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了,方根路上一片寂靜,卻是那種令人不太舒服的死沉沉,但不要破壞這種氣氛吧,高高懸掛在天上的眉型新月內心此刻必是微笑著在想。
颯颯涼風,捲起路上滾滾沙塵,卻捲不起半點聲響,這大概是方根路有史以來最為古怪的夜晚,鄉下陰森森的,似乎什麼異事發生都不足為奇。
附近的店家老早便熄了燈,不半夜經營的,沒有一個老闆願意多花自己一分氣力,睡覺為重,鄉下的純樸本如此。
冥冥之中,就有一盞燈刻意要唱反調,閃著微弱的光線,快壞掉似的卻要硬撐。光線映著一對母子,母親曾是位大城市的裁縫師,因為戰亂紛擾接踵而來,逃到鄉間避難是唯一的選擇,她佇立在半開的窗戶旁,一雙大眼空洞的可怖,呆呆望著外頭的世界,像個失魂落魄者那般無助。
孩子今年也三歲了,不大不小的年紀,手裡把玩著用破布織成的玩偶,不時輕聲呵呵笑著,完全不知母親的憂慮,骨碌碌地轉動定是遺傳自媽媽的眼,好奇的觀察容身之所,不肯放過一絲角落,天花板上破了個米粒大小的洞,有無收進他腦子裡呢?
雲層靜悄悄的替月亮蒙上面紗,拖著沉重的身軀,摩擦著方根路的腳步聲格外淒涼,背部微微彎曲的男子,雙手無力的下垂,每踏一步像會要了他的命,但死神也不屑用自己寶貴的鐮刀來取他的陽壽。他並不高大,骨瘦如柴如地獄永遠嚐不到食物的餓鬼,他渾身發臭,可能有好幾個月沒去澡堂,破了多處的衣褲也沒補丁,倒是上頭沾滿血跡,要說這人是殭屍遊街也不為過吧,幸好鄉下人睡得早,沒機會被此景象嚇著。
肚子裡的飢餓在作祟,驅使他朝著方根路角落唯一亮著的屋子走去。疲勞硬是要跟他開玩笑,停停走走,蹣跚有如九十歲的老婆婆。費了一番功夫,又給自身帶來另一次的折磨,「呼」一聲長喘,男子抹去額角的汗珠,盯著不怎麼熟悉的建築物,良心竟開始與本能交戰起來。
「偷點吃的,果腹充飢,你都這麼做,不是嗎?」
「不行,你明明知道偷東西是不對的!」
「能活要緊!」
「堅持己見!」
混雜的思緒,使他裹足不前,他絲毫無法專心去面對其中一方,這令他害怕得全身發抖,殘存的意識,緩緩飄往三年前納不堪回首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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