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城,元宸朝西域貿易重地,南北貫通,商旅雲集,異邦往來絡繹不絕。此城乃長公主霓鳳之封地,雖處邊陲,卻繁華似京畿,百業興盛,自成盛世景象。
是夜,寒風蕭瑟,瑞雪紛飛,燈市依舊熱鬧。薄霧氤氳間,遠處的燈火時隱時現,若隱若現的影子從街巷深處掠過,霧色更顯迷離。
於青雲樓琉璃閣中,珠簾低垂,琉璃燈暖,香氣氤氳。紅衣少年倚窗而坐,紅木雕花椅上鋪著錦緞軟墊,他面前珍饈玉食羅列。然他手執木筷,漫不經心地挑撥片刻,便隨意擱下,分毫未食。
少年輕揚手指,招來侍從「收下去。」清朗之音,卻帶有不容置喙之威嚴,冷冽如霜。
長安急步上前,恭聲勸道:「小王爺,您還是稍用些吧,長公主聽聞必會憂心。」
少年低垂的眼瞳微微一動,取過白瓷茶盞,指尖輕觸杯沿,泯了口清茶,抬眸掃向長安,丹鳳眼裡寒意微現:「不必再說。」聲音清朗,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長安微微低頭,不敢再勸,揮手讓人撤下餐盤。他望著少年纖瘦的身形,眼底掠過一絲憂色。自家小王爺的病症愈發嚴重,常年進食困難,這些年來,他看著少年獨自承受苦痛,心裡一陣陣抽緊。
少年名蕭君瑾,年僅十五,霓鳳公主唯一的嫡子,自出生便被元英帝封為永平郡王。容貌俊美,眉眼如畫,卻因病常年體弱,性格孤傲冷厲,與外界少有親近。
蕭君瑾懶懶地倚在閣樓的窗旁,凝望樓下酒樓喧鬧。
酒樓賓客舉杯暢飲,談笑風生,這熱鬧景象在他眼中無甚趣味。
正在此時,樓下一陣喧嘩聲引起他的注意。他垂眸望去,只見人群中,一名女子正緩步而行。
她身著青灰色雲紋襦裙,頭戴銀飾,腰間飾物輕搖,銀光若星輝點點。步履輕緩卻穩健,氣度不凡。
詭異的是,她身後跟隨一名手握大刀的大漢,神色木然,七孔滲血,步履僵硬,目光呆滯,模樣駭人人。
而大漢影子下竟隱隱浮現一頭匍匐怪物的形狀,四肢細長,尾拖於地,黑霧繚繞,猶如夢魘。
蕭君瑾眸光一凝,興味漸起,隨即起身,稍有失衡,撞向桌角,卻不以為意,大步下樓。
酒樓中,賓客見永平郡王到來,紛紛避讓。滿座的人群彷彿瞬間消散,沉默的空氣中只剩下他那雙紅黑相間的長靴,帶著急促的步伐,在青石地上留下焦急興奮的淺痕。
那些認得他身份的賓客不由自主地低頭行禮,避開他的視線,生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也有一些並不清楚他是永平郡王的人,依舊沉浸在自己的談話中。
蕭君瑾步至那大漢身前,伸指輕觸其肩。只見大漢身形微顫,隨即如木樁般轟然倒地。隨著他倒下,一道黑影悄然出現,迅速蜿蜒於空氣中,周圍的燈光剎那黯然。隨後,那影子中的怪物如同被抽離般,迅速消散成一縷黑霧,悄無聲息地滲入空氣,彷彿從未存在過。
四周一片死寂,有些人忍不住低聲議論:「這少年看起來如此瘦弱,怎麼會有這樣的力量?」另一人則眉頭微皺,「那姑娘也詭異的。」
蕭君瑾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開口道:「真不會動?你怎麼做到的?」他漂亮的丹鳳眼中滿是好奇與興味。
女子抬眸上下掃了他一眼,神色淡然:「有償,三百兩。」
蕭君瑾微微一笑,解下腰間玉佩遞過去:「夠嗎?」
此玉佩非僅三百兩可得。女子將玉佩收入腰間繡囊中,旋即取出五百兩銀票,遞還給永平郡王。
蕭君瑾稍愣了片刻,接過銀票,疑惑地瞧向女子。
女子淡然道:「不二價,三百兩。」女子語氣平靜,卻透著一絲不容拒絕。
言罷,她輕輕蹲下,示意蕭君瑾隨之而為。她伸手於大漢脖後,熟練地拔出一根銀針。隨著針鋒一挑,幾隻黑色如蟲通體幽黑,形似小蝎,泛著一層冷冽的光澤,顯得詭異非常,緩緩從大漢脖後爬出,靜立於她的掌心,宛如稚子般乖順。
長安微微皺眉,目光緊盯蠱蟲,他心中不安,若這些蠱蟲控制不當,後果難以預料。
「大椎穴搭配‘蠱影’,此蠱以人影為宿,可控其行止,擾其神智。」女子抬手展示蠱蟲,神色間全無波瀾。
蕭君瑾伸指輕輕戳了戳黑色蠱蟲,它們微微顫動,似有所感。蕭君瑾眯眼,語氣略帶興奮地問:「此物幾兩?」
女子擺手,「不賣。」語氣果斷。
長安暗自松了口氣,心中慶幸女子拒絕了,否則小王爺定要弄回府研究。
女子收回蠱蟲,將銀針放入隨身繡囊中,對蕭君瑾輕揖行禮,隨即轉身離去。
四周酒樓賓客大氣不敢喘,既懼郡王之威,更忌苗疆女子之術。人言「苗疆女子,不可輕欺」,此言非虛。
萧君瑾負手立于酒樓中,眸中暗光閃爍,似在思索,又似含笑。
「走,回府。」
長安跟在蕭君瑾身後,神情若有所思,走到馬車旁輕步跟隨。心頭的擔憂未曾散去,王爺今日又未用膳,長安只覺心頭沉重。
侍衛們低首行禮,列隊回府:「是,小王爺。」
酒樓外馬車車身金龍雕鞍,綾繩結轅,華蓋高懸,珠鏈垂墜。
車內,紅衣少年手拿一把斧頭,輕輕拭去斧刃上的塵埃。此府雙刃赤紅,鋒利如火,斧柄雕刻龍紋,威赫且高貴,令人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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