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BL】妖夢 - 精靈之墓03

兩人在一片靜謐之中對視，火車輾過鐵軌發出的聲響從未如此明顯過。

半晌後，艾利歐克終於緩緩開口：「你不覺得這樣有點奇怪嗎？」

亞錫裝傻：「嗯？哪裡？」

「……一般來說，通常不會沒經過別人的同意，就直接抱上來吧？」

亞錫說：「那也沒辦法，我要是問了你一定不同意啊，這樣的話我們不還是得各自縮著手腳睡覺嗎。」

好一個歪理。艾利歐克翻了翻白眼，「要是我對這個行為非常牴觸，忍不住就往你臉上揮一拳了呢？」

「在查利姆那時不也抱了你嗎，你可沒有揍我啊。」

「……」那能一樣嗎。

但是亞錫還是收回了手臂，艾利歐克感覺腰間一輕，頓時覺得呼吸順暢了不少，才發現自己剛才不自覺地屏住了氣。然而對方沒有退開距離的意思，在他的頭頂低聲嘀咕：「我只是想說，要是你其實不介意肢體碰觸，那我們幹嘛這麼委屈自己啊。」

艾利歐克心想，倒不是介不介意的問題，而是習不習慣。

自打有記憶以來，他都沒有被人擁抱過，就連從幼年時就認識的他視為母親的恩師都沒有。由於缺乏和人碰觸的經驗，艾利歐克雖然明白自己的身體不能被隨便碰觸的道理，卻也一面好奇與人貼近是什麼感覺。

原來是這樣的。他忍不住微微抬起頭望向亞錫。

不是情急之中的胡亂攫取，而是溫柔的完整網羅。

他這個角度只看得見對方的脖頸，一片黑暗之中輪廓都變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對方真切傳遞過來的體溫和帶著輕緩節奏的鼻息。這些令他確實感受到面前這個人是用什麼姿勢虛攏著自己，大概像條趴下來的大型犬，用腹部包裹著懷裡一個小小的物件那樣。

而且，艾利歐克不用觸碰到亞錫，就能感受到他胸膛裡心臟的搏動。心跳帶著血液，血液傳遞熱度，熱度使亞錫這個人的存在變得真實、立體、堅定。

是一個確實離自己很近很近的人。

「……我說。」亞錫突然出聲，過於清晰的聲音讓艾利歐克嚇了一跳。「你這副耳墜是在哪裡買的？這水晶的質地也太乾淨了，乾淨到不像真的。」

艾利歐克微愣，才意識到自己忘記將耳墜摘下來了。

不過這也是因為對方根本沒給他摘的機會。

「這不是買的，是別人送的。」艾利歐克微微抬起身子，伸手摘下耳墜，「我都忘記拿下來了。」

亞錫挑了下眉，無視了他話裡隱密的抱怨。

艾利歐克將耳墜小心地放在床邊的一張小桌子上，躺了回來，對上亞錫的目光。

「怎麼？」

「沒怎麼。」亞錫垂下眼皮遮掩目光，清了清喉嚨，「睡吧。」

艾利歐克「嗯」了一聲，閉上眼睛。

亞錫望著蜷在自己懷裡的人，緩而輕地長吁了一口氣。

他也不習慣這麼親密的肢體接觸，剛才抱上去的時候，不但他感受到艾利歐克一瞬間的僵硬，自己其實也很緊張。什麼理直氣壯都是裝出來的，他心裡心虛得很。

好不容易找到個理由，讓艾利歐克能稍微遠離一些，亞錫是知道他睡前一定要摘下耳墜的；結果這傢伙只離開了一下下，馬上又躺回原本的位置，頭甚至還往亞錫懷裡多靠近了些許。

什麼意思啊。

『誰曉得？也許你這麼照顧他，他會被感動呢。』

賽拉諾欠揍的笑容驀然浮現，亞錫扯了扯嘴角，拉動被子將艾利歐克包裹好，想著今晚自己就委屈一點靠牆睡吧，又想到法伊羅那時艾利歐克眼神幽怨地對自己說，「你不是不喜歡我待在你旁邊嗎」。

