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給 - 第四章: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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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陌，剛剛的考試考的怎麼樣?」劉子昂問。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Irox14V57

我把考卷甩在他眼前說:「怎麼樣，這次我一定比你高!」

我考了九十九分，就不信這次贏不過你這傢伙，哼!

他卻用傲慢自大的眼神看我······

「我的目標不只是及格，而是滿分!」

一百分的考券打到我面前，心頭狠狠一抽。

「就差一分，差不多啦!」我想草草了事。

他笑笑，「沒想到，我們馮陌同學也有這樣的一面。」

我單手撐頭，並沒有把他剛才說的放在眼裡。

「上課啦!同學們。」李老師走入教室說。

「這次的校內自然科展，馮陌同學又再次的取得非常好的名次，是全校二年級唯一一個特等獎!」

同樣的掌聲，聽了卻格外刺耳。

我已經分不清，那是鼓勵，還是只是嘲諷。

我忘不了，那些聲音，直到現在。

還是時不時傳來，清清楚楚，在我的耳邊。

指桑罵槐的批評，含沙射影的詆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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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相信別人的讚美，他也太天真了吧!」

「別因為表現得不錯就得意，他隨時會被淘汰的。」

「當初還以為，他人很不錯，結果現在勒?爛人!」

「能有現在的成就，只是因為他運氣好，別太驕傲!」

「會讀書又有什麼用，你看看他那樣子!還帥哥勒······」

「別被他那張臉騙了，看了就覺得噁心!」

「真的不知道這種妖孽為什麼要回來上課!」

「拜託了！別人對他的稱讚，都只是客套話，講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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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現在，只看的見自己最醜陋的一面?

眼淚不控制的流，無聲的、無助的。

連崩潰，都悄無聲息。

奇怪了?在父親的葬禮上，我不是才跟他發誓過。

我會忍耐，我不會讓你擔心的。我長大了，我會懂事。

不要把你真正的情緒寫在臉上，那只會讓你更不堪一擊。

因為你得到的永遠不是同情。

那些你教過我的······那我······

我現在，怎麼還是在哭呢?卸下偽裝，沒有任何防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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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爸爸都死了，連哭都沒哭，不像話!」

「那不是馮先生的獨生子嗎?看看他那樣子······」

「那怎麼看都不像是親生的。」

「我看八成又是個不會好好孝敬父母親的小孩。」

「我有你這孫子，真是我倒八輩子的楣!」

「沒有你，我兒子跟我媳婦就不會有這種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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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說了!拜託你們不要再說下去了!

我會乖乖的，不會再胡鬧的，我會變安靜的······

我知道都是我的錯，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錯誤······

摀住耳朵，只想逃離那些支離破碎的回憶。

「馮陌?你怎麼在發抖?馮陌!」劉子昂注意到馮陌的異常。

伴隨一聲巨響，馮陌應聲倒地。

「喂!馮陌，你醒醒!喂!喂!」

我置身於黑暗，本能的忍受。不期待任何救贖與光亮。

卻還是會······想要。

進到自己心裡，那盞微弱的燈光中。

落入我夢境中，支撐我去推開迷茫的，一盞燈。

不多，但足夠了。

「護士阿姨，他還要多久才會醒?」劉子昂看著馮陌。

「這個······畢竟他是血壓過高才導致的昏迷，就要看自己他什麼時候醒了。」保健室的護士說。

劉子昂心想:「是因為過度疲勞嗎?還是情緒不穩的問題?情緒激動可能會緊張與激動的情緒，也會使腎上腺素、兒茶酚胺分泌，進而影響血壓，導致血壓突然升高或降低。」

「你這傢伙，還真是會搞事情。」劉子昂感慨道。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爸爸、媽媽都還在，好好的站在那。

