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苦尋找著,穿行在夢與風的交界處,直到不知何時,我發現自己成了斑鳩,輕盈地飛翔在無垠的天空中。然而,我依然是我,甚至比以往更加清晰地感知著自己的存在。這是一段無法解答的旅程——風的呢喃,夢的囈語,仿佛一場永無終點的追逐。
玫瑰在旁靜靜佇立,猶如花瓣在風中輕輕顫動,在等待著什麽。我看向她,她也在看著我。夢境是這樣真實,夾雜著寒意的風,風吹著樹晃動樹葉的聲音,雲的線,無人的走廊,如此真切,清清楚楚,甚至比我回憶中的場景藏著更多的細節,我卻始終無法回答自言自語。
“不知道。”我低聲說道,只是重覆那個埋藏在心底已久的秘密,那個在現實中從未敢正視的疑問:“她……可以愛她嗎?”
玫瑰沒有作答,她微微笑著,柔和得如同夢境的虛幻剪影。她的眼神深邃而平靜,仿佛洞悉一切,卻又什麽都不說——恍若她在等待著我的自我揭示。
“你真的相信,一個人可以愛上非異性嗎?”我試探著問,聲音因恐懼而微顫。玫瑰依舊只是微笑,靜靜地等待著。
我感到一種深深的恐懼,一只被困在孤島上的孤鳥,在玫瑰那仿佛無所不知的眼神中,我看不到任何安慰。我忽然明白了,在這如夢似幻的世界裏,玫瑰早已看透了我,那令我輾轉難眠的秘密——那不斷被我否定而又反覆確定的秘密。
“你想聽另一個故事嗎?”我急切地開口,仿佛想要逃離這份沈默,想要轉移話題,挽回些什麽。沒有等玫瑰回應,我自顧自地講了下去:“有一個女人,她愛上了另一個女人,無法自拔地愛上了她。”
隨著這些話語的流出,恐懼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抑制的情感,我的聲音開始顫抖,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我竭力壓抑著那些情感,但它們像洪水般湧出,淹沒了我。
“可是,她知道這不對。她告訴自己,女人怎麽可以愛女人?在這樣的西城裏,根本沒有與她感情相似的藍圖與樣本。只有異性戀大行其道,公開地談論任何愛情的神話。
女人愛上女人,只會換來一句防備的,來自另一群無關緊要的女人的,‘你不要愛上我了。’仿佛這世上只有異性戀的存在才是正確的選擇。
她拼命抗拒,試圖擺脫這份感情。可是愛情像一張無形的網,越掙紮,陷得越深。無論她如何抗拒,結局只有一個:她愛她,她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她。”
“她不曾想過這份感情的結局,也不敢想。她痛苦地愛著她,仿佛命中註定。每一個凝視,每一個輕觸,都在她心中激起波瀾——她害怕與她親近,同時又害怕失去她。”
我的聲音愈發哽咽,回憶如潮水般將我淹沒。我繼續說道:“可另一個女人呢?她從未察覺到她的愛意。她笑著接受她的親密,卻從未細想過,那些過於頻繁的觸碰背後,藏著怎樣的渴望。”
“於是,女人痛苦地沈溺在這份愛裏,每個夜晚都被噩夢纏繞。她害怕被發現,害怕被厭棄。可最令她恐懼的,並不是這些,而是她最害怕的——永遠見不到她愛的人。她害怕一切與‘她愛她’有關的事……”
我停頓了,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心底的痛楚不斷湧現。我知道,如果繼續講下去,便要觸及那個我最害怕面對的部分。
在淚水逐步變得不可收拾之際,玫瑰率先打破了沈默,“結局呢?”她問道。聲音柔和得如同風拂過花叢。
我泣不成聲,聲音顫抖得無法自控:“最終,女人被發現了——她所有的恐懼在多年之後成了現實。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份痛苦的愛,以為她可以一直這樣愛下去,直到有一天,她被發現了。她的秘密昭然若揭,她的生活變成了地獄。那些她害怕的、來不及害怕的,全都如夢魘般襲來,將她徹底擊潰。”
“她無力掙紮,最終,她離開了西城。她從未回頭,也並未被尋找,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她用靈魂去愛的女人。”
講到這裏,另一故事也已經結束,我已經筋疲力盡。這不僅是另一個女人的故事,也是我的故事。淚水無聲地滴落在膝蓋上,夢境中的玫瑰與現實中的痛楚渾然交織。
玫瑰依然沒有回答,仿佛在等待著我的自我承認。
“這就是你害怕的?”玫瑰的聲音再度響起,柔和而帶著些許哀傷,仿佛她早已知曉一切。
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輕輕搖頭,嘴唇微啟,卻無力反駁。
即使在這虛幻的夢境中,我依然無法邁出那一步,無法跨越那道不可逾越的鴻溝。現實與夢境交織,成為一座無形的牢籠,將我困在其中,動彈不得。
玫瑰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飄來,帶著一絲隱忍的怒意,仿佛穿透了風的阻隔,直擊我的內心:“斑鳩,你這個懦夫!”她的聲音顫抖,帶著某種令人無法逃避的責備與失望。
玫瑰的聲音如風般漸漸遠去,夢境在她的聲音中崩塌,仿佛連夢境也不再耐心等待我的遲疑。
我猛然從夢中驚醒,發現枕頭早已濕透。周圍的一切那麽寂靜,什麽都不曾發生過,唯有胸口那陣陣絞痛提醒著我,夢境中的一切是多麽真實。
這種夢,總是如此殘酷,卻又如此熟悉。我無法告訴任何人,這些夢是我心中最深的秘密,無法與任何人分享。它們形形色色,千變萬化,但無論如何,最終都會回到玫瑰身上。
這樣的夢,永遠不會有結局。
我睜著眼,望向漆黑的天花板,心裏一片荒蕪。
玫瑰會永遠留在夢中,而我,只能在現實的角落裏,獨自守著這個再也無法醒來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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