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恩到達紐約市警局時臨近傍晚。今天電話響起，他一看到來電顯示便心裡有數，聽完內容後二話不說就從精神病院開了一小時的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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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他第一次被找來這裡。事實上，局裡許多案件都會請他來評估鑑定、提供協助。而重大案件中這是他被委託介入的第三起。加上其他案件，他進進出出局裡的次數幾乎要比他回自己的獨棟住宅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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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第三起，備受各界矚目。兇嫌名叫達米安·海拉德（Damian·hyrade），是一名23歲的年輕男子，五官十分俊秀、身材高挑，在被通緝時他的照片引起轟動。但比他的外型引來更多討論的是他的被害者們——全是作奸犯科的男性。十個有前科的強暴犯、兩個連環殺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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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新生代的《戴克斯特：夢靨殺魔》？各種報章雜誌都下著諸如此類的標題。兩個原本在逃的連環殺人犯就連當局都找了很久，這個達米安居然能找到還都殺了。路西恩也不由得開始對這個人有了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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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翻看達米安的調查報告時，犯罪現場鑑識顯示：十個強暴犯與連環殺人犯的死是不同的呈現方式。強暴犯死者們身上沒有任何遮蔽物，四肢和生殖器在生前就都被砍斷，切痕工整，失血過多致死。屍體呈現坐姿，兇手將做工精緻的鏡子放在死者面前。死者都是看著自己慘不忍睹的樣子死去的。他是在震懾他們。在那個當下，他是掌控生死的神，他們則如被放血的彘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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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連環殺人犯的待遇⋯⋯似乎好那麼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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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殺害的方式都相同，只不過生殖器沒有被砍斷，現場與屍體也被精心佈置過。兇手將兩名死者放在港口的廢棄倉庫外頭，死者的嘴裡和被剖開的胸膛都放滿了新鮮的土壤與鮮花，軀體被一同放在桌上，如同兩座插花的容器。鮮血順著桌面一路往下流，就像是紅色的桌巾。倉庫的鐵捲門被漆成和鮮花對應的溫暖的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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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遠方看，就是櫥窗設計（但沒有櫥窗）或者一幅畫。當時正在工作的幾個漁夫遠遠看見以為是誰搞裝置藝術搞到這種偏僻的地方來，結果越走近越覺得不對勁，之後嚇得連忙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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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為民除害的行為，手段卻很兇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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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利己的行為。他有殺人的慾望，但對象都是犯下了人神共憤的罪行的人，在判決上、在世人眼中，不管怎麼說他都阻止了那些人的再犯，確保了他們永遠都不會再有機會。人們甚至還得感謝他，同時也能滿足自己的慾望。虐殺能使他從中獲得力量與控制權，可能還有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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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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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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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裡的人員們見到路西恩就眉開眼笑地跟他打招呼，路西恩也微微笑回應。下一秒就被局長莫爾（Moore）咳的一聲大家立馬收起了笑容，提醒他們才剛抓到重大案件的嫌犯，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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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長莫爾走在路西恩前頭，然後停在審訊室外。他透過門上的小窗看著坐在裡頭的人說道：「他很平靜，也很配合。我們甚至不用任何方式去讓他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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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落網後這個年輕兇嫌一直保持著從容自若的神態，警方問什麼他便答什麼，全數供認。面對身為重大矚目刑案的兇嫌，居然什麼都招，他們根本沒預料到會是這樣。彷彿他早就知道自己會被抓到，或者應該說⋯⋯從一開始就準備好被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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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怎麼樣還是注意安全，我們會外面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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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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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深吸了一口氣，打開審訊室的門，看見年輕男子坐得很板直，被銬住的雙手合十握著，放在吊燈燈光直射的桌面，五官中只有鼻子和嘴唇因為侷限的光線能看得特別清楚。就好像面容被分割，切線很完整的雕像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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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米安，我是路西恩·墨菲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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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邊向對方介紹自己、說明他來的目的，一邊準備手邊的文件：「——是否同意接受鑑定？」他話音剛落，路西恩就看見對方正一眼不眨直勾勾地盯著他。那個人的雙眼在昏暗之中閃爍異常，像是動物在夜裡發光的眼睛。路西恩稍稍愣了一下，本能地對於對方的目光感到不適，但身為司法精神科醫生，這個狀況不是第一次遇到，他知道對方在觀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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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這時慢慢地將身體往前傾，看著路西恩緩緩地開口：「同意，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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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這時才完整地看見對方的容貌。正如同照片以及大家說的那樣，達米安非常英俊，甚至可以用美來形容。深棕與金色相間的頭髮旁分，鼻梁高挺、雙眼深邃，嘴角帶著上揚的弧線，給人他正在微笑的錯覺。稜角分明的臉型。水藍色的瞳孔除了此時正倒映著自己的身影以外，只有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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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確實就像一座雕刻作品，精緻美麗卻沒有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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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低下頭開始了他的鑑定會談，對方與他一來一往的回應著。結束後他闔上資料夾站起身：「謝謝你的配合，達米安。我將很快再來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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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說完就離開了審訊室，達米安在門關上後輕輕地說一句：「之後見，路西恩·墨菲醫生。」語氣裡夾帶了一點歡快，但很快就消散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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