……

根本搞不懂。

亞錫在內心一番激烈掙扎，但是他這麼高大的一個人擠在牆壁邊，那畫面實在是難堪到自己都不願意細想，最後仍是又回到艾利歐克身旁的位置，低頭一看，發現這傢伙睡得可香了，無奈地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感動個屁，自我感動還差不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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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各方面來說，托亞錫的福，艾利歐克終於在火車上安穩的睡上一晚。

火車在翌日下午抵達馨國那米加爾地區，獵人們花了一番氣力搬運物資，又搭上了馬車，大型車隊浩浩蕩蕩地一路奔波，等到終於到達真正的目的地海利許村時，天色已晚。

期間一路陰雨綿綿，就連來自北方的艾利歐克都拉起了外袍的兜帽；由於現在正值夏季，亞錫只穿著簡單的襯衫，卻也不像平常那樣捲起袖子。

這雨幕間透出一股令人不適的、浸入骨髓的涼意。

「冷得很不尋常呢。」

「是受到『喪鴉』的影響嗎？資料上對它的妖力屬性是怎麼說的？」

走在前方的登西和賽拉諾低聲討論著，亞錫聽見他們說冷，轉頭看向身邊的艾利歐克，見他整張臉掩蓋在帽子下，低聲問道：「你會冷？」

「擋雨而已。」艾利歐克偏頭哼了一聲。

因為怕用魔法擋雨會驚動到妖精，所以他們一行人都暴露在雨中。

亞錫笑了一聲：「淋個雨就受不了了。」

葛蕾絲在他們後方說：「這場雨下得很不尋常，按理說現在不該是這裡的雨季。我猜雨不會下得太久，但還是冷得有點……拉比，剛才打噴嚏的是你嗎？」

拉比吸了吸鼻子：「抱歉……」

「可別馬上就生病了啊。」登西回過頭笑道：「目的地就在前面，撐著點喔。」

根據總部提供的情報，妖精棲身的地點似乎就在村莊附近的墓園裡。亞錫等一行人作為捕捉妖精的先鋒小隊，在抵達海利許時就與其他隊員分開，前往墓園。他們走在稍嫌泥濘的小徑上，深入荒涼的漆黑林子，在夜色掩護下悄聲前行。

托克走在隊伍最末端，一直將他的獵槍抱在手中，這時忍不住開口：「『喪鴉』這個代號是誰取的？」

亞錫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誰曉得，大概就是妖力偵測部的那些……」

賽拉諾指了指前方：「挺貼切的不是嗎。」

墓園裡墓碑林立，錯落四散在園中，偶爾還看的見幾隻烏鴉停留在石碑上，睜著眼眨也不眨的瞪向來人。

看得出來，海利許村的村民們似乎不太常來照料這座墓園，這裡的破敗程度和亞錫他們去過的查利姆莊園有得比。

一陣細碎聲響激起烏鴉啼叫，一行人幾乎同時蹲下，在墓碑掩護下看向聲音來源；墓園中央隱約有個人影在移動，似乎沒有發現這一群妖精獵人的存在。

人影看起來不高，不知道是不是穿著斗篷之類可以遮掩身形的衣物，看不出是胖是瘦。

亞錫低聲問：「這是目標嗎？」

艾利歐克在他身旁蹙起了眉。

這個地方就如賽拉諾所言，充斥著不自然的涼意；可以推測，妖精的力量屬性大概是削弱力量性質的「黑」，難怪會叫做「喪鴉」。這片冷雨大概也是受到妖精的影響。

然而，那個人影真的是妖精嗎？

和柯菈當時不同，艾利歐克在那個人影身上感受不到任何與周圍相近的魔力，當然也有被冷雨混淆的可能性，但是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一旁的托克架起了獵槍，已經瞄準了人影。

