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妳幹了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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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大的朗讀化成聲音漩渦，將愛莉絲的耐心與空氣捲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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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紅在朗讀時的話音顯得五音不全，卻能在表情上看見掩藏不住的全神貫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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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不算大的工坊，在無處可躲之下，使無所遁形的愛莉絲無異於暴露在如同輻射般的噪音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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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以阿格尼斯家族血統之證立下此制約──紅十字會最高樞機標記對象：蟲師克拉．姆特，因干預人類社會而造成死傷無數，經評議後將該員列為獵殺指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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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念完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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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躺在沙發上，模樣近似於因為吸毒而導致精神萎靡的愛莉絲，在抽著菸時兩眼發直地看著天花板，拚盡全力等待紅的朗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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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該員犯行過大，異教審判庭於即日發布特殊獵殺指令，執行人為本會代行者阿卡姆‧辛德、協同者為聖火會首席駐會魔法師──艾德瀚‧阿格尼斯。並始可由代行者與協同者共同指派獵殺指定者『一名』為獵殺期間之赦免者。魔術契約內容迄於蟲師──克拉．姆特死亡，並將本契約繳回異教審判庭歸檔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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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愛莉絲突地在起身的同時自沙發上跳下，此時她就像超越忍耐界線般地在紅的桌前來回踱步，幾乎就要以絕非能夠冷眼無視的模樣拿起槍除之而後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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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制約書由紅十字會最高樞機：異教審判庭認可並核發，乃受魔法強制約束之咒具。『簽署人將無法憑藉意志違背載明之條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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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如暴跳的話音就在愛莉絲停止來回踱步時揚聲起來，除了將今生最不耐煩的眼神投射給紅以外，也看著那該死卻無法被破壞的制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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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小鬼頭，我可以借用一下妳的注意力嗎？」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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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以渾圓而明亮的雙眼看著愛莉絲，除此之外的應聲更是細聲而惹人憐愛──儘管對愛莉絲而言的觀感可能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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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愛莉絲陷入詞窮之境的紅，正準備要接著埋首於雙手上的制約書並朗讀下去時，愛莉絲才以刻不容緩的態度伸出雙手，對紅示意要她現在、立刻，馬上停止發出那形同噪音汙染的朗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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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我知道妳很忙、而我很生氣，知道為什麼嗎？不……我已經開始不關心那個了，我現在只想把妳的嘴巴封起來，妳的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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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紅先是看著愛莉絲氣到失去往常的冷傲感，然後又看了看被攤開在手上的制約書，露出一副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讀誦下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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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隨妳高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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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紅以面無表情的模樣，向愛莉絲投射出抗議般的目光，這才讓她如放棄抵抗的困獸一樣，逕自以叼著菸的身影走向樓梯，頭也不回地往連接著閣樓的觀景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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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陰沉得就像要化成雨一般，它吹起足以令人拉起衣領的寒風，本該貼著皮膚滲入毛細孔，讓身體不禁打起寒顫的結果，卻在將雙手靠在欄杆上、自顧自和緩地吸吐著菸的愛莉絲身上絲毫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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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愛莉絲單手撫摸著對她而言稍嫌小件的T-Shirt，纖細的手指沿著胃部向下游移到小腹後才戛然停下，彷彿剛才所輕撫過的範圍上有些什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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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愛莉絲來說，感受天氣冷暖並不是太過重要的一件事，只要環境足以讓人生存就行了，而這也是清道夫的思考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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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下那種東西可是會要命的……」愛莉絲在看著以兩紙拎著的香菸時咕噥自語，縈繞在嘴與肺部裡的煙霧就隨著呼吸而吐出，「受制於紅十字會就跟被判死刑沒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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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愛莉絲咕噥的內容之外，姑且不論本就處於敵對關係的阿卡姆，未來不知道會不會有與艾德瀚反目的一天，萬一有雇主在某一天要取艾德瀚的命，自己就會因為制約書的關係而使情況變得前所未有地棘手。更別說那位雇主會不會因此而派另一位清道夫，將自己連同艾德瀚一起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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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愛莉絲而言，這種清道夫的工作再也幹不下去、又要被雇主與紅十字會夾殺的情況是說什麼也不能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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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脆讓紅簽字好了，這樣也省事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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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糟糕不已的念頭，儘管對愛莉絲而言是個天衣無縫的好計策，但在產生的同時就被她給扼殺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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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這種形同推一個年幼無知的孩子去死的事，對於良知猶存的人而言都是做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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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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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瞠目結舌，還是被嚇得讓本來叼著的菸落到了地上的光景，都在愛莉絲身上如天降紅雨般罕見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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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幹了什麼好事？」愛莉絲接近吼道的話音，就以不怒而威的態勢徜徉在工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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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愛莉絲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既粗魯又無禮地從紅的雙手上扯走了制約書，讓本來就像是在展示著圖畫般的紅，以毫無動搖的模樣杵在愛莉絲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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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十字會代行者──阿卡姆‧辛德。
