也有备份线路,就足够了。3号品:性交相关,一部分可以从死了也没人管的平民那里取到,而特殊的,或是定制的,就更复杂些,价位也更高。定制品的要求千奇百怪,而他们需要对客户指定的人做出指定的事,并把此份“感觉”储存于感觉芯片中,再作为商品贩卖给客户,简单来说,就是客户不用亲自犯事,但可以得到与实际犯事的人相同的体验,至于这份感觉究竟是真的对指定人做出了侵犯举动,还是仅仅利用合成或者篡改来投机取巧,只要不被客户发现瑕疵,他们就不会在意。这些,就是隶臻的小组要一起出的主要的任务了。
隶臻管他的行动小组里的人叫No.1-4,刚才的小纸片就是他们在遇到特殊任务时,隶臻让他们分别提议任务的完成方法时候用的计划纸。平时,际候只见到隶臻直接把它们烧掉。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被直接放在桌子上。
还有账目明细……她打开检查一遍,然后隐藏窗口,锁掉屏幕,这样等隶臻回来就可以直接给他看。
好了。她缓慢地看了一圈,目光停留在隶臻桌上的上世纪初款式的打火机。开始计算。
隶臻最近不对劲,她知道的东西很少,但她要把她察觉的全都罗列出来,这也是工作之一。因为能让她感到异常意味着隶臻很可能即将再次犯病,而工作中的犯病将是致命的,会害死他,想到这里际候的瞳孔闪烁了一下,这是她内部程序的弊病——她被植入了共情系统,因此在对陷入危险的对象无法施救的时候,系统将即刻传输情感信号,这会一定程度干扰她的运转。相比完美成品NO.1和NO.2,她的缺陷还不止如此,但她也有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比如刚才提到的对隶臻状况的把握,这就是为什么那两人成为了行动小组的成员,而她居于文职。
隶臻手下的仿生合成人都是他亲手制作的,但用的绝不是系统脑标准配置,是隶臻自己编制的系统,带有各种各样的特性。从原理来说,他们都是在完全理性的机械基础上又加入了少部分人的情感因素。际候想起刚才的计划纸,所以NO.1才会有母性因素,不想去强奸定制3号品中指定的孩子,但对死去的人没有共情心理,只当作尸体随意使用;而NO.2的母带情感因素非常少,因此提案往往只在不犯法的前提下取最短路径,且出于生存本能,不带情感地“周全”考虑了后果。
实际上,目前除了军用,民间对仿生人的制作和使用是被明令禁止的,而退一步来讲,在仿生人技术刚刚成熟的初期,令仿生人自身知道自己的生产过程也在行业内被禁止,因为可能导致人类无法预测的演算后果,追溯上去算是阿西洛马人工智能原则的变异体,已看不出原本的面貌。但禁令对隶臻来说似乎从来不是什么值得考虑的因素,际候和No.1、No.2都知道自己的身份,虽然并不知道隶臻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他们能轻易骗过无处不在的政府系统脑监测,从而可以随意自由活动。
然而,隶臻做的事情远不止如此,他的实验承担着极大的风险——真正目的是对感觉芯片,以及它与人体分离的研究。即使这么说也依旧是片面,际候并不知道他的仿生合成与神经、记忆的研究实验究竟将手伸到了到哪些方面,只知道大致内容和高危险性,必要的时候他甚至用自己当对照版……
对了,实验。
最近隶臻的实验似乎出了点差错,有什么东西逃脱了他的掌控,这或许是导致他旧疾复发的罪魁祸首,不过直接对患者本人提醒他比谁都清楚的事实,尤其在问题无解也是发病原因之一时,只会徒然加重症状。际候访问了隶臻对团队开放的加密记录,试图从他的搜索和浏览中找到蛛丝马迹,渐渐,她抓住了其中穿插的重要丝线:隶臻试图追踪线索的浏览记录中,出现了一个白发少年模糊的影子,在人群中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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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拼西凑却五脏俱全的工作台边缘印着Ἥφαιστος的阴雕小字,明显是古物了,然而粗糙也遮不住其柔美细致的弧度,如同散发着微光;改装过的炼金术士眼镜似的头部工具内藏诸多机关与反应主人癖好的功能,或许也只有制作它的人才能令其发挥作用。隶臻给今天的进展做最后的收尾,靠在桌边抽烟时,手又无意间触碰到了那行小字,尽管第一时间就能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但凹凸的手感还是令他下意识低头去看了一眼。明明是黑市里淘来的老物件,却印着这样反映当时人们信仰与美好祈愿、透露出激情力量的商标,不愧是全真人进驻之前的产物,那时生物制造的狂热简直遭到神化,就差在烧瓶中放入马粪。
如今,当初制造这些东西的厂商,是一转立于万人之上,还是尸骸无存呢?两者并没有太大区别,但这些原本无处不在的厂商如今纷纷消失,也直接对隶臻的研究造成了诸多障碍:军工政府对感觉芯片使用的“锁”,以及配套的“钥匙”都同过去的一切一起成为被埋藏的东西,连同那些厂商,尽管实际上,它们在黑暗的河道中依旧悄然流淌着,汇聚成仅有指定的双眼才能看到的大海。
所以总有一天要让他们也明白,听得见波涛却无法看到大海的感受。
决定总是十分轻易,而执行另成一说,但在这些变数中,信念与复仇之火总是永恒不变的信标。经过多个日夜,隶臻已经明确了解开感觉芯片的钥匙,就差把它拿到手。而在完成几个单子之后相对宽裕的现在,他已做好了踏入暗河的准备。
调查得知,与钥匙有关的血清有许多方面的用途,而生产线也是现代意义上的“安保严密”。背后有大树靠山,令这家企业不仅仅是普通的全自动工厂,包括其他如汽车、生物等的所有区域,整片万顷园区都排除了人类要素——除了生物制造的生产线上,听起来像个悖论笑话,但事实的确如此。最精尖的生物检测与最先进的生物制造,矛与盾的古老论题,在隶臻看来是最薄弱易攻的漏洞。
当然,其中一定还有能够排除这项漏洞的举措,不过他打算见招拆招,总不可能将一切都提前计划好,与其在试探与规划之中平增风险、消耗精力,不如一开始就只做针对方法的计划,而非针对想象中的现场状况。
做完了收尾工作,隶臻关掉工作台,却被角落放废旧器械的盒子吸引了目光,那是前几批做出来的,被他命名为“撬锁工具”的黑色东西,侧面印有LEN的字样,分别放在小袋子里,排列整齐,他不由得又想起那些阴雕,和他的字样,一时间想要发笑。
不过,他还记得自己曾将其中一个,交给了那个孩子。这倒不是什么经过深思熟虑的计划,纯粹是无心之举,或者说只是他的直觉,当他看到那个眼神时的直觉。
悄然撒下的种子,不知会朝着什么方向伸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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