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我可以到哪裡去。」我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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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我的房間。」她按下25的按鈕。然後,我們打開了一道刻上「2504」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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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漆黑一片,連窗檯也被窗簾蓋上,沒有一絲光線透進,女孩用熟悉的手勢摸摸牆邊,打開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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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放下手袋,脫下高跟鞋,也指使我把鞋放在鞋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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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找得到牆,但無法得知如何能夠打破它,即使逃離到斯城,牆仍然植根在內,這是來自舊鄉的詛咒。若果你有這樣的感覺,我們就是同病相連的姊妹。」女孩坐在白色的雙人床,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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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麼名字?」我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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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湘。」女孩走上前,用手撫摸我的臉頰,「可憐的女孩子。」她用熟練的手勢,溫柔地把我推倒在床上,然後隔著衣服不斷用雙手探索我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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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牆在哪裡?」我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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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到達這裡的一開始,我就找到了。」她肆無忌憚地打開自己,用手指按著身體的一處說:「是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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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個無意識,像是被完全麻痺的一刻間,我看到面前的湘變成一面鏡子,使我反射性地打開了自己,成為一塊躺在床上的布。她用身體貼近了我,並張開嘴巴,伸出舌尖觸碰我的鎖骨。良久,我感到一股忽冷忽熱的溫度,布與布之間摩擦而成的熱力沿著身體邊緣上升,產生溫度和快感。我們都擠出了如河水般的體汗,逐漸混和在一起,形成一片深沉的漩渦。漩渦不斷移動,濕氣和暖意正包圍著我,在圓圈中央之處,我看見一塊人臉漸漸浮上水面,我踏前看,那是湘正哭著的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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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絲的尖叫聲從窗縫間傳來,在玻璃窗的阻隔之下,聲音變得細小又模糊,我就這樣躺在床上,停止一切動作,雙眼望著湘,聽著從外傳來尖寒得令人發抖的陣陣慘叫,這時候,我打開了嘴巴,喘著熱氣,沒有說話,彷彿慘叫聲是從我嘴裡所發出,高峰的頻率沿著我們之間的空氣傳播著一種不確定的恐懼感,一時之間抽光房間內的空氣,變成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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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叫聲也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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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憶著剛才從漩渦中看到的畫面,忽然,我發現到某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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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湘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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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並沒有找到牆,你仍然被困在牆裡,而想把我也一起拉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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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找到缺口的方法,醫師這樣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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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幹什麼。」我推開湘,走到窗前鬆開打上了結的灰色窗簾,仰望著夜空,灰暗的雲層填滿天空,遮蔽了擁有著光的月亮,在空中,暗色的細雪像羽毛一樣在我面前飄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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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也放慢手腳,一步一步走到窗前。她瞪大眼望向窗前的夜景,口呆著,像小孩第一次看見海一樣,頭不斷打轉,用眼睛逐一探索每一個細節︰「是雪....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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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清楚天空。」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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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什麼時候。」她的頭轉向我,眼神帶著一點點不安與驚恐,像一條帶刺的根從眼中伸延到我腦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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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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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仍然感到夏天的暖意,看不出時間的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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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從未走出牆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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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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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得出,你一直在原地打轉。」說完後,我便穿起衣服,離開2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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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確信,唯有離開這棟大廈,剪斷他們對我四肢縛起的吊繩,才能夠面對一切我所看到的事物。我按下1字樓,到達地下大堂,保安亭處於交更的時間,只有空蕩蕩的旋轉椅,檯上擺放著「請稍後片刻」的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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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開大堂的玻璃大門,細雪隨著風吹進建築物之中,沾到我的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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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吹甩樹枝上棕色的枯葉,葉在打轉,砌過空中的細雪,落在地上一層薄薄的軟雪,並沾上雪上的血水,尖端處被染成深紅色。在大廈的門前,一具具交叉疊錯的屍體堆成山,他們都穿著白色的衣服,衣服上的布都有被明顯割開或剪斷的刃痕,深紅色的血液從裡像吐舌般流出,從上至下,越過每一具死去的軀體,到達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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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再向前踏出多一步,因為我知道他們是從何而來,被誰奪去了靈魂。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臉孔,被疊在人群中間,背上被無數軀體壓垮扭曲成可怕的角度——是那個在宴會上割開自己肚皮的男孩,他手中仍然緊握著刀,狂傲的笑容也沒有被剥去,只是他的腹部已開成花,內裡空空如也。但為何,我想再踏前一步,看清楚男孩的面容,因為,可能我們曾經認識,曾經在某條舊鄉的街道上擦過肩,曾經在混亂和佈滿白煙的場上保護過對方,但是某種來自舊鄉的共感使我身上出現刀割的痛楚,他們的尖叫聲鑲嵌在我腦袋之中,不斷重複,來回反彈著,那些過往出現過的痛楚,叫喊過的話,忽然成為一把把銳利的短刃,刺進我體內每一條神經,幾十具屍體的情感與痛楚一下子落在我身上,把我狠狠壓垮,甚至變成一種噁心的感覺,使我在他們面前不斷來回嘔吐,一團團灰色的水泥從我的口裡落下,並在雪地上凝結成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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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絲夾雜著水泥的吐液被我從食道中擠出,身體一下子變成輕晃的氣球,使我躺在地上。我望著天空,想成是一片廣闊無垠的大海,如果可以的話,水會從天空落下,把地上的東西如大洪水般沖走,一切重新開始,沒有牆,沒有水泥,沒有建築物,只有「沒有」。漸漸地,金黃的光從東面浸染出來,天空從暗黑變成藍色,而再過一陣子,它將會被染上更多不同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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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已經完全療癒,再沒有任何不適——這是我所感覺到,由他們帶給我的結果。但是,即使我已經從大廈裡走遠,雙腳踏著冷雪越過針葉林,一步步走到公路旁邊,等待著公共巴士的來臨,剛才我所感受到的痛楚以及腦中不斷迴響的尖叫聲仍然迴盪著,他們已經逝去,但是卻自私地把自己殘留下來的記憶和未來鑲嵌到我的身上,要我承載著他們的重量,在斯城裡繼續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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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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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醒過來後,便穿回衣服,扎起長髮。她走到窗前,看著女孩踏著雪,一步一步遠離公寓,最後消失在針葉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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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穿過玻璃,落在湘的手臂上,她心想,好像有好一段時沒有接觸過陽光,除了要定時出席宴會之外,醫師還要求我關上窗簾,讓房間保持密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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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出2504,開始尋找離開公寓的出路,但是,面前的走廊像一條無限伸延的直線,她看不到盡頭那裏到底存在著什麼,只有一整列公整的門、柔和白光燈、和純白的牆。她來回走了好幾遍,沒有發現任何樓梯或升降機的設施,只有一直包圍著她的無人單位。她靠近其中一道門仔細看,門牌上寫著「2504」。這一刻,她才發現她所經過的門和單位,都是2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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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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