那一刻，恍若時光倒流，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我們一家三口，名叫幸福的美夢。

對著我笑，溫柔的叫著我的名字。「馮陌，馮陌。」

對!我在這裡，一直都在，等你們······

跟我一起回到，那個曾經溫暖的家。

「爸!媽!我們一起回家好不好!」我對著另一頭大喊。

「不要都丟下我一個人······」

那一切只是一場夢，一場在現實中的模糊投影。

「不行!你們不可以丟下我······不行······」

夢境裡的摧殘讓他在病床上不停地呻吟著。

「我的天啊!學長他怎麼一直流汗。」

陳凊拿起毛巾，不停地為馮陌擦去臉上汗水。

「我也不知道他怎麼了。」劉子昂搖搖頭。

劉子昂用手背測量馮陌額頭的溫度，「沒有在發燒······」

他站起身，對著馮陌說:「你到底，隱藏了什麼?」

劉子昂心想:「到底是什麼，讓你現在很痛苦?」

馮陌忽然劇烈的咳嗽，沒過多久就睜開眼。

陳凊將他扶起身，「學長你怎麼了?你還好嗎?」

她眼神關切地看著馮陌，充滿關心和擔憂。

「咦?我怎麼······啊!痛痛痛······」

我的頭上怎麼腫這麼一大包，好痛!

「唉!從椅子上直接摔下來，你不記得了?」

我笑笑，摸了下頭說:「差不多，我都不記得發生什麼了。」

劉子昂嘆口氣，無奈的抓頭，「你這傢伙真是······」

「馮陌學長，你以前住院，不是有生病嗎?是不是那病還沒有好，又再次復發了?」，「這個，我不知道是不是······」

等下次再去醫院檢查一下好了，免得又出什麼大病。

「是家族遺傳病嗎?」劉子昂雙手環抱在胸前。

我摸著下巴說:「我們家應該是沒有家族遺傳病的。」

「我記得你上次住院的時候，筱斕有跟我說你只是雙腿骨折，沒有生病啊!」陳凊檢查起我的傷勢。

劉子昂瞪大雙眼，似乎是對馮陌曾住院的事感到驚訝。

「那個時候，算是生病吧，沒有好好休息跟吃飯，這也是我出車禍檢查身體的時候發現的，我自己不知道。」

「學長要好好照顧自己，老是讓身邊的人擔心你。」

「唉······馮陌你不知道，我們已經在這裡待了快三小時，午餐都來不及吃，就馬上趕過來看你的情況。」

我難為情的說:「抱歉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我還來不及起身，劉子昂就把我推回病床上。

「你到放學之前都先給我好好躺著，不然等一下你又給我在暈一次。到時候，麻煩的人就是我了!」

「老師那邊我會說清楚，你就給我乖乖休息!」

說完，劉子昂毫不猶豫地離開保健室。

「劉子昂每次都這樣!」我用手托著下巴。

陳凊卻笑說:「劉學長其實人很好啊!你不覺得嗎?」

「怎麼說?」我有些難以置信的問。

陳凊嗯了一聲，隨後開口道:「我剛好經過馮陌學長你的的班級，想說要叫劉學長跟我一起去看看你的狀況，結果學長不在教室我就想說算了。結果沒想到劉學長早就在保健室了，還一直跟護士阿姨問你為什麼會暈倒，很關心你的樣子。」

那麼冷酷的人原來也有溫暖的一面，還真稀奇!

陳凊輕笑道:「他搞不好啊，從你暈倒到現在都待在這呢!」

「真的假的?不是很相信。」我皺眉，口氣中帶有疑惑。

陳凊將放在一旁的袋子拎起，起身說:「馮陌學長，我也要先走了，等一會有重要的課要聽。等一下下課，有時間的話，我再順路繞過來看你，好好休息，掰掰!」

「嗯!謝謝!再見!」我笑言，揮手跟她道別。

喔!好無聊喔!都已經過了快三個小時，還沒放學。

不久之後，學校的護士阿姨走進來。

「同學，如果身體還有不舒服的話，記得要馬上去看醫生呵!

