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藤宮讀完這封信時,似乎是思緒太過於衝擊而哭暈了過去,我扛著他的身體走到了保健室,滿身泥濘的我們,被保健室裡的老師念了一番,爾後拿了兩套衣服給我,老師似乎不想繼續打擾正在休息的藤宮,所以離開了保健室,在離開前他說道「等他醒來的時候,你們兩個再來找我,我要問你們到底發生甚麼事了,如果有人找我的話,就說我在視聽教室。」
「好我知道了,謝謝老師。」我點頭答應後,就替她關上了保健室的門,並隨便拿了一本放在保健室的書,就默默地讀了起來,等到藤宮稍微有動靜的時候,我也看到了一半左右。
「這是哪...」他摀著頭難受地說著。
「醒啦?學校保健室啊。」
「是誰把我帶過來的?」雖然有點心疼這傢伙居然有經歷過這種事,但他說這讓人想吐槽的白痴話,還是讓我有無盡的白眼,我說道「你覺得在當下除了我,還有誰有辦法把你帶過來保健室?」
而藤宮只是看著天花板說著「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這不是重點,說到底搞失蹤幹嘛?」我闔上書本看著他說著。
然而回應我的只有四個字「與你無關。」只不過聽到這幾個字的我,心中的怒火這時燃了起來,我冷笑了一聲後,開始質問著他:
「是與我無關阿,但你失蹤到需要人家找到我這裡來?你就再爛一點沒差,葬禮沒去的理由又是幹嘛?」而回應我的只有他略帶激動的言詞:
「當今天事情是因你而起的時候,你還有臉過去葬禮嗎?」他掀起棉被,從床上坐起,看的出來,我這些話確實是刺激到他了,只不過我要看到的不只這樣,所以我繼續質問著:「喔所以這是理由?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成,沒去的你連臉都不要了對吧?」
「你說的倒是挺簡單,你憑什麼站在對立面指責我?你在現場嗎?你理解嗎?」
這時氣氛又回到了先前在頂樓時的僵硬,然而我不服輸的頂了回去:
「呦,大帥哥,屬性都點到顏質沒點到腦子嗎?」
「事情都一年了,然後你到現在還在跟我糾結這點破事?」
對我來說沒什麼比死還更嚴重的了,我看著眼前自責而墮落的他,我很清楚一個生命在自己殞落前,是什麼樣的感受,可為甚麼...
人為甚麼總要後悔自己曾做過的事?
又為甚麼總要過分美化自己沒選擇到的?
「你...」當他又要說話時,我又繼續說著
「跟她相遇的你沒錯,理解了沒?信封到底有沒有看完啊你?她後悔了嗎?」
「我不知道。」他低著頭畏縮的說著,眼神充滿的不確定性,讓人感到莫名的火大,看見這樣畏縮的他,我大力的拉起了他的衣領。
「你是真的只記得哭是不是?你忘了當初是只有誰袒護她嗎?是你啊,你這白癡。」
不是都發生了嗎?這件事並不會因為你做了另一個選擇而變的美好,我不想為他灌輸甚麼心靈雞湯,但我想跟他說的是,他為甚麼選擇忽略那個女生向他訴說的?
