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旁邊的樹根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FDNnby2B3
第一城站今天感覺比平時更加寂寞,冷風從路軌吹入室外的月台,被烏雲遮蓋的月光令天空變得一片漆黑。剛下班從石門走過去第一城買晚餐(華御結飯糰)的我,九點四十五分剛剛好錯過了列車,等候時間大概八分鐘。月台上空無一人,只有我與淒淒的東北風。
自己一人在月台上,我看一看手提電話。電話電量只剩下12%,回到鑽石山都應該不會有足夠的電量可以承受到我平時在地鐵上用電話的習慣和用量。
看在乾脆的月台,令我想起新海・誠的代表作品《秒速5厘米》,故事中其中一段關鍵情節圍繞着男主角因大雪令列車而連連延誤。儘管這兩種情境幾乎沒有共同的背景,但是因為心血來潮想起這部電影,我突然很想回顧一下一部差不多十年沒有看過的電影。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Wo8DUp6rL
《秒速5厘米》這部電影我第一次看是2013年在荃灣某一間麥當勞與長期曖昧的同學Candice一起看的。當時剛九月頭,剛開學,踏入中學五年級開始要緊張DSE和入大學的種種事幹。在麥當勞油𣲷𣲷的餐枱上放下堆上$21餐的托盤(當時剛剛加價,本身$20)和詩恩的手提電腦,坐在硬繃繃的椅子瞪着手提電腦只有十一寸大的螢幕絕對不是一個高質素的觀看經驗,但是我與詩恩一起看這部電影,可能是我其中一個高中時期最喜歡的一片回憶。充滿指紋和塵粒的電腦屏幕反光了我們倆的影子,耳機線成為我們兩人的聯繫,我的右耳連住她的左耳,肩膀雙觸。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nvuBgbAQs
電影分別分開三個時間段,主要記敍男主角貴樹和小學同班的女主明里畢業後被各種因素分離。詩恩未看完第一部分男女主角分開的時候已經開始流下眼淚。電影結束後,Candice把她手頭上的紙巾,和我自己帶定的紙巾都用光。我當時一直都沒有哭,但到了電影結束後,我突然感覺到我的淚腺抽搐般,最後用了雙層芝士孖堡的包裝紙抹下眼淚清走鼻涕。
Candice應該是第一次看到我哭的樣子,不知道是因感到尷尬,所以起身走去了櫃枱用了她的「為食咭」購買了一杯雪糕汽水和雙層新地,把新地和紙巾遞了給我。
Candice習慣性地把飲管和匙羹先插進汽水,吃了幾口雪糕之後把剩下的雪糕攪拌進汽水裡,令到本身透明的雪碧變得牛奶般的白色。她把整杯汽水一分鐘內喝完,然後把匙羹刮進了我的新地杯。她一直以來都喜歡甜的食物,我也喜歡,但真的受不了汽水和雪糕雙方甜味合併一起的後味。
「周圍啲人應該覺得我哋好奇怪,喺M記一齊睇戲仲要睇到喊晒出嚟咁……」
「妳有啲朱古力喺個嘴度。」
紙巾放了在我面前,我把紙巾拿起然後幫她擦了一擦嘴角,她沒有避開,反而把臉子拉近我。那一刻,時間像停頓了一樣,麥當勞在播放的音樂聲量彷彿漸漸地減少,與別人的雜音溶化成一體。
Candice 2015年飛去澳洲留學,之後雖然間中還有聯絡,但是通訊漸漸減少,時差問題也更加令談話的機會減少了。我在她以前一直沒有帖文的IG帳户看到她大學第二年認識了澳洲人男朋友,之後都不知道她是否有回到香港。
列車到達鑽石山之後已經差不多十點半了,我從地鐵站回家的路上在Netflix搜尋了《秒5》,但似乎Netflix沒有取下版權。我沒有訂閲其他OTT平台,所以唯有回家的時候看看是否有方法可以像我十年前一樣,在torrent網站下載來看。
回家後,打開把我的晚餐小心翼翼地跟隨包裝紙的「123」步驟(但都把紫菜撕爛),然後打開電腦,開始嘗試我十年前用過的Torrent下載網站。
現時2024年,Netflix、Disney+、HBOMAX等平台的發展已經令Torrent搜尋器已成為墳場,Torrent 檔案則如同墓碑。遇見一個「0 Seeds,0 Peers 」的檔案,彷彿遇見死去的人被曾經認識和愛過的人遺忘,無法重新與其他人成功建立新的連線,永久卡住在個不完整的狀態。光禿的墓碑在雨水沖刷和烈日曝曬下,愈顯孤寂。偶爾還是可以看到一些活躍的 Torrent 檔案,而且還有大量的種子,但這也通常是剛推出的電影或電視劇,這些墓碑仍然有人拜訪,相對活躍,因為它未開始感受到時間的殘酷。
花了差不多整個小時落這個即興的白鯨尋找活動之後,我決定放棄,把外賣和紫菜碎處置好後,攤在床上。把垃圾清理時,我突然想起Candice。她可能還會有以前我幫她torrent下來的原檔,可以試下問她手上還有沒有這件檔案。
在被窩裡,我的腦與心正在打架,應該聯絡Candice嗎?我已經幾年沒有談過話,其實她現在正在做什麼都不知道。她結了婚嗎?她在工作嗎?她還在香港嗎?