再有不舒服就先不要來學校，要好好靜養。醫生如果有有開藥，一定要按時吃，還有要多喝水，痊癒之後才可以來學校，這陣子多多休息，一天至少要睡八個小時以上!」

「好!我知道的!謝謝!」我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那快回家吧!要放學了!」，「好，謝謝護士!」

呼，終於出來了!待在那種密閉空間，感覺呼吸都有困難。

先回家，好好睡個覺，不然突然猝死都不知道······

電話鈴聲響起，手機螢幕上顯示著陳凊的名子。

我微微勾起嘴角，接起電話。「怎麼了?陳凊。」

電話那端傳來急促的聲音，「學長!你現在在哪裡?」

陳凊一定是要拉我去醫院，在學校找不著我······

「我在回家的路上啊。」，「喔!馮陌學長!」

她的聲音帶著顧慮，與柔和的關懷。

「我走了學校一整圈都找不到你!我只想帶你先去醫院檢查一下，我哥也會來。我也跟他說了你的症狀，他說你現在必須去醫院檢查一下，不然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好好!那就醫院見!謝謝陳凊小學妹囉!」我服從的回答。

正要掛電話，「不用!學長!我去找你!」，「找我?······」

「你知道我現在在哪裡嗎?」還沒說完，陳凊早就掛電話了。

一回頭，女孩的身影，便映入眼中。

她急促的呼吸聲，與奮不顧身衝向我舉動。

「學長!」陳凊跑向我，嬌小的身體卻顯得堅定不已。

好想······抱住她，讓她知道，我有多麼······

陳凊還來不及反應，馮陌早已經俯身環抱住她。

脖子靠住她的肩，聞著她身上的香氣。

玩弄她的頭髮，感覺著她的每一絲氣息。

我在陳凊的耳邊吹氣，她的身子輕輕顫動······

「學長······」她對我忽然的舉動感到驚訝。

在馮陌懷裡的陳凊滿臉通紅，手足無措的要求放開她。

「不就不要!你能拿我怎麼辦?陳凊妹妹?」

我想讓你知道，我有多麼喜歡你。

陳凊想推開我，我卻越抱，越緊。越不想放開她。

「馮陌學長······我哥哥也在後面，可不可以先鬆手?」

我震驚，子榤哥也在!那他不就全部都，看到了?

陳凊藉此逃離我的懷抱中。

我看著她遠去。此時，子榤哥的聲音卻傳來。

「你真厲害，這麼快就抱上了?」，「子榤哥······」

我轉過身，陳子榤真的站在那裡啊!完完了!

