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生活在狹小的池塘,池中的碎石堆便是我的家。那裡淤泥堵塞無人問,雜草叢生肆意長。但我深信上天一定會眷顧我這條池中鯉魚,我只需要坐享其成。可是,這麼多年來,上天遲遲未有動靜,所以我家依然是窮困潦倒。父母總叫我外出拼博,真不知他們是怎麼想的,想讓我成為跟牠們一樣的社畜。我就靜靜地等待著銀兩不請自來,終於有一日……一股水流把我推向水面,我從水面探出頭來,忽而看見萬縷金光破雲而出,貫穿於天地之間。隨後風停雨驟,電閃雷鳴。我仰首望天,只見縷縷銀絲從空中落下,隨後一條金錦鯉從夜空中降臨,牠猶如鑲在夜空裡的寶石,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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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刻間,我的同伴們聽到動靜也紛紛浮上水面。「嘖,這是甚麼地方呀?又髒又臭。」金錦鯉一臉嫌棄地說。我的同伴不忍其辱,立刻反駁道:「你是從哪裏來的小白臉?憑甚麼在我們的地盤嫌三嫌四?」「唉,可憐的土包子們,我是奉神的旨意來拯救你們的。看看你們,不單止鱗片暗淡,還滿身班駁。看看你們生活的地方,小算了,還污泥濁水的。這哪是一個能住的地方?」金錦鯉說。
「說得太對了!」我忍不住高聲附和:「而且,我們住在這種地方居然還要工作,每天累死累活。我們明明是鯉魚,卻活得像一條泥鰍!」一旁的同伴都點頭和應。「幸好天神憐憫,特派我帶領你們前往『魚間仙境』。在那裡,無論是美酒佳餚還是金童玉魚,都應有盡有。環境比起你們這裡,更是雲泥之別。最重要的是,我們的居民根本不需要工作就能盡情享受生活⋯⋯」聽金錦鲤介紹完,我們全都欣喜若狂,而且這可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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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鯉魚點了點頭,隨後用牠尾巴劃破水面,在謐靜的池水上畫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隨後潛入水中,一道道漣漪在水面蕩漾著。「轟!」一聲清脆的霹靂響起,我的目光隨閃電移至水面,就在此時,我看見池水如綢緞般被抽起,而後煙霧瀰漫,像炊煙似的裊裊上升,目極煙波浩渺間,我的眼前一片迷霧,再能看清時,一扇水簾門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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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跟上吧!」只見金鯉魚輕輕一躍,就跳進了這道水簾門。我們也緊隨其後。湍急的水流將我們包圍,我們卻能在急流中無拘無束地穿梭、翻滾。「咚!」忽然,我掉進了一個碧綠的湖泊裡,抬頭望去,片片翠玉猶如一隻隻翡翠碗,碗裡是一支支含苞待放的荷花,縫隙間,光斑穿過萬頃碧波,疑似金龍在我的身體上遨遊,我的鱗片瞬間散發瀲艷金光,猶如身披黃金甲。隨後,金鯉魚帶領我們在這個「魚間仙境」遊玩,在嘗遍山珍海味、瓊漿玉液後,牠還請來了國色天香的美魚為我們載歌且舞⋯⋯正當我們看得樂不可支之際,金鯉魚和原住民都誠邀我們留下生活,一眾同胞卻猶疑不決,遲遲未作出決定。但對我而言,此等好事還需要考慮嗎?「我要留下!」我舉鰭高喊道,見我身先士卒,其他同胞也不考慮了,紛紛舉鰭表示想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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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金鯉魚向我們遞來一個精緻的盒子,打開裏面有無數顆小金丹。「因為你們之前生活的水質實在太污濁,唯有把這顆淨化身體的金丹服下,方可永遠留在這裏。」此話一出,我們爭先恐後地上前索取金丹服下。可是服下不久,我就感到天旋地轉,視線開始模糊不清,還未來得及問身邊同伴是否與我一樣,忽然我尾鰭發軟、兩眼一黑,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我隱約看到金鯉魚嘴角勾起,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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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一股腥臭的鐵鏽味撲鼻而來,我緩緩睜開雙眼,瞬間被眼前截然不同的景象嚇得螳目結舌。