鬧鈴刺耳的鈴聲像潑了一盆冰水把我喚醒。我照常刷牙洗臉,然後出門上班。
在擁擠的火車上,我決定了在Signal發訊息給 Candice。
Signal訊息清單要掃到最後才找到「Candice Lee」這個名字。姓名旁邊還有上一次收到的訊息,好像是她剛與澳洲的男朋友分手之後收到的。
「唔得閒就下次先啦」
當時剛是疫情已經不知道第幾波、第幾次變種,當時我仍未完全接受我和我前女友K小姐關係的結束,可以説是人生其中一個低谷吧。每天只把自己隔離在鑽石山400尺的單位裡,我沒有患上肺炎,反而患上了我自稱「單方面的相思病」。
收到Candice的訊息,當時還記自己以為是上帝給我的第二次機會,可是,因為自己心裡還是太過投入一個已經早已被折斷的緣份。我還記得當時在家裡,兩瓶燒酒剛入腹,跟Candice説謊自己因為近排因為人手不足所以work from home的工作量特別高,所以無法出街跟她吃飯。
雖然Candice説了「下次」,兩年半後都沒有再聯絡過我。
過了一會兒,在澳洲的時候充滿帖文的IG帳户回復到去澳洲前的一片空白。限時動態偶然會分享,但是之前在澳洲和紐西蘭玩的Highlights和Reels都已被刪掉。Profile Picture由在澳洲著名的布賴頓灘(Brighton Beach)前七彩繽紛的房屋拍下的自拍,被改到香港維多利亞港夜景的照片。
列車抵達大圍站時,我按下Candice的對話記錄,沒有遲疑地在訊息輸入欄位打下訊息。
「喂喂」
「你會唔會有機會仲有秒速5cm個file係你電腦度」
「近排想翻睇,但係全部torrent到死晒,想down都down唔到……」
加了平時上班拜託別人做事的emoji(兩隻手放在一起那個),然後把電話放進褲袋裡。
十秒後,我感覺到褲袋裡的電話震動。我把電話從褲袋拿起。
Candice的答覆,十秒後就傳遞了過來。
「我有個file喺度啊」
見她那麼快回覆我,我打跟隨她的步伐。我喜歡這一個pace,K小姐經常不覆訊息,有時候整天都聯絡不到。這段關係,雖然都維持了三年多,但是感覺上倆人都沒有磨合成為雙方喜歡的對象。每天放工後在銀城廣場走落西洋菜南街看見的情侶都看起來是天生一對,反而我和K小姐倆人像磁石一樣,唯一是不知道究竟最後是誰轉身了。
「有無機會可以Google Drive畀我」
Signal訊息旁邊兩個剔即使亮起白色,顯示到Candice還在線,而立即讀了我傳過去的訊息。
「近排都睇咗深海誠最新嗰套」
「鈴芽之旅?」
「冇得係戲院睇真係可惜」
「係咯,我都睇完之後後悔嗰陣時冇出街睇」
「咁你會唔會可以Google Drive send畀我」
「如果你仲有個file喺度的話」
「我陣間send條link畀你」
「不過你講起,搞到我都有啲想睇」
「Send畀我嗰陣可以順便睇埋」
「不如一齊睇」
「有戲院做啊?」
「唔係呀,喂套戲十幾年都有囉喎」
「揾達地方睇囉,總之舒服過M記就得啦」
「仲以為有戲院搞埋啲咩classics個種promo,以為有得係戲院睇」
「興奮咗幾秒」
「可以一齊睇嘅……」
「你係咪總係住荃灣?」
「唔係啊,搬咗去鑽石山」
「想過嚟睇?咁耐冇見就要去我屋企我連嘢都未執喎」
「冇話過去你度喎」
「你好似諗多咗[思考中.emoji x5]」
「你自己問嘅[調轉笑臉.emoji]」
「咁不如過嚟我度啦[臉紅.emoji]」
「我都搬咗,自己住,係元朗」
「嘩,要上大西北[塊面溶咗.emoji]」
「屯馬綫,坐陣走到啦[思考.emoji]」
「唔係之前話我諗多咗嘅咩」
「咩啊,淨係話你諗歪咗成件事啫」
「近住你呢家有叫我上你屋企?」
「有咩問題啊[笑到流淚.emoji]」
「咁同你嚟有咩分別」
「邀請人哋上自己屋企但係去人哋屋企又話人哋諗多咗[打側笑到流淚.emoji x2]」
「係你諗多咗」
「咁幾多點,你幾點放工」
「六點,如果唔OT嘅話[打側笑到流淚.emoji x3]」
「WFH?」
「唔係啊,轉咗工喇」
「石門返」
「正,咁你石門放工直接過嚟啦」
「期待期待[笑笑口.emoji]」
臉上還在微笑的我抬頭看看剛關門的車站,車站牌是我熟悉的黃色,上面寫着「石門」兩字。幸好,當天吐露港交通意外,上司全都沒有準時到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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