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候，楊流花帶玄翔到他的寢室，沒有之前地牢般華麗，但生活用品樣樣俱備。他們用過晚膳，楊流花命人準備了洗澡水。
玄翔不是第一次在楊流花面前闊衣解帶，只是他泡在那盛滿藥湯的澡桶中，看到流花從布袋中拿出的「藥材」後，就算光著屁股也想逃出門外。
「流……流花，妳拿著那東西想怎樣？」
「給你泡藥用的，身為百毒教弟子怎可以連蜈蚣也怕成這樣。」楊流花邊說邊把蜈蚣乾扔進澡桶中。「藥湯中的草藥會中和它的毒性，泡過後可以令身體對尋常的毒有一定的免疫。」
「它還在動！」玄翔退到桶邊看著流花手上有手掌那麼大的蜘蛛。
「毒物的身型越小毒性越劇烈，像這種大的毒性反而比較小。」語畢，楊流花拔出頭上的髮釵，一手插落浮游水中的蜘蛛，看它掙扎兩下流出紫紅色的液體後便不再動彈。
當晚玄翔一直發微熱到清晨才好轉。一早楊流花便帶他到百草閣。百草閣是百毒教存放珍貴藥物的地方，內裡是排排整整有條的藥櫃，最深處是一間寬敞的大廳，中央放著一面比人更高的青銅鏡。玄天音早已在等候，身為護法的她無論對誰都愛比別人早一步到達，儘管對方是自己的弟子。
「玄翔。」
「弟子在。」玄翔應聲跪下。
「由今日開始我會傳授你百毒教的毒學。既然你已成為本門弟子，便不再是教主的孌童。」玄天音美目半瞇，話語中帶著威脅的意味，「記著，絕不能逾越教主與弟子之間的關係，你明白嗎？」
「弟子明白。」
玄天音讓玄翔站在銅鏡前，打磨得亮麗的銅鏡照出他們的影子。玄天音從桌上拿起青玉藥瓶，倒出一顆灰色的藥丸。
「張嘴。」玄天音把藥丸塞進玄翔張得大大的嘴巴，「吞下。」
確定玄翔吞嚥後玄天音才緩緩的說：「用毒之人必須知道毒的特性，剛剛給你吃的是名蟾酥的毒藥。你看著鏡子好好記著毒發時間、特徵和感覺……」
玄天音臉不改容的說著，聽得玄翔全身發毛，他覺得心跳加速，身體抖過不停，雙腳快要站不穩。玄天音一手提著玄翔的後領，說：「毒還沒發作，怎麼就抖成這樣了？放鬆點，在你撐不住時我會給你解藥的。」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hPnPtzXw2
玄翔一點也放鬆不下，他不知道中的毒會不會要了他的命，現在可是半隻腳踏進鬼門關，而唯一能救他的護法大人卻喜怒不定，若她臨時改變主意怎麼辦？
玄翔見到鏡中的自己臉色發青，額頭泌出汗珠，他不知道這是中毒的的徵兆還是緊張的關係。玄翔並沒思考這問題多久，突然肚子傳來的劇痛把他的腦中所想的都打斷了，四肢漸漸麻痺，肚子像被人狠狠扭著。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kf6teS7zn
「嗚……大……大人……」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v2fg1NFna
「還未到極限，你給我先忍著，好好記住身上各種痛楚特徵……」看著玄翔倒在地上捲曲的身子，玄天音冷漠的道，這可是每一位弟子都必經過的階段，要記著毒性、藥性最好的方法就是親身體驗一回。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eSYxAWCSQ
玄翔沒有看鏡中的倒影，眼前的視線開始模糊，胃裡翻騰得不斷嘔吐。不知過了多久，當他無力的躺在地上，玄天音好像說了什麼？胸口被人狠狠的篤了一下，止住了嘔吐感，正在抽搐的手被人握了又鬆，然後玉手把玄翔的嘴巴塞進了一顆苦苦的東西。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udUlZPIxQ
「……下次要自己取藥吃啊！」這是玄翔昏迷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 ＊ ＊
玄翔醒來時已被帶回他的房間，正在床邊照顧他的楊流花臉上難得流露出溫柔的表情。
「你已經睡了二個時辰了，覺得怎樣？」楊流花說。
玄翔望出窗外太陽已經高掛，楊流花見他已完全清醒，隨即端起茶几上的粥水，拿起勺子送到他嘴邊。
「我自己來便行了。」
「你確定不會弄翻才說吧！」
玄翔伸出雙手欲接過楊流花手中的碗，卻發現手指還在發麻。
「毒才剛解，待會便會好。第一次是這樣的了！」語畢，楊流花便把勺子塞進玄翔嘴裡。溫暖的粥水流進喉嚨讓有點發冷的身體開始變暖，令他有想哭的衝動。
「害怕嗎？」楊流花問。
玄翔搖頭，他覺得自己好像剛從鬼門關兜了一圈子，雖然他希望脫離從前小倌的生活，但他從來沒想過會這麼可怕，這麼接近死亡。
「你的身體本來就太瘦弱了，接下來幾天都不會再試毒。現在先好好休息，今晚還要學解毒。」楊流花瞄了眼玄翔，說：「你想放棄的話我可以請示護法大人……」
「流花為了什麼而學毒的？」玄翔問，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的楊流花已習毒多年，那她第一次嘗毒物的時候一定比玄翔小更多，有什麼原因令她忍受這種痛苦？