「等等，」艾利歐克猛地轉向亞錫，「有地方不對。」

亞錫目光一滯，「什麼？」

但是來不及了。

登西手掌一壓，一排從地面突出的土柱迅速往人影蔓延過去，人影毫無防備，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發出驚恐的嗚咽。

托克見機不可失，正要扣下板機，卻發現板機被凍住了。

「不要開槍！」艾利歐克迅速站起了身，看向登西：「那個不是妖精！」

登西皺起眉：「什麼？你怎麼知道……」

「那個人身上沒有妖力，感覺和這座墓園裡的妖力不一樣。」艾利歐克握緊了拳頭：「——而且，未經確認就直接把人視為目標，太不合理了吧！？」

葛蕾絲探出頭來，面露懷疑：「你用感覺的？」

不然用眼睛看？

艾利歐克嚥下反諷的話，自顧自繞出了墓碑，跑向那個倒在地上的人影。

登西頓時一驚：「怎麼自己跑出去了？哎，亞錫！」

亞錫沒理會他的叫喊，逕自跟了上去。

Ｘ分部的三人面面相覷，登西問：「他一直這樣嗎？」

葛蕾絲：「你說特立獨行嗎？那麼是的。」

賽拉諾只是輕輕笑了一聲。

托克和拉比則呆立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何行動。

艾利歐克蹲在那個人影旁邊，正要伸手去掀開那人的斗篷，結果被亞錫一把按住。

「你瘋了？你確定他是人類嗎，怎麼就敢隨便亂碰？」

艾利歐克抬頭對上他憤怒的目光，不免一愣。

地上的人影突然動了一動，兩人又猛地轉過頭去看，亞錫甚至橫出一條手臂擋在艾利歐克面前，好像光憑一條手臂就保護得了他似地。

艾利歐克不耐地想拍開亞錫，「你在做什麼？」

「我怕你受到危險啊，廢話！」

那個人影似乎有點笨手笨腳，終於從泥濘的地面中坐起身子，由於穿著斗篷，又滿臉的泥巴，所以看不清表情。但是從隱約露出的臉龐輪廓來看，應該是個女孩。

她愣愣地抬起頭，一雙眼睛瞪得很大，茫然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你們是誰啊？」她語調微弱地問。

亞錫警戒地看著女孩，眼神有些過於凶狠，令她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

「我先問你，為什麼在晚上獨自來到這種地方？」亞錫沉聲說。

女孩又縮了一下，可能是想尋求保護，她的視線轉向艾利歐克。

亞錫皺起眉，手臂抬高了些，遮住艾利歐克的臉。

「……」艾利歐克說：「你很幼稚，亞錫。」

亞錫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後方，登西他們看見了這番僵持不下的情景，正在猶豫要不要也走上去看看。拉比和托克移動到登西身邊，聽見他們在討論。

「……但他說的是『感覺』，」葛蕾絲低聲說，「這麼遠他能感覺到妖力？我可不這麼認為。」

賽拉諾說：「他是橙級的魔法師呀，以分析師的標準來說，這幾乎是頂尖了。」

「那又怎麼樣？我們都知道妖力這種純度極高的魔力，人類都必須極度專注才能感應得到，他也是個人吧？」

「人家好歹也是有半個西巫族血統。」

「西巫族能代表什麼？還不是一樣是個人類？」葛蕾絲哼了一聲。「我是不管歷史裡是怎麼描述西巫族的天賦的，但他們是靠著『星辰』庇佑才存活下來的，就這還得意起來，覺得自己技高一籌了不起嗎？」

這一句話是悄聲抱怨，但拉比和托克還是聽得十分清楚，他們倆不禁互看了一眼。

這就是別人對艾利歐克的一貫看法？

「……那個，『星辰』是……？」

「『十二正妖精』之一，以追蹤部給的情報來看，『星辰』就位於溯國深山，距離傳聞中的西巫族聚落相當近。」賽拉諾回答了托克的問題，回過頭譴責地看了葛蕾絲一眼，「你怎麼能這樣說別人。」

