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IF」 - 如果……那天她出聲挽留他，是不是一切也有不同？

二十五歲的路晴風來到一間已經很久沒有人住的大宅，她打開了燈的開關，一瞬間，大廳變得明亮，那水晶燈也如十年前一樣散發出璀璨的光芒，她緩緩的在大廳走著，它仍是一塵不染的，即使主人已不在，但是只要傭人定時來清理，也會使它整潔如昔。

她走到那座黑色的大鋼琴旁，然後坐上琴椅，彈著他曾教她的歌曲。

想著往昔的一切。

初認識他的時，她八歲，而他十六歲，那天她曾點就溺死，是他救了她。

她不感激他，她甚至一清醒就咬著他的肩膀，他沒有推開她，由得她咬著他。

最後是她不好意思的放口，她流著淚問：「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不讓我死？」

路晴風七歲時，父親因工業意外身亡，他的嬸嬸不願意照顧她，竟然把她帶到父親旁支富裕的親戚身邊，一個美麗端雅的女人接見了她和嬸嬸，那個女人望著她眼神複雜，晴風其實很想離開，嬸嬸不要她，她可以去孤兒院，她不願留在陌生人的地方，可惜世事總不如她所願，她被迫留下來，那位凌女士成為她的監護人，自此，她的惡夢開始了。

凌女士冷傲，對她不算好，但是路晴風需要的東西，她都會給，只是凌家不止有凌女士，還有她哥哥和哥哥的女兒和兒子，他們的年歲比她都要大，他們覺得她是來投靠他們的窮親戚，總是欺負她，男的大她六、七年，最多說話難聽一些，女的卻是大她一、兩年，總是要欺負她，把她的功課丟進泳池，試過用火燒她的頭髮，在凌家，一切也是惡夢，她試過跑出去，然而，警察找到她時，總是會把她送回凌家，無論她如何和他們說她凌家受到非人折磨，他們也照樣把她送回來，漸漸她絕望了。

這天，她拒絕凌雨舞無理要求，她竟然要她放一本色情雜誌在老師的儲物櫃，然後，她就告發老師，想讓老師被解僱，全因老師不給她功課高分，路晴風不願意做這種缺德的事，最終被推進游泳，她不懂水性，在水中浮沉著，她本來很想奮力游到水面，不過回心一想，之後，她又會怎樣，她也只會過著被欺凌的日子，那她不如就這樣，她放軟身子，讓自己沉下去，永遠沉下去，當水淹過她的口鼻，水湧進肺裡，很辛苦，她眼前的一切也變得模糊，接著，她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這就是死亡的感覺。

沒想到，她最後會咳出水，全因有個男生救了她。

她也真是個不感恩的人，竟然把他咬傷，他也任得她咬。

那是她這一年得到唯一的善待，竟然是來自一個的陌生的青年人。

待她咬完他後，他才說：「我叫宋書懷，如果你真的不開心，你來找我。」

後來她才知道那天他來凌宅的原因，他來凌宅是給凌女士離婚協議書，讓她轉交給他父親（因父親就是不肯接過離婚協議書），他父母要離婚，而凌女士就是拆散他們家的第三者，她的養母是他的仇人吧！照道理，他應該恨她，然而，他偏不，在她再一次被凌雨舞欺凌到離家出走，他收留了她，甚至住在他家，他的母親一看到她，皺著眉頭。

「你是……凌家的人？」

她不知道為何她會知道，不過這位女士望著她受傷的手指。

是的，今次她傷的是手指。

凌雨舞和她也有學琴（凌女士不吝嗇這金錢），結果，她比她學得好，甚至鋼琴老師說她可以考八級試，而她只能考五級，之後她對她的欺凌就變本加厲，今天就是凌雨舞用筷子夾晴風手指，或許她覺得晴風的手指變形了，晴風的琴藝就不能好過她，晴風真的受不了，才離家出走。