楊流花再添一匙白粥到玄翔嘴邊，笑道：「為了復仇。」
＊ ＊ ＊
教授玄翔醫術的張笙是位和藹的老人，只是有點小糊塗……玄翔進他的藥盧時他差點被屋內的書冊和家具沒埋，只露出手臂在外頭搖晃，嚇得玄翔衝上前把人救出來。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HCVUSm0QW
「呵呵……人家送來的東西越來越多，就是沒地方放……謝啦，夜露。」張笙拍著身上的灰塵道。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yZUzWZuZx
「抱歉前輩，我叫玄翔。」
聽到陌生的聲音張笙才抬頭望向玄翔的臉。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SfnCw2MDo
「啊……對了，夜露已經不在了……剛剛光看你的身影和那孩子真像。」張笙說著，臉上的笑容帶點悲傷。
「你就是天泠說的那位新收弟子吧，長得一張很漂亮的臉，只是氣息不好。」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5JZfCT22p
玄翔聽到教主的名字心悸了一下。
「前輩和教主大人認識很久了？」
「我可是看著他們長大的。說要我來隱居，結果還是要我來帶小孩。」張笙說。
「你叫阿翔？」
「是的，前輩。」
「不用前輩後輩了，天音那丫頭只是說給我找個幫手打雜的。你喚我笙伯就好。」張笙說。「你會認字嗎？」
「一點點，笙伯伯。」
張笙指著地上亂糟糟的書冊說：「你先把書冊分類放回架上吧。」
「是。」玄翔蹲下把散落在一地的書疊好，拿起其一本左翻右翻，再拿起另一本看，說：「笙伯伯，這些書冊封面什麼也沒寫啊！」
書冊的正面、背面、書脊都沒有寫上書名，有些甚至只是用草繩束起。
「這些醫書全是我寫的，還寫什麼書名？」張笙一臉理所當然的道。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kUDqOFnFt
「那該怎樣整理才好？」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kRfdngXiq
「傻孩子，你把這裡的書看完便知道內容吧！」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GH5KnLJNW
翔掃過遍佈在地上的書冊，要全看完不知要多少天。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F3wYquuXL
張笙走往通向後園的走廊，回頭對玄翔說：「還不快點跟上來煎藥，當老夫的打雜至少要學會藥理。」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V4frENdcx
「但醫書……」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v9mPwCkcF
「你還怕它們會走不成？」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yyFpVAOYH
玄翔只有小心翼翼的從書堆的空隙間隨著張笙走去。
＊ ＊ ＊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yKELCjUVB
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sXACuZtzm
玄翔在這藥盧一待便待了半月，最初張笙讓玄翔煎藥，有弟子求診時便要他在旁作筆錄。求醫的多是嚴重的外傷，和年長者的老人病，也有不少是修練時中毒的人，後者張笙總是沒好臉色對代，說白白浪費他的時間。張笙不時會問玄翔醫藥問題，每當他搖頭道不知時張笙便會從那堆地上的書輕易找出有關的醫書要玄翔看。到楊流花受令來帶走玄翔時，大部份書冊仍未整理上架。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G8SNHqKzW
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jPiwOlAvX
「流花，妳回去對天音那丫頭說別隨便拿毒品給人吃，這孩子的身體這些天才條理好點。」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wTmWPQ627
「好的。」楊流花笑道，對於張笙對玄天音的無禮見怪不怪。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8MrQCKfDP