我在一個籠子裏,放眼望去,外面一排都是籠子,同胞們被禁錮、刑罰,還有一群持紅矛銀穗的鯰魚守在門口。我想起金鯉魚那令我不寒而慄的笑容,猛然醒覺被騙。於是我怒火中燒,瘋狂敲打鐵籠「金鯉魚,這到底怎麼回事,你這條卑鄙無恥的魚,快點滾出來!」我怒吼道,只見籠外有個身影慢悠悠地游到我面前,我怒視着牠,牠卻輕蔑地笑道:「我無恥?何不以溺自照!明明是你們妄想能夠不勞而獲,現在卻顛倒黑白。」牠一語驚醒夢中的我,我恍然大悟,對呀......牠沒有說錯,爸媽也沒有說錯,是我一直在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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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同為鯉魚,卻殘害同胞,你......你會遭天譴的!」我用力嘶吼着。金鯉魚卻捧腹大笑道:「真可笑,誰說我是一條鯉魚了?」只見牠猶如金蟬脫殼,把身上金燦燦的皮蜕了下來,露了出它的真身……牠竟是一條鯰魚! 「你所見一切都不過是我們鯰魚大王設的陷阱,為的就是誘騙你們這群異想天開的蠢魚。現在,你們永生永世都要留在這裏為我們大王做苦力。如果你們敢忤逆,下埸就跟牠們一樣!」我順著鯰魚的目光看向門外,一條「不聽話」的同胞正被抽筋剜骨,時不時傳來陣陣的哀號痛呼,我大驚失色,我害怕地蜷縮在角落裡,身子一直在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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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在家鄉雖然家徒四壁,但因有親友常伴,也算是個「安樂窩」。想到我平日不思進取,如今還因此被困匪窟,我悔不當初。「還不起來搬石頭?」一條鯰魚守衛惡狠狠地朝我大聲呼喝。我被迫做著粗重的工作,本想趁著牠不在崗位時偷偷休息,怎料被發現,牠二話不說就抽起長鞭揮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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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傷吾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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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啞如煙囪的聲音朝我們襲來,他的聲音並不響亮,唯獨是有一種力量,令我心頭一顫。我朝着聲音的方向望去,發現龍形拱門前站着兩個熟悉的身影。驟然間,一股激流席捲而來,沖開了所有的籠子,同胞們也因此全得救了。同時,那些作威作福的守衛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弄得潰不成軍。
那熟悉的身影背後還跟着一羣蝦兵蟹將,只見他們合力掀起驚濤駭浪,剎那間,鯰魚大王的老巢就變得千瘡百孔。牠的手下們在這回山倒海之威下,自然是毫無招架之力。
「爸!媽!」是他們來救我了!我懸著的心也逐漸放下。
「欲犯我兒者,雖遠必誅!」只聽母親仰天長嘯,邁著沉重的步伐逼近鯰魚大王,她的眼神如寒冰般滲人,陣陣殺氣彷彿在她身後源源不斷地冒出,我從未見過她這般模樣。
另一邊,剛剛還一副高高在上的鯰魚大王,在母親的嚴威下大驚失色,牠的瞳孔驟然緊縮,雙鰭也不停地顫抖著,整條魚都被恐惧所佔據。大夥兒正準備討伐鯰魚大王時,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逃去了,而滿目瘡痍的廢墟中迴蕩著:「不過是神話之力罷了,待我搬來救兵,你們一個都別想逃!」而剩下的鯰魚軍團們,見牠們的王臨陣脫逃,亦不再抵抗,紛紛丟下武器投降。
爸媽並沒有理會牠們,而是急匆匆地游來關心我。
我與他們相擁而泣,「對不起,我平日無所作為,如今還要整村魚來救我,我愧對你們!」其他同鄉都在七嘴八舌地議論我,我以為爸媽也會因此責備我,沒想到他們只是輕輕撫摸我的頭,說道: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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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我明白到不要把生命浪費在碌碌無為中,對於魚生的瑰麗設想,是基於腳踏實地。不馳於空想,不鶩於虛聲,才能在成功道路上砥礪前行。我立志不辭勞苦,勤勤懇懇地工作,爭取鯉躍龍門,早日過上自己和家人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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