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 - 第七章

　　路曉生是有不少積蓄的，只是都留在廿一世紀的家中，又想，就算有帶來也不知夕嵐收不收幾百年後才能用的貨幣。

　　「嵐哥哥要收多少錢？」

　　「這個要視乎委託的難度，不過看在我們那麼投緣，算你們便宜點吧！」夕嵐一副商人的口吻道，玩味的看著小璃。

　　「璃妹妹掛在胸口的那塊白玉……」

　　小璃聽到後慌忙雙手抓緊衣襟。路曉生見過那塊白玉，陸琉也有塊一模一樣的，是小璃的貼身之物。大概是早上睡覺時滑出衣襟被夕嵐看見了。

　　路曉生上前擋著小璃，收起平日的和顏悅色說：「要找人的是我，請別打他們的主意。」

　　「哈哈，你們誤會了。」夕嵐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筆挺的身型比路曉生高出半個頭。

　　「我純粹想看看那塊白玉，絕對沒有其他企圖的。」夕嵐蹲下身子和小璃平視，瞇起好看的桃花眼說：「可以嗎？」

　　「那你不是很蝕本嗎？」陸琉不知何時已站在小璃身邊，像隻隨時會張牙舞爪的小貓。

　　「你們那麼重視的玉佩，一定是很珍貴的東西。怎知想見識一下的我是不是賺了呢？」夕嵐仰望著陸琉不信任的目光說：「我也算半個商人，行商最講信字的。」

　　「無奸不為商。」路曉生也不是真的不相信夕嵐，只是突然想到這句就脫出口。

　　「想不到曉生說話這麼不饒人。」

　　「別叫他曉生。」陸琉看著這相識不到半天卻裝熟絡的傢伙就想踹他一腳。

　　「好吧。」小璃抽出在衣襟內的白玉，在掛在頸上的狀況下拿著讓夕嵐看。

　　那是一塊半個拳頭大的圓形玉佩，通透的色澤刻著複雜的花紋，中央是朵朵簡潔而美麗的白蘭。夕嵐的指尖一一滑過玉佩上的紋路，像要端詳它的真偽。

　　「果然是塊好玉，璃妹妹怎樣得到的？」

　　「這是母親的遺物，哥哥也有一塊……」

　　「小璃！」陸琉低喚道，小璃多言的毛病何時才能改？

　　「這麼重要的東西要收好啊！」夕嵐小心的把玉佩放回小璃手中，「報酬收到了，早點也吃過，我也應該告辭了。」他站直身子，拍拍衣擺下的灰塵，打開木門時回頭道：「我就在蓬萊客棧留宿，有需要的話可以去那裡找我。」

　　屋外的陽光照在夕嵐俊朗的臉上，令人不其然覺得眼前的男子可以信任。

　　＊　　　　　＊　　　　　＊

　　路曉生他們沒有去蓬萊客棧找人，倒是夕嵐隔兩三天就出現在陸家，有時甚至帶上菜餚來賴著吃晚餐。

　　「我以為找情報的工作要東奔西走的，但嵐哥哥好像很空閒啊！」小璃在屋前的空地找來一張小板凳坐著忙，水靈靈的大眼帶著一絲好奇的望著正依在樹下乘涼的夕嵐問。

　　「情報這種東西向來都是坐著等就好了。」夕嵐露出招牌的笑臉回道。

　　「對了，璃妹妹在忙什麼？」他傾前身子看著小璃手上的木枝，竹片和絲線，她身旁的路曉生正用小刀削手上的木頭。

　　路曉生的小刀是由廿一世紀帶來的遠足用刀，當然比古代的鋒利，一刀捎下去乾淨俐落，引起夕嵐的注意。他拾起地上的一條木枝端詳道：「雖看不出是什麼大師鑄造，不過這小刀真不錯。」

