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那個下午，派提跟我分享了許多海神與世界樹的故事。像是聽聞世界樹的樹洞裡，放置了一本真理之書，記錄了古代偉大哲學家的作品，以及創世神的白魔法等。世界樹國度的入口，在一個十分隱秘的角落，他人絕對想不到。她也找了很久，才發現到「門」的所在，在要通過古舊商場的升降機，才能到達的封閉樓層，讓我拍手稱奇。
關於海神，派提告訴我那是一個古老的神明種族，平時化身巨大的鯨魚，在海面翻身跳躍。當深夜，漁民都入睡時，祂們便會在月光下帶領魚群遨遊天際，微笑著遊過沉眠的孩子窗前，給予美夢的祝福。
派提在海神之國，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是海神其中一個兒子。他跟其他的兄弟姐妹不一樣，不會驍勇善戰，跟敵人用三叉戟打鬥。海神之子是個愛哭的孩子，會為被人割取魚鰭的鯊魚哭泣，會為搶去幼子的海豚而悲傷。
他覺得自己什麼都不及自己的兄弟，而感到自卑。派提跟海神之子說，她覺得他比他的任何兄弟姐妹都要強大、優秀。她在海裡，帶著海神之子巡視他自己的海域，魚兒們見到他，都非常開心，活躍地暢遊著。
「你看，你的魚兒因為你的存在，生活得比誰都要幸福、快樂。儘管你不會打架，可是你懂得如何去愛你的魚兒。這樣更重要，不是嗎？」
「可是要管理好一個海洋，強壯才是最重要，他人才會敬而遠之，才能保護魚兒⋯⋯」海神之子哭著說。
「有的海神因為強壯而可以保護自己的魚兒，有的海神因為聰明而帶著大家躲過一劫，而你則善良博愛，懂得如何善待他人，被其他人敬重。」
。
。
。
「我的海神朋友，是個很棒的傢伙。」派提跟我一起坐在花園裡，驕傲地喝著我買給她的奶蓋烏龍茶。
「是呢，沒錯。」我幫她擦去臉上的奶蓋泡沫。「作為一個神明，就像個領導者，或者是總統、國王一樣。是賢王或者獨裁，性格也都密切關係著下屬、人民的生活品質呢。」
奶蓋烏龍茶是我很喜歡的飲料，所以這天決定買給她嚐嚐看。看見她喝得很開心，我很是滿足。
「他們覺得作為海神，必須很強壯、很勇敢、很堅不可摧，可是柔軟的心，也是很重要的事物。」派提嘗試喝著烏龍茶裡的仙草凍。
「嗯⋯⋯我不是很懂神明的素養，要在深海這種荒蕪之地生存，也許是環境迫使他們變得兇惡；可是，有時是不是真誠坦率地面對自己，也屬於一件特別好的事情呢？」我一邊喝著我的三倍厚抹，一邊道。
「可是，海神必須很霸氣才能服眾麼？」
「乍看之下，保持強勢，讓別人害怕順從，是一種策略；然而人心本是柔軟，不如偶爾袒露自己的真實想法，和對方平起平坐。」我思索著，也開始嘗試吸著杯底的抹茶凍。
「要重生，就要打破一直捧著的殼。就像你一樣，只要肯去改變，有這樣的勇氣就可以。」派提嚼著仙草道，發現飲料喝完了，於是從椅子上滑了下地，把杯子扔進垃圾桶。
「有時候，人會有新的想法，像植物想長出新的枝葉。園丁告訴他，這方向是不行的，會被剪掉。這時候，也要學會問，為什麼這不行呢？這真的不好嗎？如果想好了，仍然想往這方向生長，為什麼不試試看？」
「可是當植物被一直修剪，漸漸就會變成園丁眼中，標準的點綴品了。」我接著說道。
「所以，他必須想好，想要成為優秀的裝飾品，還是成為自己。要是要成為優秀的孩子，就要學會迎合標準，把自己的想法拋棄。要是植物不放棄成為自己，朝著想法一直一直努力生長，不輕易放棄；終有一天，他就會改變這個花圃。」
「一棵植物的想法，能改變整個花圃？」我嘗試理解這句話。
「當植物日復一日地活出自己，他不自覺地讓旁邊的其他植物，也想要活出自己。他們會說，啊，這棵植物活得真自由，不顧園丁的干涉，感覺很不錯。『我也想試試看，這麼勇敢的活法。』於是，旁邊的花、草、樹木，漸漸都覺得這樣也挺好，不禁嚮往。
『我的壽命只有一個夏季，一試無妨，失敗了也沒什麼。』旁邊的花說道。
『只是一棵矮樹，也有這麼頑強的信念，我感到羞愧。』旁邊的大樹想。
『我只是雜草，可是也想勇敢活一次。』旁邊的草說。
信念的漣漪，會從擇善固執開始，蔓延到更加寬廣的世界。」
「對呢，就像北風和太陽，我們無法強迫他人改變，卻能通過貫徹自己的理念，無意中影響到別人。」
派堤說，比起一天到晚在想如何讓花圃裡的花照著自己的方向生長，專心長出美好枝葉、成為一道風景的樹，反而更讓人喜歡。