「為甚麼要擅自斷定又要接受一切?如果就因為這樣你要這麼墮落的話,那她所想傳達的不就全都浪費掉了嗎!?」這時我的情緒激烈了起來,我替死去的她感到不甘,可說真的,這也是我第一次有這樣的感受。
「我...」正當他支支吾吾想著該怎麼回答我的質問的時候,我接著說道:
「自己先想想當初為什麼要袒護她,你才能面對我剛剛的問題,我有時候會懷疑是我說得太難懂,還是你真的太蠢。」
「可是是我害死她的...這是不爭的事實」而從剛開始到現在,他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我一次。
「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依你對她的理解,你覺得她還會說她喜歡你嗎?她要是恨你,她根本不會在死前寫這種信給你。」我向他說明了女孩寫這封信的初衷。
藤宮會這麼自責的原因是,他認為疏遠是保護奈奈子的辦法,因為他深知川崎瘋癲又病態的性格,而奈奈子更希望藤宮陪著她面對這一整件事,只不過奈奈子不敢這麼要求而已,等他察覺到時,所碰觸到的只剩渾身充滿血跡的她。
而奈奈子,本身也不知道藤宮對自己的喜歡有多麼強烈,信中奈奈子在最後也理解藤宮的作法是為了保護她,但遺憾的是在她理解這做法的同時,內心的夢魘也把自己啃食的體無完膚。
所以這兩人都是「為了不給對方添麻煩」的前提下互相喜歡著。
「我...」這時的他還是支支吾吾的,連一個完整的句子都組不起來。
而我並沒有耐心等他把語句組織起來,我繼續質問著「停,不要再給我說你不知道了,你只是不敢停止你自己的那份愧疚心,然後就把所有過錯往身上扛而已,這樣意義在哪?」聽見我這樣的質問,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並不打算說話。
「她從來就沒後悔跟你認識,因為她在選擇結束生命前想到的除了她父母以外,還有你啊。」這時我發現似乎有水滴在我的手上,而他聲音顫抖的說著
「小光...我真的好不甘心,好不甘心自己只能這樣...為什麼,為什麼那些人要這樣,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藤宮擦拭著眼淚,眼淚卻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掉,我默默的看著歇斯底里的藤宮,我其實一直都在等這樣一個答案,因為他需要認知自己的無能,並且擁抱這份遺憾,畢竟還有大好青春的人,就這麼墮落似乎有點可惜。
不過...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有同學在我面前哭得這麼狼狽,雖然有一大半的因素是我造成的就是了。
但,如果今天角色是我,我又會做出何種選擇?我也會像藤宮這樣走進死胡同裡嗎?
抱歉啊,藤宮,我似乎沒辦法對這種狀況感同身受,因為,對我來說,選擇結束自己生命的她,起碼有為自己的脆弱好好負責,雖然這樣說有點在輕挑你的深...但,這件事似乎過於歹戲拖棚。
藤宮,謝了,讓我滿足了我的表演慾,但同時也要歸功於你把愧疚這兩個字詮釋得很完美,待藤宮哭累睡了過去的時候已是下午兩點的時候了,這時也已經快放學了。我趴在三樓的圍欄上正發著呆著,我思考著在那樣的狀況下,說穿了藤宮跟那個霸凌音田的女生到底有甚麼淵源,不就只是有在一起過嗎?到底是甚麼樣的執著,才可以讓她摧毀一個女孩子的心靈...好可怕啊,女生這種生物。
突然一個聲音說道「小光,你去哪了?怎麼一下午沒看見你,還有,藤宮呢?有看見他嗎?」
「怎麼了?他在保健室休息。」
「他怎麼了?」
「身體不舒服而已,幹嘛,有事找他嗎?」
「也不算是...找你也可以就是了。」
「蛤?」
「你有空嗎?」這時眼前的這人拿了一本筆記本給我,她說道「因為你跟藤宮兩個都沒有待在教室,所以這次分組,老師就幫你們決定分到我們這組來了。」
「這是甚麼?」我看著裡面玲琅滿目的文字,向她問著。
「我們這次要做的報告主題還有大綱。」
「紅色筆圈起來的是你要負責的內容,藤宮同學則是紫色,然後藤宮同學那邊再麻煩你幫我跑一趟了,報告日是第二次段考後的隔一個禮拜三。」