　　被這麼一說路曉生也不知怎樣回告，只好用笑容帶過。

　　「這是懸絲木偶。」小璃邊說邊拉動連著木偶的絲線，牽動它的腳提起，「要看嗎？」

　　夕嵐笑著點頭，小璃馬上站直身子，一一檢察絲線和接駁機關，然後拿著提線板把木偶提起，手指在絲線間拉提撩撥，下方的木偶接著做出笨拙的動作。

　　路曉生讚賞的拍掌，要知道小璃為了這幾個看似簡單的動作被朱大叔嚴厲的訓練了多少日子。

　　「小璃才剛學會操控木偶，做得不好啦。」小璃吐吐小舌道。

　　「真的很有趣啊，可以讓我試試嗎？」

　　「好。」

　　夕嵐沒有接過提線板，而是直接握在小璃的手腕上，另一隻手則玩弄著上面的絲線，木偶只抽搐了幾下，看得小璃咯咯的笑。

　　「璃妹妹有一位好老師呢！」

　　「對，朱大叔對我和哥哥都很好。」

　　「那妳覺得現在的生活幸福嗎？」

　　聽到這句話小璃側著頭，黑亮的眸子轉呀轉，說：「小璃不明白啊！

　　「小璃一直都想讓自己和哥哥幸福，小璃有努力過，那我們應該過得幸福的吧！」小璃轉身撲到路曉生身邊，「我也會努力的讓曉生哥哥幸福。」

　　路曉生單手擁小璃入懷，逗得她咯咯聲笑。

　　「夕嵐好像對小璃很感興趣。」還是對陸家兄妹感興趣？

　　路曉生的嘴唇是上揚的，眼神卻少有的認真，謹慎。在這段相處的日子他早把陸琉陸璃當成自己的弟妹，雖說夕嵐給人的感覺不像有惡意，但有誰知道他笑臉背後到底打什麼主意？

　　夕嵐看著眼前的少年，果然看上去越溫厚的人認真上來越可怕，路曉生手上的小刀好像隨時會刺向自己般。

　　「這麼可愛的女孩，我當然想了解多點，不知小璃長大後願不願意當我的媳婦兒？」

　　「很可惜，小璃要和哥哥一起。」不知是女孩年紀小還是過份的成熟，面對這接近調戲的話語，小璃臉不紅的回道。

　　「真令人羨慕，也讓我當你們的哥哥吧！」夕嵐一手放在小璃的頭上，另一隻手則揉著路曉生的頭髮，柔軟的短髮摸上去的手感很不錯。被人當成小孩的路曉生愣住一會便被人拉開。

　　「你又在幹什麼好事！」陸琉回來便見到他們圍在一起，馬上一手一個的把小璃和路曉生拉開。

　　「琉回來啦，別生氣，讓大哥我好好抱一下。」早已習慣陸琉刺蝟般的樣子，夕嵐鬧著玩的拐上脖子把他按入懷中不放。

　　「哥你個頭！放開我！」

　　「別害羞啦～」

　　看著這二個看似感情很好的二人，也許讓陸琉多些這種開朗的朋友也不錯，路曉生想。

　　　　　＊　　　＊　　　＊

　　隨著方淩去鄰鎮談商，方家的大宅的氣氛又平靜起來，先別說常找陸琉麻煩的方淩的手下也跟著走了，近來連在街上撞上惡棍的機會也少了。這本來應該是好事，但陸琉總覺得有種不協調的感覺，就像有不知名的東西介入他的生活，還是因為他知道暴風的前夕都是異常寧靜……

　　陸琉完成徐凡章給他的作業後關上帳房的門離開，走廊上不時見到丫鬟拿著大包小包的出入，才想起夏月曾說過她要和方老夫人到京城的寺廟。雖是說還願上香，其實方家內只有少數人知道另有內情。

　　方老夫人－蒲瑰玉在丈夫方世豐死後不久便患上失心病，也就是瘋了。不時在庭園叫罵，或對著年輕的丫鬟扔東西。大夫說是因為方老夫人心結抑鬱太久而做成的，建議她到寺廟唸經靜心。經過二年時間蒲瑰玉的病已經好轉，只是有時半夜會在她的寢室聽到東西破碎的聲音。

　　倏然一個年輕的丫鬟匆匆走來，說：「你閒在這裡沒事幹的話就過來幫忙吧～」語畢便一手抓起陸琉的手拖著走。

　　「喂，我不是侍童啊！」

　　「看你這身打扮就知了，只是要你幫忙搬東西，是男生就別推三推四。」

　　名為翠花的丫鬟陸琉沒有印象，光是她認識不自己便知道是新來的。翠花帶他來到不遠處的房間；陸琉記得這裡是方淩的小妾存放衣服的地方。

　　「別隨便動裡面的東西。」翠花打開其中一個大木箱，把內裡一件件質料昂貴的衣物取出。

　　「噯呀，這裡的線快走出來了，你去拿那架子上的針線盒給我。」翠花說。

　　剛剛不是才叫我別動這裡的東西嗎？陸琉沒反駁只是回她一個白眼，也許是他和小璃夏月相處時間多，他對女人的態度沒那麼惡劣。

　　拿過針線盒給翠花時看到她手中的衣服卻是一愣。那是一件白色的女裝上衣，布料不是用什麼貴氣的錦緞，衣領和袖口用銀白的絲線繡上一朵朵美麗的梅花，看上去優雅脫俗，而且令陸琉覺得眼熟。

　　「方老夫人明明討厭白色的衣服不許人穿，偏偏大少就是喜歡白色，你知道嗎？當老夫人外出時，少夫人都會穿上這身白衣來討大少歡喜呢！」

　　陸琉清楚蒲瑰玉不是單純討厭白色，只因他的母親陸晶在生時就是喜歡穿一白衣，他還記得那身雪白的懷抱帶給他的溫暖。

　　「你隨便說他們的是非，當心會給自己帶來麻煩。」這少女經驗淺，不懂得禍從口出的道理。夏月也是非常喜歡說是說非，但都只是對他們才會如此，在蒲瑰玉面前都是乖乖的言聽計從，不會多言，閒時才會說一兩句歡喜的逗老夫人高興，所以蒲瑰玉非常喜歡她。雖說方家不是會嚴厲得會虐待下僕，但誰說得準呢？陸琉好心的提醒，不過語氣聽不出就是了。

