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房間的那一刻，我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眼前的小客廳簡直像是從某個高級酒店搬過來的——電視、沙發、茶几一應俱全，茶几上還擺著一個茶壺、幾包印著校徽的茶葉、四個保溫杯，以及幾個寫著「生活用品」的大紙袋。沙發旁邊甚至還放著一個冰箱，高度和小羽差不多。
「這哪是宿舍啊，分明是豪華酒店吧！」我心裡忍不住嘀咕。
學姊領著我們進了寢室，燈一亮，四張King Size的單人床映入眼簾，每張床旁邊還配備了一個活動式點滴架。床頭上方有一根管道，裝著氧氣流量閥，顯然是新裝的。小瓶子裡已經裝滿了水，下方還掛著三個袋子，標著「3m、5m、7m」。我猜這些是延長管，畢竟原本的管子只有2.5米，要是洗澡什麼的，還得帶著氣瓶，多麻煩啊。
寢室一角還放著四個氧氣鋼瓶，帶著拖車，看起來和這所學校的風格格格不入。正當我盯著鋼瓶發呆時，遲學姊開口了：「那四個鋼瓶是給你們在宿舍內活動用的。不過，鋼瓶要是空了，得去一樓的專用充氣站充氣，不能用新材料氣瓶充氣站免費充氣。充一次鋼瓶的錢，夠買1.5個滿氣的新材料氣瓶了。而且鋼瓶真的很重，學校配的是15公升水容積的，空瓶就有20公斤，還用不到五小時。除非真的沒辦法，比如兩個氣瓶都空了，否則經濟上真的很傷。」
學姊說完，臉色明顯更白了，嘴唇也泛起了淡淡的紫色。
「學姊……你還好吧？」小羽聲音有些顫抖地問。
學姊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我還好啦。話說蓮洵，你不是傳訊息問我關於絲巾和長裙的事嗎？你們先坐下，聽我慢慢說。」
學姊邊說邊把寢室通往小客廳的門關上並反鎖，然後請小羽把點滴架推過來。學姊把正在打的兩包液體掛上去後，緩緩解開脖子上的絲巾。當絲巾拿下時，我們看到學姊的脖子上蓋著一塊紗布。學姊慢慢解開紗布，露出頸部中間靠下的一個黑洞。
她從包包裡掏出一個小罐子，從裡面拿出一根造型特殊的白色管子，當著我們的面，把管子插進脖子上的洞裡。接著，她又拿出一個罩子，接上氧氣後扣在管子上，繫好鬆緊帶。完成這套動作後，學姊的臉色明顯舒緩了許多。
「這就是學姊們絲巾下的樣子，別被嚇到了。」學姊說完，帶著一絲輕鬆的微笑。
小羽忍不住問：「學姊……你還好吧？是因為管子的關係讓你聲音沙啞的嗎？」
「不是吧，這應該是食道語。現在學姊不方便用正常的方式說話，對吧？」瀟湘邊說邊解開高領襯衫的鈕扣，露出脖子上一個圓形的疤痕。
學姊點點頭：「看來是遇到經歷過的人呢。這是氣管切開，雖然是可選擇的，但不知道為什麼高中部有近乎95%的人都選擇做了這個小手術。白天可以接上發聲閥，戴上氧氣管或面罩，晚上睡覺時再接上呼吸器。」
學姊邊說邊把一個藍色的東西接上脖子上的白色小管，聲音也隨之恢復正常。
「其實我們會選擇拔掉管子蓋上紗布並圍上絲巾，就是不想嚇到你們。至於絲巾為什麼是綠色的嘛……我們是團購的，顏色隨機，所以我也不清楚。還有穿著長裙……」學姊把裙子往下挪了一下，撩起上衣，露出一根半透明的管子，從小腹延伸出來，另一端伸進長裙裡。
接著，她把裙擺掀到大腿處，露出藏在裙子中的尿袋。「還記得校規中的兩週內去校醫院與醫師討論泌尿疾病的解決方案嗎？這就是其中一種解決方案，也是感染機率最低、護理起來最簡單的。其實可以安裝閥門，選擇去廁所排放，雖然比較美觀但麻煩且貴。我嘛，有點懶，選擇了最基礎的掛著尿袋。」學姊紅著臉解釋道。
我們已經不再感到驚訝，甚至覺得這是這所學校的「正常操作」，只是微笑著點頭。學姊似乎也看出了我們的反應，轉身打開門，坐回輪椅上，繫好絲巾：「走吧，時間差不多了，該吃飯了。我帶你們去學生餐廳，行李晚點會送到你們房間。」
我們跟著學姊往電梯移動，發現宿舍走廊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到電梯前時，我輕聲問學姊：「這一樓只有我們一房新生嗎？」學姊微微點頭，電梯隨即到了。
「沒想到一層樓40號人，只有我們四個是新生。」蓮洵自語道。
不一會兒，我們到了一樓，學姊在寫著「往餐廳」的自動門前停下，在讀卡機上輸入一段數字，門開了。進入後，我們移動了約100公尺，便到了學生餐廳。學姊推著輪椅找到一個六人桌的空位，等我們坐定後，她說：「你們的學生證，中學部每個月學校會核發一萬五的映幣。如果有參加社團活動、演出或校內服務，還會有額外加給。映幣兌換外界的貨幣是1：1，買什麼都可以，學生間互相交易也行。好了，去買飯吧。」
我們來不及感嘆，便快步走向打飯窗口。
打飯窗口的菜色五花八門，還有各國特色料理。我選了義式千層麵配燙菠菜，蓮洵拿了蒙古烤肉和炸醬麵，小羽選了清淡套餐加一瓶蘋果汁，瀟湘最後回來，餐盤上只有一碗滿滿的醬拌什錦燙青菜和一碗紫米飯。
學姊看我們都回來了，便去拿自己的餐點。
不一會兒，學姊懷中多了一個紙盒，裡面裝著一包藥液軟袋、一瓶像果汁的液體、一罐營養品和一包鼓鼓的半透明塑膠袋，上面寫著「備品」。學姊回來後，用酒精消毒雙手，打開備品包，取出一片酒精棉片，消毒軟袋的硬頭後，關閉了其中一條輸液管路，取下已經扁下去的軟袋，掛上新的。確認液體順利滴下後，學姊從備品中拿出一個針筒，連接上一根細管子，解開校服扣子，掏出一根管子，接上針筒，開始灌營養品。
「學姊，你這是在？」蓮洵問道。
「沒什麼，我是在通過胃造口給自己灌營養品，這條管子在上腹，不用擔心。」學姊輕鬆地操作著，不一會兒就把一整罐營養品灌完了。她取下針筒，蓋上胃造口管子的小蓋，把垃圾丟進垃圾桶，然後打開那瓶「果汁」喝了起來。
看著學姊喝得津津有味，我忍不住問：「學姊，你喝的這一瓶是什麼味道的？」
「味道嘛……我給妳一口如何？」我接過來喝了一口，沒什麼味道，只有一點鹹鹹鮮鮮的感覺，像稀釋了十倍的魚湯，但質地卻像濃湯。我把「魚湯」遞回給學姊。
「是不是沒什麼味道？這是校醫給我特製的營養湯，添加了各種維生素和礦物質。我有點厭食症，吃什麼都會想吐，只有這種沒什麼味道的才不會有影響。」學姊邊喝邊說。
我沒想到，學姊的生命是靠著這些東西維持的。心裡想著想著，我們便都吃完了，學姊的那瓶「魚湯」也喝完了。我們五人便動身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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