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黎明前的襲擊
德黑兰黎明破晓前，一场突袭正在酝酿。紧邻巴扎的一条狭窄小巷中，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后隐藏着图德党秘密据点——几名党员和工会组织者正聚集于此，屋内堆放着用木箱装着的苏制步枪与宣传册。突然，大门被一脚踹开，黑压压的伊朗皇家宪兵冲了进来，为首的军官赫然是与CIA合作的纳西里上校。“不许动！”士兵们怒吼着。屋内的共产党员们一惊之下立刻反应过来，有人抓起武器还击，枪声刹那间在清晨的巷弄间炸响。
子弹撕裂昏暗的室内。阿里那个昨夜还在分发传单的大学生，此刻正和同志们一道仓促抵抗。他从地上抄起一支步枪，朝门口连开数枪，一名冲在最前的宪兵应声倒地。然而对方人多势众，纳西里上校手持手枪，在士兵掩护下镇定地指挥：“抓活的！一个都别放走！”子弹呼啸划过阿里的耳旁，他感觉左臂一热，一颗弹片划破了皮肉。但生死关头，他咬紧牙关翻出后窗，跌落在巷道另一侧的垃圾堆上。
几名图德党同志也纷纷从后门突围，巷子里顿时响起追逐的脚步声和此起彼伏的枪响。阿里强忍疼痛跟随人群狂奔，他知道这一带的小巷错综复杂，也许能甩掉追兵。身后，一位年长的工会领袖边跑边回头朝追来的宪兵开火，不幸被子弹击中腿部，惨叫一声倒地。阿里猛地一回头，见那领袖倒下，竟返身冲回两步，架起老者试图搀扶。然而纳西里的士兵已经逼近，情急之下，巷口另一侧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汽笛声，一辆卡车冲进小巷。车上跳下两个身影，开枪逼退了宪兵，为阿里和伤者争取片刻机会。那两人正是克格勃特工谢尔盖和他的助手伊万。
“快上车！”谢尔盖用生硬的波斯语喊道，同时朝宪兵方向连射数发。阿里和另两名幸存的同志迅速将受伤的领袖抬上卡车车斗。汽笛再次尖啸，卡车猛然倒车退出巷道，差点撞翻几个追兵。纳西里怒骂一声，抬枪射击，但仅击碎了卡车的后窗玻璃。卡车呼啸着扬长而去，只留下满地弹壳、鲜血和愤怒的纳西里。
卡车在清晨灰暗的街道上飞驰，谢尔盖一边驾车一边透过后视镜确认没有追兵，伊万则趴在车斗里检查伤者伤势。那名工会领袖脸色煞白，但仍紧握着阿里的手颤声道：“孩子，坚持…坚持斗争。”阿里含泪点头，看着这位长者以及其他幸存者，胸中既悲愤又感激。他明白若非谢尔盖两人及时出现，自己或许已经丧命或被捕。
车子拐进一处废弃工厂院内停下。这里是克格勃设在德黑兰郊区的一个安全屋，平日伪装成旧货仓。众人鱼贯进入仓库，伊万迅速关上大门。谢尔盖扶阿里坐下，从急救箱里拿出绷带包扎他流血的手臂。“情况越来越紧张了，”谢尔盖用俄语对伊万低声说，“英美情报部门开始连根拔除图德党的据点。”伊万点点头：“幸亏我们提前得到消息，才能救下他们一部分人。”谢尔盖神情凝重：“但这暴露了我们的介入，接下来必须更加小心。”
与此同时，在德黑兰市中心一间隐蔽的公寓里，另一场秘密会议正在进行。美国CIA特工杰克和MI6联络官理查德正面对面坐在一张铺开地图的桌前，对面是伊朗军方的两名将领：法兹洛拉·扎赫迪将军和他信任的副官巴赫蒂亚里上校。桌上摆着一瓶尚未开封的威士忌，但四人的神情皆严肃紧绷，无人有心喝酒。扎赫迪用低沉的声音说：“刚才得到消息，纳西里突袭了一处共产党员的窝点，抓到几个人。但有些漏网了。”杰克皱眉：“克格勃可能插手了。我们的行动时机不能再拖，否则夜长梦多。”
理查德点开打火机，点燃一支香烟深吸一口：“根据计划，今晚就是最佳时机。国王的诏令已经签署，我们需要迅速拿下电台和总理府。”他侧头看向扎赫迪，“将军，您的人马都准备妥当了吗？”扎赫迪挺直脊背，回答：“我已经秘密联络了皇家卫队第三装甲营和几个可靠的步兵团长。他们会听从我的命令，一旦行动开始，首先控制电台、电报局、国防部和总理官邸。至于其他部队，我们会以国王的名义号召他们效忠。”杰克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从公文包中取出几沓钞票和几只上了膛的柯尔特手枪，推到伊朗将领面前。“这是给弟兄们提高士气的奖励。”他意味深长地说。巴赫蒂亚里上校贪婪地盯了一眼钞票，但又有些不安：“美国人先生，如果事败……”“不会失败。”扎赫迪冷冷地打断他，“国王已在等着胜利消息。”
杰克补充道：“华盛顿和伦敦在背后支持你们。不仅如此，我们在中东的盟友也密切关注事态发展。沙特人已经保证，一旦新政府上台，他们会增加石油供应填补空缺，以平息市场震荡。以色列方面也提供了一些关于图德党活动的情报，他们同样不愿看到伊朗落入亲苏派手中。”理查德弹了弹烟灰，轻笑道：“是啊，所有人都站在我们这一边——除了莫斯科。”
四人短暂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气氛略微缓和，扎赫迪拿起威士忌，给每人斟了一小杯：“为了自由的伊朗。”他的语调铿锵而讽刺，众人各自举杯，一饮而尽。
然而，就在阴谋者把酒言欢之际，摩萨台政府内部也在暗流涌动。总理府的一间偏厅内，国防部长尼扎姆上将正与一位神色紧张的青年秘密交谈。那青年是摩萨台的机要秘书哈米德，他凑近低声道：“部长阁下，我收到可靠消息，扎赫迪将军今晚可能会有所行动。他们已经拿到了国王签署的命令。”尼扎姆上将脸色骤变：“你从哪听来的？”哈米德不愿透露消息源，只说：“我有老朋友在宫里做事，他亲眼看到诏令的副本。情况紧急，我们必须让总理知道。”
与此同时，在宗教保守势力的大本营——德黑兰南城的一座古老清真寺内，另一群人正聚在烛光下小声密议。阿亚图拉·贝赫什提抚摸着胡子，听取手下报告。“长老，明天我们是否按照英国人说的，把信众召集上街？”一名助手问道。贝赫什提沉吟片刻：“要看局势发展。如果军队行动成功，我们就出来号召支持国王和真主，反对那些无神论的共产党。如果局势不明朗，我们就按兵不动。”众人点头称是。一袋沉甸甸的金钱放在他们面前的矮桌上——那是MI6送来的酬劳。贝赫什提环视众人，缓缓道：“为了信仰，我们也为了伊斯兰的未来。摩萨台太偏向世俗，他终究不是我们想要的领袖。”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再次洒向城市的屋顶。经过一夜的刀光剑影，各方势力都感受到了决战前的压迫感。克格勃救出了部分图德党人，却也惊动了敌人；CIA和MI6与伊朗军方的阴谋者们已经敲定了行动时刻表；摩萨台政府虽然觉察到危险临近，却不知对手已经渗透了何等深。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仿佛整个城市都屏住呼吸，等待那决定命运的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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