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聖徒與遺世少女》 - 第十六章：意外的「舊識」

我們在路上走了將近兩天，沿途經過了幾個小村莊，補充了一些水和乾糧。雖然沒有遇到太大的麻煩，但這兩天都在路上趕路，身上的疲憊感還是難以忽視。隨著距離格蘭特城越來越近，周圍的環境也開始發生變化。

道路變得寬敞且平整，原本崎嶇的土路被鋪上了規整的石板，來往的行人明顯增多。有趕路的商隊，揹著行囊的旅人，還有披著鎧甲的傭兵，甚至能看到幾名身穿淡色長袍的聖職者混在人群中，這裡的繁忙程度和之前的村莊完全不同。

當城牆的輪廓出現在視野內時，我們終於放慢了腳步。

格蘭特城——一座邊境貿易城鎮，也是一個受聖都影響的主要據點。

城門前的人群比想像中還要多，已經排起了一條長長的隊伍。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牲畜的叫聲、商人討價還價的談話聲、傭兵交換情報的低語……空氣中瀰漫著炊煙與塵埃的氣息，還能聞到剛出爐的麵包香，讓人能夠感受到這座城市的活力與秩序並存。

「……終於到了。」我輕吐了口氣，視線掃過眼前的景象。

「很多人。」露緹希亞輕聲說，微微縮了縮身子，拉低了披風的帽兜，把大半張臉藏在陰影裡。

「這裡是幾條主要商路的交會點，進城的商人和旅人自然不少。」我低聲回應，眼神落在城門口的聖殿騎士身上。

比起之前路過的城鎮，這裡的戒備明顯更加嚴格。身披銀白色鎧甲的聖殿騎士駐守在入口，每個進城的人都必須接受盤問，或是出示證件才能進入。有些人被簡單問幾句便被放行，但有些人則被攔下，接受更詳細的檢查。

「……這裡的檢查比想像中還要嚴格。」露緹希亞壓低聲音說道，語氣裡透著一絲不安。

「不一定是針對我們，但還是別掉以輕心。」我低聲回應，心裡微微提高了警覺。

即便我們用了偽裝魔法，也不能掉以輕心。格蘭特城雖然不直接受聖都管轄，但仍然受到教會的影響，若是遇上某些特別敏銳的神職者或異端審問官，仍然有可能察覺到異常。這種時候，越是不引人注意越好。

隊伍緩慢推進，太陽高掛在天，等候入城的時間比預想的還要久。我抬起視線，檢查著四周的狀況，確保沒有異常的氣息。

然而，就在這時，前方的隊伍突然停了下來。

我目光微微一凝，沿著隊伍的方向看去，只見幾名聖殿騎士圍住了一輛馬車，氣氛有些不尋常。

「……怎麼回事？」露緹希亞小聲問道。

「不知道，但這些騎士看起來不像是在例行檢查。」我壓低聲音回應，視線鎖定在被攔下的那一組人身上。

一輛簡潔但質感不俗的馬車停在城門口，幾匹馬安靜地站在原地，而站在車前的，則是三名精靈——一名金髮女性、一名綠髮女護衛，以及一名帶著隨性笑容的短髮精靈男子。

我皺了皺眉，察覺到事情並不單純。

我沒有立刻開口，而是仔細觀察著前方的情況。

幾名聖殿騎士圍住了一輛馬車，雖然還沒有動作，但氣氛已經變得不太對勁。被攔下的是三名精靈，從他們的穿著來看，應該不是普通的旅人。他們並沒有表現出慌亂，而是安靜地站在馬車旁，面對騎士的盤問。

「……怎麼回事？」露緹希亞輕聲問道，語氣裡帶著一絲警戒。

「那些騎士在刁難他們。」我低聲說，視線沒有從前方移開。

這種情況並不罕見。**聖殿騎士的職責除了維護秩序外，也包括監視非人種族的活動。**過去這種事情發生在其他城市時，我只是旁觀者，但現在，我們同樣站在這條入城的隊伍裡，也同樣需要通過這些人的檢查。