我尷尬的笑一聲說:「子榤哥，你剛剛，都在場啊······」

他給了我一個謎之微笑，「哼哼，你說呢?馮陌老弟?」

「先說好，你們再一起我是不反對。但是你們還未成年，有些事，就先······」，「子榤哥!」我害羞地打斷他。

「我很看好你這個妹婿呢!加油囉，馮陌老弟!」

陳子榤單手拍著我的肩膀，像是要給我鼓勵似的。

我淡然一笑，摸了摸他剛剛才觸碰過的肩膀。

現在，我好像不怎麼討厭了。

「對了對了!要帶你去醫院檢查，快跟我上車!」

子榤哥你也不要掐這麼緊啊······脖子要斷了······

話說回來，子榤哥幾歲拿的駕照啊，看他也挺年輕的。

「子榤哥，陳凊她······算了，我還是不要問比較好。」

我坐在副駕駛座，頭緊緊貼住窗戶，嘆了一口氣。

他輕輕一笑說:「她現在應該已經被我妹妹接回家了。」

「子榤哥，你還有一個妹妹喔!」我驚訝的看他。

「是啊!我們三兄妹裡我最大，再來就是我大妹陳子惟，最後一個就是我二妹陳凊。我今年已經二十三歲了，陳子惟跟我差了三歲，陳凊也差了我快要六歲。」

哇嗚，這樣算下去的話，他的媽媽生陳凊時，年紀挺大。

「雖然很不想這樣說，但是陳凊他並不是我親生媽媽生的，而是我的繼母。」聽到這句話，我不自主的瞪大雙眼。

「我的親生媽媽在我大妹出生後沒多久就癌症去世了，我老爸在我媽去世不到四個月就娶了新老婆。」

聽著他說話，傾訴、牽掛，語氣中完美隱藏著那股憤怒。

「我當初還小，也不記得自己親生母親長什麼樣了。聽親戚

朋友才知道，我的母親並不是我真正的『母親』。」

我始終保持沉默，任由話語去讓他傾訴自己的不平。

「但是，繼母也沒有因此冷淡我跟我大妹，反而是很疼愛我們兩個，就算陳凊出生了，還是如此。」他輕笑道。

「我也是去年才知道這件事，你就當我發個牢騷好了。」

他的表情輕鬆許多，像是願意放下那段令他害怕的過往。

下了車，陳子榤對我說:「我先說，陳凊她不知道這件事，你不要告訴她。時機成熟，我自然會跟陳凊講明白的。」

「是，我知道了!」，「知道了就快一點跟我過來!」

掛號、看診、領藥，就足足花了我們一個多小時。

離開醫院，「要不要我載你先回家休息?」，「好!謝謝!」

「你家在哪裡呢?我載你回去。」陳子榤轉動著方向盤。

我停頓了一會說:「不用載到我家了，謝謝!公園附近不是有一家便利商店嗎?載我到那裡就可以，子榤哥。」

「再見!如果有任何困難或有需要的地方，歡迎隨時聯絡我，不用客氣的，馮陌老弟!」陳子榤比了個讚。

我面帶笑容，「嗯!子榤哥，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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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讓你跟我一樣，被蒙在鼓裡十幾年，什麼都不知道。你也不喜歡被別人欺騙，然後還不知道真相吧?」

「雖然很不想這樣說，但是陳凊他並不是我親生媽媽生的，而是我的繼母。」

「我的親生媽媽在我大妹出生後沒多久就癌症去世了，我老爸在我媽去世不到四個月就娶了新老婆。」

「一想到就很生氣是當然的啊!怎麼可能不生氣?」

「作為你未來的大舅子，這算是好心提醒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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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語不段的在腦中盤旋，遲遲不得散去。

這一家人，對彼此隱藏的秘密，不只如此······

堆積在心中、累積在時光中已久。

秘密，遲早一天會被接露。隱藏，會被所為真相瓦解。

「馮陌!你身體不要緊了是嗎?」

感覺過了好久好久，終於可以正常上課了!感動!

劉子昂拿著數學講義遮住臉，他是在遮什麼啊?

我也拿起講義，「好很多了，但晚上睡覺之前還是會一直頭痛。雖然睡前都有吃止痛藥，但半夜還會背痛醒就是了。」

請了一個禮拜的病假，待在家有夠討厭的，怎麼說······

陳凊也就算了，子榤哥還有劉子昂都不允許我隨便出門。

我也只是騎腳踏車去買吃的，他們說什麼都不讓我離開家半步。結果最後天天來我家送飯給我，說怕我吃不健康。

「痛一次大約痛多久?有超過一個小時以上的話，可能是緊縮性頭痛。長期固定的姿勢使得脖子變緊，牽扯到背部肌肉則僵硬，由於頸部再牽扯到頭部，才會造成頭痛。」

這傢伙有點東西，在網路上看的科普知識不少啊。

我說一句，他可以在多還我十幾句。

劉子昂將數學講義捲成筒狀，打在馮陌的腦瓜子上。

「長期維持同一個姿勢念書，又沒有好好起來休息，作息根本就不正常，也沒有補充營養，我說的沒錯吧?馮陌?」

心被刺了一下又一下，劉子昂他說的全中!

我無言以對，只能默認。「我說的沒錯吧!」

放過我吧!劉子昂大哥!已經有兩個人都跟你一樣了······

一直打電話拼命關心我，我真的沒事了!謝謝你們關心!