「所以，植物僅僅是做好自己，就能為花圃作出很大的貢獻。」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pyPfuKpCf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bhUinybTY
派提看著蝴蝶越飛越遠，開口道。「昆蟲的型態有很多種⋯⋯我很喜歡蝴蝶，他們跟飛蛾很像，要等他們停下來，才能發現不一樣的地方。」
「魚的型態也有很多種。魔鬼魚和鮭魚很不一樣，鯨魚和海豚也很不一樣。他們吃的東西，游泳的方式，喜歡逗留的海域，性格，習性，都不一樣。」
「只要他們能保護自己，在環境裡存活，就是理想的型態。」
「嗯，我大概懂你的意思。」
「你果然很聰明，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這不好說，人生還蠻難的，我這份工作丟了。不過要是我想，即使要去餐廳端盤子，去超市或者便利店打工，還是能活得下去。即使要去當洗碗工，或者清潔廁所，或者搬運貨物，要想活下去還是有很多辦法。」
「不過，下次來找你，我還是會帶好吃的奶油泡芙給你。讓派提開心比什麼都重要。」
「你果然很聰明，奶油泡芙是一定要的。」
「對吧，你也這麼認為。」
她看著遠方的晚霞，輕輕摸著膝上的貓，不再說話。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4DKitMCwv
。
。
。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Ak7PGWs4d
過了兩天，我帶著美味的甜點來到香草園。派提說，她想到海邊走走，於是我們手牽手離開了校園，沿著山路下坡，經過電車路軌，來到西環海邊。
派提說，她很喜歡看海。因為海洋包容了世界上一切的悲傷，和星星的眼淚。當人迷茫的時候，就會想吹著海風，聽浪潮拍打岸邊的聲音。
我說，一定是因為星星掉了很多眼淚，海水才會那麼鹹。
「因為有的人總是自私地說出過分的話，做出過分的事情。」她低著頭說道。「星星聽到了，他們也永遠不懂，為什麼地上的人要互相傷害。」
「那的確是件很悲哀的事。」我輕輕拍著她的背，溫柔地回道。
「人們為了飽口腹之慾，割下鯊魚的魚鰭，任其自生自滅，留下魚兒在泣血。」
「沒錯，愚蠢的人才會為了得到蠅頭小利，失去更為重要的事物。他們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很聰明。」
海傍的鴿子在成群結隊地覓食，有一位老人拿著膠袋，在朝他們扔麵包邊。
「如果人們能看清，何謂真正重要的事物，那該有多好。」派提吐露心聲。
「那麼，什麼是真正重要的？」我看向她道。
她說，對她來說，跟我一起度過的時間，跟我聊這麼多寬闊的事物，就十分重要，因為那是用黃金也買不到的東西。
她說，遊歷在各個幻境國度之中，遇到的每一位朋友和各種遙遠的故事，每個美麗的景色，對於她來說，都是寶貴的回憶。她把世界樹的葉子留下，做成了書籤，夾在喜歡的書裡面；海神之子送她一瓶人魚眼淚，她做成了項鍊，珍而重之；魔女教了她藥草的知識，並給了她一本古老的魔法書。
派提特別喜歡名為「世界樹」的國度，整片都是森林的國土裡，聳立了一棵大約有五千年的大樹。只要伸手觸摸大樹，人們便能連結現在與過去，看見這個世界真正的智慧。
國王想建造巨大的宮殿，要把大樹砍掉，當地的居民很生氣，說世界樹是最重要的事物。派提也覺得十分生氣，不理解他居然想到把這麼神奇的樹砍掉，那個國王一定是瘋了。結果國民們大力反對，說要把國王推翻，他才不敢再打大樹的主意。
「真有趣，我也想親眼看看那棵樹。」我咯咯地笑道。
「可是現在的人，都喜歡盯著手上的小鐵塊，不肯再留意周圍，彷彿活在現實毫無樂趣。」她垂著眼眸道。
「小鐵塊，你是在說手機嗎？那的確是個問題。不過不是每個人都這樣，真正足夠聰明的人們，還是能看見重要的是什麼。」
我從紙袋拿出開心果奶油泡芙，遞給派提，她看上去很高興。
「唯美食和派提不可辜負。」我向她調皮地眨眨眼。
ns3.135.236.62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