葛蕾絲忿忿地哼了一聲。

托克猶豫了一下，開口說：「艾利歐克先生是真的很厲害。而且他一點都沒有因為魔法厲害而到處炫耀啊……對吧？」

拉比輕輕「嗯」了一聲。

雖然才相處了一點時間，但他們都能發現，艾利歐克並非如葛蕾絲所講的，仗著有妖精的保護就囂張跋扈。

不如說恰恰相反，至少拉比和托克想像不到這位分析師做出像戴特里安那種不會看眼色的行為。

葛蕾絲聽了兩人的辯護，悶悶咬了咬牙。

登西突然出聲：「欸，他們回來了。」

亞錫和艾利歐克，身後還帶著那個女孩，三人一起往其他人躲藏的地方走來。

亞錫的臉很臭，往那女孩一指：「不是妖精，確認過了。」

眾人看過去，那女孩拽著艾利歐克的衣角，躲到他身後不敢見人的樣子被他們盡收眼底。

「……」

亞錫的表情更加陰沉了，扭頭朝那女孩兇巴巴地說：「把你的髒手拿開！」

女孩稍稍露出頭，對亞錫扮了個鬼臉。

亞錫差點炸開給她看。

「……我記得，資料是說『喪鴉』的危險性是Ａ級，會主動攻擊人類。」艾利歐克嘆了口氣，指向拽著自己的衣角不肯鬆手的女孩：「她怎麼看都不像，對吧？」

登西愣愣地反應了一會兒，才說：「可是這裡的妖力反應怎麼說？」

「我想過，是不是有另一種可能。」艾利歐克說：「妖精誕生的時候一樣會釋放大量妖力，所造成的影響可以延續非常久的時間。也就是說，或許這裡是妖精誕生的地方，所以才有這麼強烈的妖力殘留。不管怎麼樣，妖力都絕不是這女孩身上出來的。」

葛蕾絲站起身，抱著雙臂問：「所以她是人類嗎？」

女孩探出頭來看她。

拉比靠上前，語氣溫和：「你叫做什麼名字？」

女孩遲疑了一下，抬起頭看向艾利歐克，見他平和地低下眼眸望著自己，便鼓起勇氣小小聲地說：「彌賽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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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隔線】———

因為從這一章開始就要進入週更了，想說我還是浮上來和大家說個話吧。

安安，這裡是執情。

這個故事已經放在我手邊很久了，看過的人屈指可數，所以不管看到這裡的人是被我強行推銷的親友還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總之謝謝你看到這裡（鞠躬）

之前寫這故事的時候是在紙本上，因為各種諸如能力不夠、心態不夠、手的力氣不夠（？）等等的理由，有些地方寫得不那麼令我滿意，在轉成電子檔的時候總會忍不住手癢修改一番，比如在捕捉柯菈那裡硬生生擴寫了一整章的劇情，所以打字的時候反而是更累的呢。

可是最後的結果我很喜歡，不知道各位覺得怎麼樣。

故事拖延太久，錫艾兩人在我腦海中將各段劇情不知道演示了多少遍，和最初的樣子已經很不一樣了。同時放在這裡的心力越多，我越不甘心讓它只存在於我小小的筆記本裡面，才把故事放上來讓大家看看我心愛的兩個孩子。

光是文案就在短時間內改了三版，啊，從未見過如此不負責任之人！（驚嘆語氣）

對「這究竟是什麼樣的故事」這個問題思考了很久，最後得出的結果就如現在文案裡所寫的，「僅僅是屬於兩人的故事」。

希望你們也能和我一起見證這段不那麼完美的、兩人人生軌跡中無庸置疑的重要的一部份。本人也會和不完美的三次元生活努力抗爭的，共勉之（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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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之墓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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