「你們的身份可疑，為什麼要進城？」其中一名騎士語氣冷淡，雙手抱胸，明顯是有意為難。

「我們是環境探查者，這次來此進行研究與補給。」金髮精靈女子微笑著，語氣溫和，沒有絲毫慌亂或退讓。

她的態度讓我微微皺了皺眉。

這種從容，絕不是普通商人能夠具備的。

「探查？」騎士皺眉，看向她的目光變得更加審視，「這裡的精靈可不多，亞人種族的商隊更是少見……」

話雖然沒說完，但語氣中的輕蔑已經十分明顯。

站在金髮精靈身旁的綠髮護衛微微皺起眉，手已經下意識地握住了腰間的劍柄。她沒有馬上動作，但光是這個舉動，就讓其中一名騎士下意識地按住了自己的武器。

「別亂動，這裡不是讓你們拔劍的地方。」騎士語氣低沉，警惕地盯著她。

氣氛變得更緊張了一些。

「……這些騎士對他們存了敵意。」露緹希亞低聲說，語氣裡透著不安。

「不是存了敵意，是單純的歧視。」我回應，語調壓得很低。

雖然精靈族不像獸人族那樣被直接驅趕，但在聖都影響下的地方，對非人種族的排斥幾乎是公開的。這些騎士大概沒真正的理由攔住他們，只是單純覺得精靈「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露緹希亞沒有回話，只是輕輕地拉了拉披風，讓自己藏得更隱密一些。

就在這時，金髮精靈女子的視線突然掃過人群，然後與我對上了眼。

——她注意到了我。

我沒有閃避視線，只是沉穩地看著她，等待她的下一步動作。

金髮精靈女子的視線與我交會了一瞬，隨即微微揚起嘴角，帶著自然而不失親切的笑容，邁步朝我們走來。

她的步伐穩定，舉止毫不猶豫，像是與故人重逢般自然流暢。

這是預謀好的嗎？不，這更像是一種臨場反應。她沒有觀察太久，幾乎在發現我們的瞬間就做出了決定，表明她的行動力與判斷力極強。而她之所以選擇靠近我，很可能是因為我身上的黑袍與神職者的氣息。

這種裝扮在這座受聖都影響的城鎮裡足夠引人注意，而她正是抓住這一點，想利用這層身分來幫自己化解眼前的麻煩。

然而，真正讓我確認她是在掌控話局的，是她接下來的開口方式。

「——這不是……大人嗎？」她語氣自然，帶著剛剛好的驚訝與親切感，像是確信我會認出她一般，但實際上……她完全在留餘地，等待我自己填補這個謊言。

——她沒有直接稱呼我的名字。

這代表她不清楚我是誰，卻又想讓這場對話看起來合情合理。這不是隨機找人攀關係，而是一種精準的話術技巧，只要我接下這場戲，局勢便會按照她的預期發展。

如果我承認，她與同行的精靈便能順利入城。

如果我否認，那麼這些聖殿騎士很可能會加強盤查，甚至懷疑我們之間有異常聯繫，讓我們一同被捲入調查。

——這是試探，但更是引導。

露緹希亞顯然也察覺到了異樣。

她的肩膀微微僵了一下，悄悄靠近我，指尖拉住了我的袖口，像是試圖確認我的決定。她沒有出聲，卻一直緊盯著這名金髮精靈，眼神中帶著明顯的警戒，顯然對她這種突如其來的親近舉動不信任。

站在她身後的兩名護衛也立即做出了反應。

綠髮護衛微微踏前一步，半個身體擋在金髮精靈的側後方，手指落在腰間的劍柄上，眼神銳利地掃過我，帶著壓迫感。她的手指微微收緊，顯然已經進入備戰狀態。

相比之下，短髮的男性護衛則顯得隨意許多，他沒有動作，甚至微微後仰，單手搭在腰間的箭袋上，另一隻手則懶散地揮了揮，還順勢吹了聲口哨，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像是在欣賞一場即興戲碼。