「那個時候不是都要放暑假了嗎...怎麼還有報告。」我邊打哈欠邊說著。
「去年也是這樣,不知道為甚麼那個老師總是喜歡在要學期末的時候還安排這種東西,明明一堆人應付考試都來不及了。」她也一同抱怨著那個老師的安排,而她接著繼續說道「所以一整個下午都不在教室,是跑去哪了?」
「如你所見,就待在這。」
「真是的...好歹也說一下吧。」
「說了就會被抓回去上課了」我笑著說道,只不過卻換來了砸嘴聲「嘖!誰會閒來無事去打小報告啊!」
「又不是在講妳。」我回應著她的不悅,而她看著天空說著「最近一直在下雨呢。」
「是啊。」
「看你好像挺喜歡雨天的。」她趴在欄杆前看著我說道。
「還行,畢竟下雨的時候風很涼。」這時我閉著眼睛享受著,這陣涼爽的風。
「對了,坂柳上次那本書還有續作嗎?」
「哪本...?」
「舞台下的我們。」
「那本啊,我記得沒有欸,我記得是作者的遺作吧,已經沒有續集了。」
「欸...好可惜。」我失落的說著。
「吼~?看不出來你挺喜歡那本的欸。」這時她露出了懷疑的表情,邊笑邊說著。
「我喜歡他用第三人稱以及主角間來回切換的敘事手法。」
「用詞怎麼突然這麼專業,未來是想當小說家嗎你哈哈。」
「誰知道呢~走吧,該回教室了。」我撐起身子說著。她叫坂柳雪奈,是我的青梅竹馬,而坂柳最特別的地方是在於她的頭髮,她的頭髮很白就像雪那樣,但坂柳的頭髮不是染的而是遺傳,不過坂柳跟我不同,是一個對任何事都很認真的女孩子,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數一數二信任的人之一。
這時我回到位置上拿書包準備離開學校時,坂柳此時坐在我面前位置說道「人家託我拿給你的,收一下。」
「這啥?吃的?」
「好像是...巧克力?」她遲疑的說著。
「幫我處理掉我對那種東西過敏。」我感到厭惡的說著。
「甚麼時候的事?」
「從今天開始。」
「好歹拆開來看,不要這麼沒禮貌。」她對我的行為感到無奈地說著,而當我拆開了包裝,發現了裡面有夾雜一封信,而我們不約而同地看著對方,又看向了我手上的那封信。
坂柳訝異的說著「這是...情書!?」
「真假的...不是吧?」我遲疑的說著。
「真稀有,你也有這天?」
「會不會是把我跟藤宮搞混了?」
「為甚麼這句話從你口中出來感覺格外諷刺。」笑完之後接著說道「先別說這個了,把信拆開來看阿。 」
這時我看了眼信封裡面的內容,並朝坂柳說著「天書是不是?」
「甚麼意思?」她好奇問我。
「沒寫字。」
「你確定嗎?背面呢?給我看一下。」她從我手上接過去反覆確認著「...還真沒有」
「你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欸...那女生把東西給我之後就跑掉了。」
「不會下毒吧。」
當聽到這話時,她翻著白眼說道「到底誰會這麼惡毒。」說是這樣說,只不過誰知道呢?但防範意識還是要有的對吧?所以我看向教室內的其中一位同學說道「同學,坂柳同學說這巧克力請你吃~」
而那位同學吃了巧克力後開心的說著「好好吃!謝謝坂柳~」
我看著那同學開心的樣子,我不知道他是因為聽到「坂柳請他吃巧克力」還是「巧克力好吃」而開心。
但應該是,不會有事吧?不過為了不保有這樣的遲疑所以我又說道「坂柳嘴巴張開,阿~」說時遲那時快,我發現正有一隻手往自己臉上靠近,不過等我發現過來後,我的臉上只剩那灼熱又刺痛的手掌印。
「你這王八蛋...把我當擋箭牌是甚麼意思?如果真的出事了,不就變成我要負責了嘛!」她憤怒說著的同時,頭髮也像貓咪那樣炸了開來。
「好痛...」我摀著臉說道,說真的,這大概是我目前挨過最痛的巴掌了,史無前例,只不過說完這句話的坂柳就嘗了一口盒子裡的巧克力,並露出了幸福的表情。「欸好好吃!他說的是真的。」
「真假的,我也要吃~~」但板柳卻吐槽的說著「剛剛是誰在那邊怕東怕西又說他對巧克力過敏的?」
而這時睡醒的藤宮從外面走了進來,我看見睡眼矇矓的他說道「醒啦?要不要吃。」
「你開我櫃子裡的?」他整理著書包說著
「不是啦,人家給我的。」
「欸~真稀奇~」藤宮露出了先前與板柳相同的表情說著。