宋書懷的母親撫著那幾隻腫了的手指，她嘆息。

「姓凌的不管嗎？」

晴風只能苦笑：「他們不欺凌我就已經很好？」

宋書懷的母親盯著她的臉，輕聲問：「她呢？」

她說得沒頭沒尾，晴風卻知道她在說誰。

「她很少管我，我也不知道她是否知道所有事。」

那幾天她就住在宋宅，手指很快就消腫了，她看到那座三角琴，有些技癢。

宋書懷看到她渴望的目光，主動地帶她坐上琴椅。

他教她彈一首歌，那是一首流行歌，很美的音樂，很美的歌詞，她喜歡宋家，她喜歡宋書懷，甚至即使戴女士（宋書懷的母親）對她很冷淡，但是她替她療傷的溫柔，也使她很溫暖。

可惜，她不能長留，她最終也回到凌家。

出奇地，凌雨舞再沒有欺凌她，而那位凌女士出現在她面前。

「請你記得你是我養女，你不能和姓……戴的那麼親密。」

晴風倔強地回一句。

「因為你搶了她的丈夫。」

凌女士怒然地盯著她，晴風卻回她凌厲的眼神。

兩人只是靜靜地望著對方，凌女士忽然頹然道：「雨舞有些任性，你……就原諒她吧！她之後會住進寄宿學校，你們不會再碰上。」

晴風知道這已是她得到最好的結果，就算凌雨舞毒打她，姓凌會為她討回公道嗎？當然不會，她只是窮親戚，不再被毒打，已是凌家的仁慈。

晴風忍不住笑道：「任性，有父有母就能任性，我懂的。」

凌女望著她的笑容，想說些什麼，卻仍是欲言又止。

晴風也知道自己倔強，或許她軟聲地撒嬌，她會惹得養母心痛，但是她就是不想，不想裝作可憐的樣子，惹別人的同情，就算是被踩到落底，她也要仰頭望著踩她的人。

她和宋書懷一直保持連絡，有時她會到宋家玩，因為他，她有留意新聞，宋家的離婚鬧得熱哄哄，戴女士、凌女士和宋家大家長也是知名人士，三人的狗血情史也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八卦，晴風知道仍在就學的宋書懷，一定在學校聽很多風言風語，但是他從來也不發她脾氣，待她很好很好，因為他，她有一個很美好的童年。

八年後，他已經大學畢業，並到母親和父親創立的公司作實習生，聽說很有能力，她在凌家總聽到凌女士怒說：「那個宋書懷是針對我們，他竟然報警，我們採購部只是有些單據不齊全……」

路晴風翻白眼，單據不齊全也敢報公帳，這不就是貪公司錢嗎？這種事怎能不報警。

她以為宋書懷會在他的家族公司闖出名堂，沒想到計劃永遠趕下上變化。

戴女士忽然重病入院。

她也趕去探望。

她望著晴風，眼神複雜。

「你喜歡書懷嗎？」

幸好病房只有他們兩人，不然晴風就尷尬。

晴風沒有不承認。

「是的。」

戴女士合上眼，輕說：「我喜歡你，卻不能喜歡你，原諒我不能認同你和我兒子在一起。」

晴風只是握著她的手。

「記得一定要康復，然後阻止我誘惑你的兒子。」

戴女士望著她，有憐惜，有痛心，更多的卻是對自己的失望。

「對不起，你是我個好女孩，我卻始終是個女人，我也會小器。」

晴風不懂，然而，自那晚起戴女士的病情急轉直下。

幾天後，她逝世，她的死對書懷來說是一個重擊，而他也決定離開這個地方，他不要那個男人的公司，而他母親的財產他也會捐了出去，卻把一部份留給晴風。

晴風推卻，書懷卻說：「這間大宅是媽指明給你作嫁妝，你不能不要。」

那刻，晴風想起戴女士臨死的話。

原諒她不能讓兒子和她一起。

晴風曾想和書懷表白，然後把他留在這個地方，或是她隨他遠去，總之，她就是要跟著他，然而，戴女士的話像是壓在她心底的石頭，沉重地壓在她的心頭，如移不走，那永遠是重擔。

那晚她回到凌家，看到凌女士的兄長走進書房，他和凌女士應是有重要的事相討，她決定打開她早就藏在書房中的竊聽器，這麼多年過去，她其實成為了一個心思深沉的女生，她可以做盡所有不道德的事，只要保護到書懷，凌女士和她的兄長這樣慎重，一定是要對付書懷，她要盡快知道情報。

凌女士兄長說：「宋書懷好像要把他母親的股份賣給敵對公司。」

凌女士怒說：「他為了對付我，寧願把父親的心血毀去嗎？」

凌女士的兄長勸道：「你叫晴風去勸宋書懷吧！這些年，他和她關系很好，讓她做我們的說客。」

凌女士嘆息：「她和我們不親，不會答應。」

「血親又怎會不親呢？」

這話打在晴風的心上，在一瞬間所有事也很清晰。

她……其實是凌女士的女兒，所以凌女士收養她，所以戴女士不喜歡她，所以姓凌的還以為她會站在他們這邊做說客。

害戴女士心力交瘁，並早逝的女人是她的母親。

害書懷失去母親的女人，是她的母親。

她就是他仇人的女兒。

最後，她望著書懷入閘，然後上機。

飛機越飛越遠，最後成為耀目的紅點。

當回憶終結，琴聲也停了。

如果那天她挽留他，今天……或許所有事也不同。

此刻，只剩下淚水滴落琴鍵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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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天她出聲挽留他，是不是一切也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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