——拒絕她，會造成更多不必要的注意力。

聖殿騎士已經開始關注我們，隊伍中的其他人也投來了些許視線。繼續讓情況膠著下去，對我們來說並不是好事。

況且，我身上有聖冊，這東西只有真正受過洗禮的聖職者才會擁有，對於外行人來說，它的象徵性足以讓人信服。

這場戲，我不妨順勢接下去。

我微微頓了一下，然後開口：「……的確是很久沒見了。」

金髮精靈的笑意加深了一些，像是對我的選擇感到滿意，語氣也更加自然：「還真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您。」

她轉向聖殿騎士，仍然保持著剛剛好的禮貌：「這位大人可是我們的熟人，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綠髮護衛的眉頭皺得更深，手指微微收緊，仍停在劍柄上，對我的配合顯然有所疑慮。而短髮護衛則聳了聳肩，嘴角帶著玩味的笑意，像是在享受這場即興戲碼。

聖殿騎士的視線重新落到我身上，語氣試探：「你是聖都的聖職者？」

這句話讓露緹希亞的指尖微微顫了一下，隨即，她下意識地抓緊了我的袖口，眉頭輕輕皺起，像是對這個詞感到不適。

她沒有抬頭，沒有主動開口，但她的反應透露出來的情緒……與其說是驚訝，不如說是某種抗拒。

我知道，這並不是針對我，而是針對「聖都的聖職者」這個稱呼本身。

我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從懷中取出聖冊，翻開給騎士們看。

陽光下，書頁上的聖紋微微閃爍，這足以讓外行人相信我擁有神職者的身份。

「……聖冊？」騎士隊長盯著書頁幾秒，最終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算了，讓他們進去吧。」

金髮精靈微笑著道了聲謝，然後轉過身，看向我，眼神裡閃過一絲狡黠的意味。

「那麼，大人，要一起走嗎？」她語氣輕快，像是在試探，又像是在開玩笑。

我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與她對視了幾秒。

露緹希亞這才微微抬起頭，目光悄悄移向我，像是在等待我的決定。

「……走吧。」我簡短地回應，然後和露緹希亞一起跟上。

這女人的行動力和決斷力遠比我想的還要強……

進入城內後，繁忙的街道映入眼簾。

攤販的吆喝聲此起彼落，馬車與行人交錯，空氣中瀰漫著剛烘烤好的麵包香氣與馬匹的氣味，構築出一座繁忙城鎮獨有的氛圍。

剛入城不久，金髮精靈便微微側身，目光自然地看向我，語氣帶著幾分輕快：「真是謝謝大人的幫忙呢。」

她的語調聽起來誠懇，但仍然保持著適當的從容，不會顯得過於正式，反而像是輕鬆地道謝一般。

「若非您的配合，我們大概還得被那些騎士糾纏上一陣子。」

「舉手之勞。」我語氣平淡地回應，沒有表露過多的情緒。

這場即興合作本就是一種權衡後的選擇，對雙方來說都是最好的結果，我不認為有必要特別計較，但她的話中依舊帶著某種試探，顯然並不只是單純的客套。

「不過……」我話鋒一轉，目光掃向她，「精靈族出現在這裡，倒是不常見的事。」

精靈族的國度一向封閉，即便偶爾會有少數貿易往來，也極少親自出現在這類與聖都關係密切的城鎮。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支商旅的存在都顯得有些異常。

露緹希亞沒有開口，但我能感覺到她的視線微微停頓了一下，顯然對這個問題也有所在意。

金髮精靈聽到我的話後，嘴角微微揚起，像是對這個問題早有預料：「哦？大人對我們精靈族感到好奇嗎？」

「只是意外。」我語氣如常，「畢竟，精靈族很少出現在這類地方。」

她微微頷首，語氣溫和：「確實，我們精靈族向來不熱衷於長途旅行，大多數時候還是待在熟悉的土地上。」

頓了頓，她露出一抹輕笑，繼續道：「但也有少數人喜歡看看外界的風景，總不能一輩子待在同一個地方吧？」

她的回答聽起來自然，卻巧妙地避開了真正的問題，既沒有正面否認精靈族的封閉性，也沒有說明自己為何來到這裡，而是用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將話題輕輕帶過。