「我也覺得挺稀奇的。」
「欸不是,你認同甚麼阿?」
「因為是實話阿哈哈哈哈哈。」
離開學校的我們此時正走在學校前的大街上
我看向遠方說著「甚麼時候才要去看她?」
「明天下午吧,要先去買她喜歡的東西。」
「不逃避了?」我故意揶揄著他。
「別再虧我了...」他無奈地說著。
「我原本以為我需要再罵你個幾句你才會想通欸哈哈哈。」說完這句話的我,又問了他「她喜歡甚麼?」
「有熊圖案的東西都喜歡還有粉百合。」藤宮也看向天空說道
「是一個蠻普通的女孩子嘛。」
「是啊。」
此時夕陽映照在我臉上,板柳也在這時走了過來「你們兩人明明才認識了半個學期,甚麼時候變得這麼要好了?」
「誰要跟這個噁心的人要好啊,怯。」只不過就當我不屑的說完這句話後,藤宮接著附和上來並朝我比了個細長的中指「閉嘴,醜八怪,遇上你我才比較衰好嗎。」而就當我們互相吐槽後,卻又對這氣氛不約而同地笑著「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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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野這人,到底是怎麼看這整件事的呢?明明先前把我打成那樣,我卻生氣不起來。為甚麼他可以這麼豁達?可是如果我真的看完那封信,就跑去自殺的話...他會不會像他講的那樣,會尊重我的決定,眼睜睜看著我自殺呢?
我不知道,不過,這條命終究還是沒有被我揮霍掉。
到了隔天我見了音田的父母,對方跟我說了很多關於音田的事,我也向奈奈子的父母道了歉,因為自己確實沒有在第一時間保護好她。
「小奈是一個只會把事情憋在心裡的孩子,礙於這樣,我們很晚才知道小奈在學校的遭遇。」說著這話的是音田的父親,他嘆了口氣繼續說著「但我們不會怪你,因為這是小奈的選擇,但如果我們能更早知道這件事,我想就不會造成這種結果了吧。」
而這時音田的母親接著說道「萬幸的是,小奈寫給你的信,終究傳達到你手上了呢...」說完這句話的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繼續說道「藤宮同學,謝謝妳能來看小奈,還買了她喜歡的花,我想她會很開心,但,夠了...不要再因為奈奈子的事情感到愧疚了,那不是你的錯。」接著她說的話,就像是束縛住我的枷鎖被解開了一點般。
「這一年來,你也辛苦了,謝謝你。」
聽完這些話的我,原先已乾枯的眼眶又濕潤了起來,過沒多久我感受到了臉龐似乎有幾道熱淚,我擦了擦眼淚卻發現眼淚怎麼樣也擦不完。
「欸...?怎麼會這樣...」我邊擦著眼淚邊說著。
「沒關係,男孩子也是可以哭的,真的謝謝你,能為奈奈子做到這個地步。」她安慰著啜泣的我這樣說道...
曾幾何時我因為閒著無聊,問了她喜歡甚麼樣的花,而她說她喜歡百合花。不過,之後她又改口跟我說她比較喜歡粉百合,直到我後來查了查,粉百合的花語才了解了她那時所說的話...因為粉百合象徵著的是:「可愛﹑清純和持久的愛。」因為與妳的這些青澀,就像極了這朵花的涵義...
只不過,這一切都錯過了呢...雖然現在過得不算幸福,但我在這裡也有遇到不錯的人,也有會互相打鬧的朋友們,我想,現階段這樣就夠了吧,小奈,謝謝妳,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後,還留了這麼一封信...也讓我自己知道,自己並非是無可救藥的人。
可我終究有沒有資格繼續去擁有下一場幸福,這對我來說終究是個未知數,但我想,我或許能也有那天,像這些同撐一座傘的學生們,一起與某個人走在路上吧,也或許是孤獨終老也說不定,只不過孤獨終老這個詞對我來說,似乎太過久遠了。
「真好,能在這細雨中撐著同一把傘,真想像他們一樣。」我看著窗外的雨這樣自言自語著。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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