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衝動了。為什麼要這麼衝動?
魏舜睜開眼睛,眼前依然還是漆黑一片,身體跟身邊的物體左右搖晃著。這個黑色的空間給魏舜一種很擁擠的感覺,耳朵一直傳來物品碰撞的悶聲,在這裡幾乎沒有光線與時間可言。
這個地方讓魏舜想起了梁以皓的家。他待的房間也是這樣:沒有光線,沒有時間,唯一的時間感來源就是梁以皓的生活作息。當他聽見外頭傳來電燈的開關還有窗簾被拉起的細微聲響,他就知道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因為梁以皓是一個沒有早睡習慣,但也沒辦法熬夜的人。然後再過一陣子,魏舜會離開自己狹窄陰暗的房間,躡步走去梁以皓那裡,擁著他入眠。
可是——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衣服,雖然在服飾店已經換過新的一套,也已經洗過澡,但不知道是不是出於心理因素,那股味道還是很強烈——魏舜不確定現在的自己還有沒有資格抱住梁以皓,那麼美好的一個人。魏舜覺得自己的雙手都還在顫抖,他沒想到對方會那麼倔,明明一開始直接把梁以皓的下落交代出來就沒事了。
不過,魏舜相信一切都還是值得的。雖然過程並不是很愉快,但至少他確實打聽到梁以皓的下落了,只要打聽到就好了,接下來要怎麼去找他都不成問題。雖然魏舜並不確定這台貨車現在駛到了哪裡,一切只能聽憑直覺。
魏舜還記得那時候,即使刀片就貼在程家延的脖子上,在片刻死寂後,他依然頑固地說著他跟梁以皓不適合,說什麼梁以皓從來不愛他,甚至在事情爆發之前都不知道他的存在,還以為家裡鬧鬼。程家延一直說他在社區裡聽見的流言,說大家如何將他的低調形容成鬼祟、將他的與愛人同居描述成非法入侵住宅,甚至將他送給他和那女孩的小禮物扭曲成威脅。
他不斷重複魏舜就是個瘋子,說他一廂情願,說他犯罪,說他的販毒故事只是他無法接受現實而產生出來的可悲幻想。程家延歇斯底里地說著梁以皓一直以來都是個正直善良的人,對社區的大家都很好,然而卻被一個潛入他家長達半年的人給搞到差點送精神病院。
程家延不斷說著這些,而魏舜則試圖用更大聲的吼叫掩蓋過去,大吼著問梁以皓到底在哪裡。他不願意回想自己究竟挑斷了程家延的幾根筋,但弄得滿頭大汗過後,他終於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地址,就在離原本社區有兩天車程的、一個只在地圖上看過名字的城市。程家延即使在失去意識之前,依然嘴硬地說了一句,看,他就是這麼害怕你。
害怕,魏舜從來沒有想過梁以皓會害怕自己。他只是用著自己的方式在愛他而已,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傷害他。魏舜頭一次感到自己有點迷茫,跟著身邊的這些貨物不知道要去到哪。他心裡只想著梁以皓,有梁以皓的地方就是他想去的地方。
他的右手焦躁地摳弄著戴在左手無名指的那只戒指,對戒的另外一只被藏在梁以皓衣櫃裡的一件西裝外套口袋。他從來沒看過梁以皓穿那件,所以他猜那件衣服可能很正式、很貴重、很意義非凡,或許某天他結婚了會穿。魏舜不敢想像梁以皓與其他人結婚,包括那個女孩,但他覺得如果梁以皓哪天發現了那只戒指,並嘗試戴上,那麼至少他們曾經有過一段一起戴著對戒的時光。
魏舜突然想到梁以皓去了那麼遠的地方,這三年來可能已經結婚,甚至可能有了小孩,就覺得心裡一緊。他突然感到很恐慌,又想到有個人被自己弄到不知道是死是活,等到警察深入調查,就會再次把自己抓回監獄裡關著。魏舜想到這裡就幾乎有股直接跳車,在馬路上找台車把自己撞死的衝動。
他明明只是很忠誠、很真摯地愛著一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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