——標準的外交話術。

既然她沒有打算透露更多，我也沒有繼續追問的打算。

「那麼，大人呢？」金髮精靈反過來問道，語氣依舊溫和，「也是在旅途中嗎？」

「算是吧。」我隨口回應，沒有多做解釋。

她輕輕眨了眨眼，微微點頭，似乎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

「真巧，我們也是呢。」她微笑著，語氣仍舊輕快，像是在順勢拉近距離，「剛才的情況有些突然，還未來得及正式自我介紹，希望現在還不算晚。」

她微微側身，舉止從容地道：「我是莉薇安，這兩位是我的護衛。」

站在她身旁的綠髮護衛簡單地點了點頭，表情依舊帶著幾分警戒：「米蕾雅。」

短髮的男性護衛則是大方地笑了笑，語氣輕快：「卡斯塔，幸會啊，神父大人。」

我沒有糾正他的稱呼，也沒有多做回應，只是簡單地說：「羅伊。」

莉薇安輕輕頷首，然後將目光轉向站在我身旁的露緹希亞，微笑道：「這位小姐是？」

她的語氣依舊溫和，不顯得咄咄逼人，但話語中的探尋意味仍然存在。

「我的旅伴。」我語氣平淡地回應，並沒有多做解釋，也沒有代替露緹希亞回答她的名字。

我知道露緹希亞不太喜歡與陌生人交流，讓她自行決定是否要說出名字會比較妥當。

莉薇安在聽到我的回應後，微微頷首，視線輕輕轉向露緹希亞，等著她的回應。

露緹希亞沉默了一瞬，然後才輕聲開口：「……露緹希亞。」

語氣不算冷淡，但也沒有過多的情緒，簡單直接地終止了這個話題。

莉薇安微微一笑，並未繼續追問：「原來如此。」

儘管她沒有再說什麼，但我仍注意到她眼底的那抹細微探尋之意，顯然對我們的組合感到些許好奇。

「不論如何，很高興能認識兩位。」莉薇安微笑著說道，語氣溫和，神情依舊帶著些許輕鬆，彷彿剛才在城門前發生的事不過是一場小插曲。

露緹希亞沒有回應，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態度依舊帶著幾分警戒。

「那麼，大人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呢？」莉薇安語氣輕快，像是單純的閒聊，但問題本身仍帶著幾分試探的意味。

「先找個落腳的地方。」我簡單地回答，沒有多做解釋。

「這麼說來，我們的計畫倒是有幾分相似呢。」她輕笑了一下，視線微微閃動，「長途旅行總是需要適時的休息，不然可沒辦法長久走下去。」

「這座城鎮雖然不算大，但相較於之前的地方，確實熱鬧許多。」站在一旁的卡斯塔笑著插話，語氣帶著幾分輕鬆，「既然是旅人，或許還能在這裡待上一陣？」

「視情況而定。」我沒有給出確切的答案，這種問題沒有必要回答得太過具體。

「真巧呢，我們也是這麼想的。」莉薇安依舊帶著淡淡的微笑，像是無意間附和，卻又帶著些許思索，彷彿在衡量我們的話是否屬實。

「或許我們還會再見呢。」她輕輕補充了一句。

「或許吧。」

我微微側頭，看向露緹希亞，簡單地說道：「走吧。」

她輕輕點頭，沒有異議，依舊保持著安靜。

「那麼，祝兩位旅途順利。」莉薇安微微一禮，語氣柔和，似乎沒有想再挽留的意思。

米蕾雅依舊沉默，僅是點了點頭，視線依舊在我們身上短暫停留，像是在確認什麼，然後才收回目光。而卡斯塔則擺了擺手，語氣輕快：「期待下次再見囉。」

我沒有回應，轉身離開，露緹希亞安靜地跟在身旁，我們一同走入人群之中。

即便沒有回頭，我依舊能感覺到莉薇安的目光仍停留在我們身上，直到我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群裡。

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hGCTJ0Slh

ns 15.158.61.40da2

第十六章：意外的「舊識」

REGISTER

LOGIN

Interface Language:

Story Langu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