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 立秋⸻遊走在墓園中的松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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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距離首次踏足倫敦至今已經有半個月左右。這天也是烏雲密布,陰陽怪氣的,路旁翠綠榆柳隨風飄沓,樹上的葉子輕輕泛黃,地上偶爾散落一兩塊枯涸的落葉,與大煞風景的垃圾堆。恰巧呼嘯而過的朱紅雙層大巴,配以颯爽清風吹拂英倫大地,使得橋下明渠霎時波光粼粼,打破在水上若隱若現的維多利亞式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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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的我,我還在投訴著香城的暑熱,不敢相信今天的我,經已移師到這未知的孤島上四處遊走,如幻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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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後的第一個星期,是學校的迎新週。雖然這是認識各路英雄的好機會,但我生性害羞,加上習慣了獨行俠的活動模式,以及為了對付累累的行政工作,所以我根本沒有好好地參與任何迎新活動。價值百萬的留學體驗,經已被我浪費將近百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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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後的第二個星期,是各門科目的第一節課。無他,課中並無講授甚麼重要內容,大多只是介紹科目大綱和作業要求,以及各位教授、導師們竭盡所能,彰顯他們對壞學生的惡意罷了。我仍不改以往的孤僻,草草地跟兩三位同學打打交道後,便躲回自己的宿舍。一覺醒來以後,莫說他們的名字,我連他們的樣子都忘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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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著!你說那隻松鼠嗎?說好不提的!反正她就半死不活的躺在養生所裡而已,我又何必浪費寶貴時間,去破壞迎接著我的光榮欣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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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後的第三個星期,也是九月的最後一個星期,正正就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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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星期三,陰,秋風正厲,從家中走路,穿州過省,到四、五十分鐘路程外的拱道車站(Archway St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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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你問我為甚麼不坐車?你老母,哪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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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車站後,我站在一旁,等待與一位同班同組同鄉的短馬尾女生會合後,再沿著海格特高街 (Highgate Highstreet)走,前往分組作業中需要考察的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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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那位女生同學從高街那邊走過來,一邊含蓄地揮著手,一邊對我說:「我是苡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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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稍稍打量了她,發現她的穿搭跟上星期在課堂裡所見的一樣,都是黑沉沉且保守的,上衣是簡僕的灰黑外套,配以薄薄的深灰格紋圍巾,下身則穿上淺灰的牛仔長褲,和以黑為主、以白為輔的運動球鞋。難道她天天都去敬輓嗎?雖然我沒資格說人家就是了。再看看她的容貌,素顏,五官德正,鮮見雀斑暗瘡,整體中規中矩,配以時下流行的無框金絲大圓眼鏡,雖算不上是絕世美人,但某程度上還是相當吸睛;髮長比一般女生的短,看得出來平常都是以菇頭為主,然而今天卻特別地綁了條短小的辮子,且那剛好及眉的瀏海更是加分;身長約比我矮個六、七公分左右,但其實已經比一般香港年輕女生的平均值高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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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好啊,我是幼羚。」我伸出我的左手示意,說:「請,我們起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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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們在之前的課堂上有搭訕過一兩句話,但大家也忘了問對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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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點頭,然後默默地跟著我走。忽然,她靦腆地向我搭話,開話的第一聲還特別的大,音高還偏掉,戰戰兢兢地說:「話說……為甚麼你IG的頭像是啡綿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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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課堂後,因為分組的關係,交換了彼此的電話,順道交換了各自的IG帳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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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啡綿羊」這點,我還是希望新認識的朋友們不要知那麼多比較好,畢竟沒有多少人願意接受別人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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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避重就輕,簡單扼要地說明這綽號的由來:「沒甚麼,就因為我的中文名字是幼羚,所以大家幫我起了『羚羊』這綽號。而我之後又覺得『綿羊』更可愛,所以我以後都以此自居,甚麼社交平台的頭像,自然也是綿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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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為甚麼是啡色,而非白色?這就簡單好懂⸻人的閱歷多了,就算再多麼的天真無邪也好,也難不了沾上一團團的污垢,更何況我生來便猙獰不堪,以「啡羊」為自居,實屬形容貼切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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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苡菇,她還是老樣子一臉認真,並沒有回應我的說明。於是,我決解自嘲一下,緩解這令人窒息的空氣,說:「我的名字嘛,就跟文憑試的規範用名撞名了,而且我的綽號還這麼柔弱。有空我還是砍掉重練好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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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那慣以為常、嬌柔的語氣對我說:「幼羚,人家都叫你羚羊,那我該叫你甚麼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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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其實我不太喜歡別人叫我做羚羊。」我遂回答,說:「人家說我像羚羊,但我覺得自己更像綿羊……那,叫我綿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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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嘛?綿羊這麼弱!」她臉掛充滿惡意的臉笑,不屑地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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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開個玩笑,而高唱著:「因為我是主的羊~」然後,手拍拍她那可愛的松鼠頭,用裝神作鬼的樣子對她說:「而妳是我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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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0/10!不好笑!」她臉稍朝向上,雙眼瞇瞇,嘴角上揚,用更不屑的聲線對我說:「叫你『羊』好了,不用分得那麼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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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綿羊!綿羊!」我高聲反駁,卻雙臂把她抱進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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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要,臭羊!」她緩緩掙扎著,雙拳輕輕搥向我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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