「好好休息有這麼難嗎?連自己都顧不好。」，「······」

下午的自修課，老師正在安排下個月學校舉辦的運動會。

想到有運動會就頭疼，哎呀真是的，真麻煩。

腳傷狀況不是很好，我也不太想參加。

「好!以上就是這次大隊接力的名單，還有個人競賽參加的同學。如果有身體舒服或是無法參加比賽原因，要盡快跟我說一聲，這樣老師才必較好調動。」李老師說。

一個同學舉手問:「老師，所有的同學都會參加運動會嗎?」

「如果是趣味競賽，所有同學都會參加沒有錯。但個人競賽的話，是體育老師安排給合適的同學，或者是有興趣的同學去參加。」

不參加的話，那些同學們又說我被老師袒護啦、刻意包庇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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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績好就不會被叫去跑步，看看他，多好呀!」

「暈倒就暈倒，搞得好像大少爺一樣，都要別人照顧。」

「他以為他身體不好就可以不參加喔!廢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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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膝蓋想也可以知道那些同學要講那些。

我也不願意不參加啊!就是腳傷再次復發，又要看醫生······

前陣子又因為暈倒在家休息了一個多禮拜，連李老師也特別關心我的身體狀況。擔心我要是垮了，班上又少了一個王牌

吧?跟我說我不參加也沒關係，他會請其他同學替補。

劉子昂無可奈何的看我說:「馮陌，勸你最好不要請假，不然到時候那李老師ㄧ定會叫我去當你的替補，那會累死。」

到底是有多麼不情願，才能用這種語氣說話。

「是是是，我盡量不請，看看狀況再說。」我一臉不在乎。

「如果有任何有關運動會的問題，可以去請教體育老師，或是可以直接來辦公室找我，老師基本上都在。」

還是跟李老師說我參加趣味競賽就好，大隊接力就先放棄。

而且，要是我也參加大隊接力，沒得名的話，全班一定會怪在我身上。說我身體不好幹嘛參加、跑不快就不要擅自過來湊熱鬧、都是你才害我們班輸掉，你要怎麼負責······

「馮陌，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不想回答沒關係。」

一放學，劉子昂就緊跟在我的身後。

「什麼?」，「你上次不是有說，你住院過嗎?」，「是啊!」

我一臉疑惑，「你要問什麼?」，「你是不是上次······」

他嚥下口水說:「你是兩年前那個國中生吧?我記得那次意外，有上報到新聞上。五十歲的張姓男子當場死亡，送醫治療，宣告不治。同車的馮姓妻子傷勢嚴重，送醫搶救。」

我不可置信，他竟然知道這起車禍意外?

他抿抿唇，「不瞞你說，我當時也在場，是目擊事故者。」

「當時新聞鬧得很大，這件事不可能不記得。當時，一位酒駕吳姓男子在十字路口，直接跟轎車發生衝撞，兩台轎車皆翻覆。那名酒駕男子也是當場死亡······」

不願意被揭開的過去，此刻重新被記憶喚醒。

「當時，那一幕依舊怵目驚心。我無法想像那場景，是在我眼前發生的······只能說，真的很可怕。」他緊握拳。

鏡片下的神色凝重，似乎想要躲避我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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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請節哀······」

「把我爸爸媽媽還給我!還給我!」

「你們要怎麼負責?我的家人都沒有了!」

「都是你們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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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天，不堪回首的過往。

以及，破碎的家庭。

倒抽一口氣，我回應他:「是啊，是很可怕沒錯······」

我也不敢對上他的視線，怕下一秒眼淚就會潰堤。

我背對劉子昂，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馮陌，我只想說······」，「不用了，謝謝。」

不用了，我都知道。

那些安慰我的話不用說了，反正事情都也發生了。

頭頂滴落一滴雨，我仰望天空。

慢慢地，眼前的景象變的如此朦朧。

它來得快，去得也快······回憶在此刻卻如此的清晰。

微風徐徐，綿綿細雨;溫柔而漫長，細長而飄渺。

既是治癒，也是覆滅。慶幸有這場雨，眼淚才能藏好。

混著雨滴，沒人可以看清我的淚水。

所有的脆弱與委屈，才可以好好發洩。

沒人能懂，也不想讓別人進入我的世界。

我自己也不懂，我為什麼變了?