聖火會首席駐會魔法師──艾德瀚‧阿格尼斯。
獵殺指定者──愛莉絲‧艾絲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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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成咒刻的三道簽名，低調地散發出如同銀河般的星光，要不是知道這是魔力具現化在現實世界的姿態，恐怕就會有人以為這是從雜貨店買來的某種巫毒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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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細研究過有關制約書的規則，」愛莉絲瞥了一眼堆滿了書本的桌上，然後才繼續聽著紅幾近辯解的話語，「他們聽起來並不算朋友，再加上妳不能失去自己的身份，即使親手立約也不代表合約結束之後也能以赦免者身份生活，不如由我代替妳立約，那妳就能放手做事了。」
「……這會害死妳的！」
「但是妳需要。」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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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桌椅旁的紅自顧自地把玩起了西餐刀，從刀刃上面的缺角看來，令愛莉絲不難想像她肯定嘗試破壞過制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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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莉絲時而覺得紅是個就像空殼一樣的孩童，時而覺得她就像個深藏不露的魔法師一樣，這讓愛莉絲不僅感到頭痛極了，還對她產生了一點一絲的恐懼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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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能活到合約完成之後，就教我怎麼使用咒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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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謂精打細算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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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莉絲在心裡沒好氣地低語，並重新對紅進行了一次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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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管怎麼想，吃虧的人都是我啊。」愛莉絲毫不客氣地反駁了起來，「不管是魔法師還是異能者，都不可能會將自己的畢生所學隨意展示在他人眼前，就更別說指導了。」
「為什麼？」
「因為那是形同削弱自己實力的行為，就好比在學校讀書的資優生，以自己具有一百分的資質去指導只有三十分資質的同學，不管那位同學進步了多少分，在結果上對於資優生而言就是一種退步。」攤手的愛莉絲，兀自叼起尚未點火的香菸說道，「在魔法師與異能者的世界中，這種行為無異於讓他人知道自己的所學到了什麼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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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紅儘管以點點頭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已經理解了，對愛莉絲發直的目光仍就像在等待著她點頭答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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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成為魔法師，取決於肉體對魔力的適應性。如果神經無法自發性地產生魔力，那不管妳再怎麼努力也和魔法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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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紅以無視愛莉絲那既無趣又失去抑揚頓挫的話語，一雙火紅睛就以毫不避諱的態勢盯著愛莉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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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都說成這樣了，妳還是不懂我是不會教妳的嗎？」
「妳一定要答應，因為我在制約書上簽名，已經不能反悔了。」紅指著愛莉絲手上的制約書，以明亮清晰的話音組織出義正嚴詞的話語，「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妳就順勢以妳覺得方便的方法做事，反正實際受制約影響的人是我而不是妳，要是妳覺得麻煩了，大不了一槍轟掉合約上的另外兩個人就好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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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為紅說得頭頭是道，使愛莉絲一時語塞而說不出隻字半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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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怎麼不乾脆繼續維持像被驚嚇過度導致反應遲鈍的模樣啊？──打從心底這麼希望的愛莉絲，矛盾地一邊厭惡有這種想法的自己，一邊衷心地這麼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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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愛莉絲尚未訴出隻言片語的情況裡，紅就像正在趁勝追擊似地再次開口，讓稚氣裡夾雜著高傲的最後一句話音傳遍整個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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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覺得我也是個麻煩的話，妳也可以一槍把我打死。」
「我說妳啊……」愛莉絲一副被打敗地扶著額低語起來，「在大火中，我因為失算而沒在第一槍讓妳的人生砍掉重練，所以讓妳以弟子身份活著變成我現在的責任，但不代表我一定得教妳咒刻怎麼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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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紅說的確實沒有錯，在立約者是她的情況下，讓愛莉絲在接下來的行動自由了不少──既能掩蓋住紅十字會的耳目，又能在苗頭不對時把艾德瀚與阿卡姆當成棄子脫身，不管愛莉絲怎麼想，現況對自己而言都是利大於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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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紅擅自簽下名字已經是不能改變的結果了，若能善加利用這點的話，這一次的特殊獵殺指令就能很順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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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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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莉絲不禁在心裡打了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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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我幸，不得、妳命。」抱著不負責任的態度如此說著的愛莉絲，就像報復一樣地不管紅的喜好而點起菸來，「要是被紅十字會的代行者發現妳的存在，被當成獵殺指定者的話我可不管妳。」
「我不關心那些事。」紅快步走到愛莉絲的面前，在駐足的同時仰頭盯著高過於自己的愛莉絲接言下去，「我只要妳答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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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愛莉絲向上吐出煙霧時，才一副拗不過紅地說：「好，我答應妳。在這件事結束時妳還活著，我就以將妳培育成魔法師的前提指導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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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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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開懷地笑了起來的紅，看起來就像同齡的孩子一樣天真可愛，這讓愛莉絲不禁對這個決定感到後悔，同時又在心裡怪罪著拗不過一個孩子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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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一個不懂世事的女孩推入魔窟，對愛莉絲而言是個難以接受的行為，雖然不是做不到，但能不做就不去做，魔法師殺手這個稱號，她希望能到自己為止就好。因此就算是要將紅指導成為魔法師，也絕不可能教她任何殺人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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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到第二代的艾絲堤家，在各大名門裡可是三流世家都不如，妳就自己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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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著的愛莉絲，就任性地轉過身並走向沙發，在一屁股躺下去的同時向上折著脖子，自顧自地看著天花板後就再也不講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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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不忍看著紅因雀躍而起舞時的模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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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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