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語 - 阿啞

　　農曆七月，是個很適合說鬼故事的季節。

　　但對我們這些老是在與陰間打交道的人來說，就是麻煩。

　　奇怪了，前人留下來的教訓就是有人不信，老是喜歡驗證「歷史是不斷重複發生，因為人們都不會記取教訓。」這句話，讓我們吃這行飯的人疲於奔命。

　　唯一的好處就是我們故事很多吧？

　　來說說「阿啞」吧！

　　祂是個都市傳說，目前被我關在Wi-Fi分享器裡。

　　其實我也不想關祂，說起來祂也蠻可憐的，就是霸凌的產物。

　　我也不懂霸凌別人究竟是能有什麼好處？高人一等的優渥感？還是可以紓壓？

　　不管哪一種其實都不能構成傷害他人的理由，這也是品格教育的一環。

　　不過，顯然的我們現今的教育還做不到，不然阿啞就不會出來了。

　　祂只是想杜絕網路霸凌的一抹不知名的怨念，下手狠毒了一點──會拔掉你的舌頭和砍了你的雙手。

　　當初要逮到祂其實也沒花什麼力氣，就只要在電腦發出針對他人的惡意訊息祂自然就會出來。

　　還蠻像《地獄少女》不是嗎？只是意義上不一樣。

　　說遠了，我要講的是鬼故事來著。

　　那是國中的事情了。

　　號稱中二病最大族群，也是麻煩最多的一群屁孩幹的好事。

　　會知道阿啞還是班上那群神經病想試試看是不是真的──利用網際網路打下對他人的辱罵話語時，阿啞便會如同貞子一般會從螢幕爬出來剁掉你在使用鍵盤的雙手並且拔掉你的舌頭。

　　阿啞這樣的行為原本是針對有意霸凌他人的，只是沒想到竟然會被這群臭小孩抓到了漏洞。

　　一群人趁著電腦課老師臨時有事出去時，強迫被霸凌者（姑且稱之為小胖好了，不然原本綽號更不堪）輸入他們指定的文字──當然，被罵的是小胖自己，自己罵自己感覺就很悲哀。

　　我原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教室燈光一閃一閃的，接著所有人的電腦瞬間黑頻，僅剩下小胖那台電腦的螢幕亮著。

　　擠在小胖電腦前的人們興奮得要命，也不覺得要出大事，還興奮地叫著：「喔喔喔！阿啞要出來了嘛！」、「阿啞！阿啞！阿啞！」

　　然後就出大事了。

　　的確就像是貞子一樣，有一雙手螢幕裡伸出來就這麼掐上了小胖的脖子，勒的小胖的舌頭都吐出來在座位上不斷的掙扎著，那群人也不趕緊把小胖拉走，還興奮的直喊「欸欸！真的要拔舌頭了耶！」

　　眼見事情要大條，我直接把那些人推開一手抓住掐住小胖的那隻手，一手掐訣念著咒文想辦法把小胖救下來。

　　當然，小胖那個時候是得救了。

　　不過我也惹惱了那群人（因為沒讓他們看到最後），不過被我私下教訓幾次後也只能在背後罵我臭道士就算了。

　　其實我以為事情已經結束了，但是顯然我太天真。

　　小胖還是死了，以舌頭被拔出、雙手被砍的死法死在他家電腦前。

　　導師那時候宣布了小胖的死訊全班嘩然，但是同學們也就哀傷了一陣子就繼續回歸正常的生活。

　　只是我很難過，居然沒有救下小胖──因為小胖其實是被我的粗心大意害死的。

　　我決定要把阿啞收了。

　　要把阿啞引出來其實很簡單，問題就在於怎麼收？

　　阿啞是都市傳說，雖然也可歸屬於惡靈一類，但幾乎是等於沒有本體。

　　只要人們願意記得，祂就能夠存在。

　　簡而言之，殺了一個我，還有千千萬萬個我。

　　問了邱陽，她說反正滅不掉，那就關起來不就得了？

　　至於關在哪裡？哪兒來哪兒去唄。

　　禁錮的手法邱陽她家比較了得（畢竟專精招陰事宜），我只會粗淺的法子，對我家而言人道毀滅畢竟高效率一些。

　　那時候我們年紀都太小，也是問過家裡後才願意讓我們去處理，原本是我爸媽要壓陣，但後來臨時接到重要單子也只好委託世交，也因此除了邱陽（硬要跟來）之外，另附邱陽的堂哥邱筆骰壓陣──畫符封印堪稱邱家小輩中的一絕，在書法界也頗有盛名。