有時，我甚至連呼吸，都會覺得很痛······

禁錮雙腳的枷鎖，腳步蹣跚;不停地傷害自己，受盡折磨。

我無法接受自己的脆弱，陷入低潮卻找不到方法脫離黑洞。

以前的我，不是很喜歡跟人相處的嗎，現在呢?

逃避、遠離、假裝、害怕。聽起來，是多麼諷刺。

不懂什麼叫愛自己，感覺現在做的一切毫無意義。

這些我以為的習以為常，輕易擊垮我的最後一道防線。

▲

「今天馮陌也沒有來嗎?打他家裡的電話也無人接聽，到底怎麼了?該不會是我前幾天跟他講的那件事，他才閉門不出的?哎!為什麼啦?馮陌你倒是給我個說法啊!還有，下下禮拜就要運會了，你該不會要請到運動會結束吧?」劉子昂焦急的想。

他無奈地用力抓頭，左手不斷的槌打著書桌。

「劉子昂，外面有學妹要找你!」一名男同學大聲說。

他推了下眼鏡，看到了陳凊。

「她還是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直接找我······」他心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陳凊美麗而純淨的面容上。

劉子昂一走出教室，陳凊就馬上把他拉到老師辦公室旁邊。

「抱歉，劉學長，在這裡才不會被其他人聽見。」

她大口喘著氣，面色有些憔悴。

劉子昂有些不解，「你要做什麼?」，「這件事應該······」

「劉學長你應該也知道這件事吧。」陳凊憂心忡忡。

「是馮陌對不對，他整整五天沒有來學校了。之前上課的時候就發現他怪怪的，也不講話，就一個人趴在桌上。問他身體是不是不舒服，還是不講話，嘖!」劉子昂搖頭。

陳凊微微低頭，「我跟我大哥還有我二姊都有試著打電話給他，但他的手機都打不通，有傳簡訊也不回我。」

「我也是，都有打電話給他，他就是不接······」

陳凊摸了摸下巴，眼睛一亮。

「啊!還是，我們一起去馮陌學長家裡找他!」，「······」

她不悅的看著劉子昂問：「不行嗎?學長不想去我一個人去也可以的。不想來就直說，劉學長!」

語畢，陳凊轉身就走，只剩劉子昂呆呆的站在那裡。

「蛤?我不說話就翻臉，我又沒有說我不去，奇怪了······」

劉子昂不知道，剛剛他一臉不在乎的表情差點激怒了陳凊。

「劉子昂，剛剛跑哪去了?」一名男同學走過來說。

劉子昂伸伸懶腰，一臉無所謂的回答：「沒什麼。」

「還有剛才那學妹，你認識啊?」，「對啊對啊，她長得可愛喔，以前都沒有看過耶?是轉學生嗎?」，「什麼什麼?」

愈來愈多同學聚集到劉子昂的座位旁邊。

「現在終於知道陳凊為什麼要選沒有人的時候才來了······難怪都是放學這裡都沒人才來。」

他一邊心想，一邊打發掉身邊聚集而來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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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嗎?學長不想去我一個人去也可以的。不想來就直說，劉學長!」，「手機都打不通，有傳簡訊也不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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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子昂頭疼的扶著腦袋，感覺大腦下一秒就會炸出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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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懂，那些自己忍了快一年的情緒。

會敗給劉子昂的一句話，很現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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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兩年前那個國中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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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還是兩年前那個國中生沒有錯!