　　被教訓的丫鬟氣得一肚火，翠花的彎月眉一挑，像想到什麼鬼主意，露出一臉自以為親切的笑容，對陸琉說：「看你的身型和少夫人差不多，你穿上這外衣讓我看看有沒有其他地方要改。」

　　「你瘋了嗎？那是女裝！」而且好歹也是她主子的衣服，怎麼隨便給下人穿？最近買丫鬟的準則都是看樣子不看腦袋的嗎？

　　「有什麼關係，有機會穿這種高擋的衣服，你應該高興才是，別想逃！」

　　看上去柔弱的翠花早習慣替人穿衣。她一手抓著陸琉的手腕，兩三下手勢便把白衣套在他身上。

　　「你別亂動，弄破了你可陪不起。」

　　「那你就別要我穿！」

　　沒理會陸琉的不滿，翠花自顧自的替他拉好衣服，順便梳理一下他那頭亂髮。整理一頓後，翠花再次打量眼前的少年，卻看得雙眼發亮。

　　「果然人是要靠衣裝呢～你這樣很好看啊！」

　　長期作苦力工作而曬傷的肌膚並無影響陸琉精緻的五官，未有成年男子的剛強，因羞澀而令少年的容貌添上幾分柔和，給人一種中性的感覺。平日緊皺的眉頭鬆開，愛瞪人的貓眼兒少了刺人的目光，帶上幾分不甘別有一番風味。

　　翠花越來越想好好打扮眼前這位美少年，房間內的飾物她不敢動，恨不得馬上帶少年到自己的寢室把姊妹們的珍藏都放在他身上。

　　翠花在想有的沒的，完全沒留意到走廊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翠花，還沒好嗎？」

　　陸琉慌忙的想把白衣脫掉時房門已被打開，令他更意外的是開門的丫鬟背後正是方老夫人。

　　自從遷出方家後這還是陸琉第一次和大奶奶正面遇上。年近五十的蒲瑰玉由於保養良好比實際年齡看上去年輕，頭上的青絲因病而斑白了一半，但仍看得出當年城中第一美女的風韻，一身華服莊嚴的模樣卻在見到陸琉時盡退。

　　「啊呀！！！！！」

　　沙啞的尖叫聲響起，蒲瑰玉身軀搖曳全身顫抖，身旁的丫鬟趕上扶持。

　　「妖婦！妳這妖婦為什麼還在！妳已經從我身邊帶走了世豐，為什麼還要出現……呀～～！！！」

　　蒲瑰玉張大嘴巴不斷喘氣，不時發出怪叫，佈滿血絲的雙眼直瞪著陸琉，看得他背脊發寒。方世豐在生時蒲瑰玉總用漠視的態度對陸琉陸璃，陸琉還是第一次看她發瘋的樣子。

　　尖叫聲終於靜止，蒲瑰玉眼內的兇光卻沒減少。

　　「人來！把這妖婦抓著！」

　　　　　＊　　　＊　　　＊

　　路曉生和小璃靜靜的坐在桌前，桌面上的飯菜早已冷掉，他們還沒動筷的意思。

　　「小璃吃飯先吧？」小孩子餓壞了可不好。

　　「唔。」小璃搖頭，「我等哥哥回來才吃。」

　　路曉生輕嘆起身走到窗前，彎月都快上枝頭，應該快十時了，陸琉卻還未回來。平日的話就算帶著傷他也會趕在日落前回來的，難道陸琉真的發生什麼意外？

　　正當路曉生打算出門找他時，瞥見一抹身影提著燈籠向這裡前來。聽到籬笆的竹門被推開的聲音，小璃整個人彈起來，「哥回來了！」

　　她匆匆走去開門，門外站的卻是另一個熟識身影。

　　「夏月姐！？」

　　「小璃，曉生哥。」夏月吹熄燈籠內的燭火提著食物盒進內，瞄到桌上後扯起笑容說：「你們果然還未用晚飯，都冷掉了。我帶了點菜餚來，讓我熱了一起吃吧。」　語畢夏月走入廚房起火燒水。

　　「夏月姐怎麼這樣晚來了？哥哥還未回來，妳知道他在哪裡嗎？」

　　「琉少爺被徐叔留住了幫助打算珠，可能要通宵了。所以徐叔才叫我來看著你們的。」夏月說話的聲音帶著微微笑意，卻沒望向身後的小璃，只是一直低頭忙自己的。「小璃把桌上的飯菜也拿來讓我熱了，咱們一起吃。」

　　「好。」聽完夏月的話小璃的眉頭總算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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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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