　　那一天晚上，我拿著邱筆骰給的一疊符咒坐在電腦桌前，邱陽興奮地站在一旁等著看阿啞，而邱筆骰本人則在客廳裡養神──這個人的身體不大好，畫符對他來說負擔很大。

　　開啟了視窗，我開了社群網站弄了一個假帳號在輸入文字時頓了一下。

　　要打什麼啊？

　　這輩子沒霸凌過人還真不知道是能說什麼。

　　「你白癡喔？霸凌污辱人這種事當然是怎麼難聽怎麼來啊！最好是能揭人瘡疤最好了！」邱陽得意的向我這麼說，活像是她曾幹過一樣的事情。

　　「看屁啊？我才沒幹過！我拿我的經驗來說不行啊？」邱陽看我一臉好像不知道要誇她還是要念她，撇撇嘴解釋了一句。

　　我點點頭，默默的在訊息欄開始輸入文字。

　　「邱陽根本公主病而且還很會收工具人，三不五時就叫工具人替自己做事。以為她是誰啊？」

　　我打到這裡腦袋上就挨了一個爆栗。

　　「誰公主病還有工具人啊！」邱陽恨恨地罵道。

　　「假的假的，你也別太當真！」我摸了摸頭，覺得很無辜。

　　「我還業障重咧！」邱陽用力地扯我的耳朵，我只能先拯救自己。

　　連房間開始不對勁都沒注意到。

　　天花板的燈一閃一閃的，電腦螢幕泛起了波紋，緩緩的有一雙蒼白的手從螢幕中伸了出來。

　　我直到邱陽放過我的耳朵、脖子似乎是被冰塊碰觸整個人抖了抖才發現。

　　「阿啞！」邱陽率先大叫著，然後伸手過去抓──應該說是努力掰開要掐緊我脖子的手。

　　來不及吐槽邱陽幼稚又危險的行為，我抓著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鬼手站起身往後退要把阿啞拖出電腦。

　　邱陽則是還在奮力得與死死抓住我脖子的鬼手奮鬥中。

　　似乎是沒想到遇到了高人（？），阿啞開始在被我們兩個往外拖時便鬆開了掐我脖子的手，要趕緊縮回去電腦裡。

　　邱陽見到祂要跑，瞬間就抽走桌上的符咒直接貼上螢幕凍住阿啞，還不要命得趁未完全封住行動時把手伸進電腦螢幕裡往外拖──拖出一個腦袋。

　　「啊剎！」邱陽一個暴喝又一個順勢就把阿啞拖了出來，同時我們也在房間裡跌得四腳朝天。

　　我趕緊爬起身，卻見到除了邱陽之外，還有一個垂著頭坐在地上盯著自己蒼白的手的長髮女生。

　　那就是阿啞吧？

　　我還沒動手，邱陽卻搶先我一步，她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了起來便朝著阿啞撲過去，抓著阿啞硬是逼祂露出臉。

　　但什麼都沒有，那是一張沒有五官但卻能發出尖利叫聲的臉──邱陽身上防止鬼上身的東西直接讓祂們這類的靈體受到刺激，傷害實在有點大。

　　「你再整個人貼上去，阿啞就要掛啦！」我叫道。

　　邱陽只好悻悻然的放開阿啞，我則是趕緊拿了邱筆骰畫的符咒貼上了阿啞的脖子和雙手。

　　霎那間，紅光在阿啞的脖子上閃現，阿啞發出更加尖利的叫聲，脖子與雙手顯現出了鐵鍊，同時雙手整個被包覆了起來，就像是戴上了我們在烘焙時為了避免被燙傷而戴上的手套，而邱陽順勢就抓住了鐵鍊的另一端防止祂亂跑。

　　「逮住了，雖然說要禁錮祂是哪裡來又哪裡去才省麻煩，但也挺讓人頭痛不是？」邱陽挑了挑眉。

　　阿啞畢竟是潛伏在網路的，基本上有網路的地方祂就有辦法活動，要限制行動範圍有一定的困難。

　　「區域網路，咳…咳…。」默默的，一個男聲插了進來。

　　不意外，是邱筆骰，他默默地開了房門說了這麼一句就離開了。

　　不過，區域網路？這倒是一個好主意，把阿啞綁死在家裡的Wi-Fi分享器，要抓回來就順著符咒鍊拉回來就好，何況，孔家的祖先也不是吃素的──雖然到時候得要費一點功夫。

　　最後，阿啞就綁在我房間的Wi-Fi分享器裡面，然後過了很久我才發現其實阿啞根本不是啞巴是會講話的！

　　那還是有一日我很無聊在看關於都市傳說的遊戲實況，靈機一動想到家裡就有一隻活蹦亂跳的都市傳說隨口就問為什麼會成為都市傳說。

　　「只是不想再有人因為被霸凌而死。」阿啞這麼說。

　　還別說，當時我聽到整個人從椅子上跳起來，第一句吼的就是：「你居然不是啞巴！」

　　阿啞顯然對我這句話沒興趣，默默地縮在Wi-Fi分享器上頭。

　　「那你為什麼之前殺害了這麼多人？」

　　「我沒有想殺人，只是想著如果他們不能再開口，不能再用雙手打字就無法在網路上傷害他人。」阿啞抬起祂沒有五官的臉面對我這麼說。

　　不知為何，我覺得祂很難過。

　　尤其是電視新聞又在播霸凌事件的時候，我總是會想到阿啞縮在Wi-Fi分享器上面抬起沒有五官的臉看著我的模樣。（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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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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