都是我的錯，這是一輩子都無法否認的事實······

我還陷在那深淵中，一次次，不停的掙扎。

用痛苦來贖罪，讓父親得以安息。

我忘不了，也不敢忘。

能記得那些回憶的，好像就只有我這麼，一個人。

幸福與折磨互相交錯，生活被多餘的情感佔據。

必然，負面的思考成為一種負擔······

躺在床上思索，終究得不到，我想要的解脫。

隨即，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筱斕?」手機上顯示著聯絡人的來電。

我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撥開了電話。

電話那一頭並未傳來任何聲音，「······筱斕？」

「馮陌你這個大傻瓜!為什麼不給我去上學啊?」她的怒吼聲讓我感到意外，從來都沒有聽過筱斕如此憤怒的聲音。

我低頭，「······抱歉。」，「我打了至少有十通電話!」

「你不是跟我說會好好讀書的嗎?把自己鎖在家裡幹什麼?」

面對筱斕的訓斥，我一言不發，安靜的聽著。

說到最後，她收起那股憤怒情緒，語氣逐漸變的溫柔。

她深吸一口氣說:「馮陌。」，「怎麼了?筱斕?」

「我剛剛有些衝動，你別介意······」，「嗯。」

那一瞬，是因為太在乎，才導致關心成為指責?

是因為真的很愛很愛你，所有的情緒在轉瞬之間爆發?

擔憂、惶恐、焦慮、責備，夾雜一起。

「我很擔心你的狀況······是陳凊妹妹打電話給我我才知道，你已經快一個禮拜沒有去上學了。」，「嗯。」

陳凊應該是找不到方法，最後才找筱斕求助的吧?

筱斕長嘆一口氣，「你不知道的是，有多少人打電話給你。陳凊妹妹幾乎一家子都有打電話給你，你都不接的。」

我就不知道啊!我手機在那之後就一直關機了······

「抱歉，你人現在在英國，還要特地為了我打電話。」

她哼了一聲，「我要跟我老公講講，你這孩子到底多誇張!說不定他一聽完，就馬上買機票回台灣，去扁你也說不定!」

回台灣倒是可以啦，但要扁我就算了······

「我知道了，明天我會回學校上課的，你不用擔心，我並沒有忘記筱斕你給我的『鞭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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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我不在，你們也要好好努力讀書，考上好大學······我很期待你們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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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欣慰的笑，「嗯，知道就好。要好好讀書喔!」

掛電話之前，筱斕叫住了我的名字。

「嗯?」，「馮陌，雖然我並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重大打擊，但我這裡只有一句話，就是······」，「······」

「那些都已經是過去了，是沒辦法重新來過的。」

我心頭一震，一滴眼淚順著右臉頰緩緩滑落。

她聲音有些哽咽，「我希望你可以重新振作起來······」

「你很痛苦我知道，但不是孤身一人。」

字字句句，何嘗不是在說，自己是如何撐過來的。

其實，最愛笑的人，往往傷的最深。

最完美的例子，就是筱斕。戴上微笑面具，強迫自己快樂。

面具，是一種隱藏；快樂，是一種偽裝。

為了所有病人，將所有勞累與壓抑，全部憋在心裡。

同時，得到救贖······

對病人的愛，也同時是讓她造成另一種傷害。

殘忍的人，選擇傷害別人；善良的人，偏卻選擇傷害自己。

「我最不想看到你一蹶不振，為了自己，請你好好打起精神，不要每天盡說些喪氣話。答應我，好嗎?」

「嗯······我······知道。」我強忍淚水回應。

筱斕清清喉嚨，溫柔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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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心是當然的，悲傷也一樣。」

「走出陰霾，去試著感受太陽。」

「不要害怕，我相信你的堅強，你的勇敢。」

「不要絕望，要勇敢的抬頭。」

「不要困惑，在你身邊，還是有很多愛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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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首，很簡單的······安慰。

通話結束，我立馬撲到床上，哭的不能自己。

將雙手埋進手心裡······

但這是習慣假裝的我，應該得到的吧?

枕頭、被子，甚至是我的衣服上，全是淚痕。

我胡亂的用雙手擦拭眼淚，好讓心情可以平穩些。

冷靜，冷靜下來······

一路走來，帶著滿身的傷痕。

帶著一顆流淚的心，我真的很累、很累。

眼皮沉重到我無法睜開雙眼。

就先這樣吧······我已經累了······

掩埋在心裡的最深處，有著不願被揭開的傷痛。

我也想過離開，只是我不敢······

因為，怕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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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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