「還有你，阿翔，每天至少抽兩三個時辰來。」張笙說完便回到他的藥蘆中看他的藥煲。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tZwITULEv
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JpQcjPcGA
「張大夫很喜歡你的呢！」楊流花沿著彎彎曲曲的迴廊準備帶玄翔見玄天音。當初玄天音只打算讓張笙每天花點時間教玄翔有關解毒的藥理，結果張笙說什麼也要從醫開始，留著人不放。結果玄天音乾脆命人吞了毒藥讓張笙解著教。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ykFyXSxrG
「別看他一把年紀古靈精怪的，在谷中醫術絕對是首屈一指。」
「笙伯伯不是百毒教的人？」
「不。」楊流花搖頭道，「他是教主的故友，算是在谷中隱居。」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HSUKhXZhY
「如光算解毒的能力的話，秦瑛說不定比張大夫略高一點。」只是秦瑛的興趣實在……不適合授徒。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gg9iIp16e
他們來到習武用的大殿後方，穿過石林走進一條地下石道，最後來到一間寬闊的密室，玄天音早已在內等候。
密室的四壁全是白玉，中央是由玉石所製的石床，一身黑紗的玄天音看上去更妖媚。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llnOAe3Eg
楊流花向玄天音行禮後便默默退下，只餘二人對視。玄天音把關心慰問都省掉了，直接問道：「準備好了嗎？」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jc7GwjA1l
玄翔想起如蝕骨般的痛，心中一寒，但仍開口說：「是的，大人。」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DfWd83ACn
玄天音從桌上的木盒中取出一顆黑色的藥丸，玄翔伸出纖細的手接過，指尖微微顫抖。吞下藥丸後，玄天音要他脫下身上的衣物，盤坐在床上。玄天音手上拿著白玉製的盒子，說：「你可知道剛才吃下的是什麼？」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Jnr451ZBw
「弟子不知。」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SZxZ6jNxA
玄翔光著身子，石床的冰冷令他寒得雞皮疙瘩，四面白玉牆壁彷彿也散發著陣陣寒氣。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mnrO1W6i1
玄天音笑道：「不知道還有膽吃下去？真不知該讚你聽話還是罵你笨。」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hs37DApQJ
頓時，玄翔感到丹田漸漸發熱，把身體的寒意完全迫走。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ZgNnieia4
「那顆不是毒藥，而是藥丹，可助你修習內功。」玄天音打開玉盒，內裡是一根根極幼的銀白長針。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boMT16woG
「我現在用銀針為你打通體內的經脈，傳授百毒教的內功心法，你好好記著。」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RPJTbOcqj
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9QxQSuPpH
銀針扎在玄翔的頭頂、胸口、手腳，他全身都不能動，只是默默的唸著玄天音教他的心法。學習內功心法最初也是最艱辛的，若不是在張笙那處看過醫書他連人體經脈的名稱位置也不會。玄天音靜靜的站在玄翔前慢慢的等著，並不著急。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gFW9JAUUE
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3gUjJnmB3
直至十多日後，玄翔總算能感受控制氣的流動玄天音才放他回去。途中玄翔耐不住坐在一顆大樹下休息，內力的修練比體力上更令人疲累。他的雙手雙足也被帶上鉛製的手環腳環，加上四肢的酸痛，身體重得不想彈動。晨間的微風吹得人昏昏欲睡。正當玄翔閉上眼簾時，倏然髮絲被人用力一扯，把他的意識拉回，回首只見茂盛的枝葉。玄翔烏黑的長髮散落在兩肩，束髮的髮帶竟不翼而飛。他驚愕的四處張望，看髮帶是被枝葉纏住還是被風吹走了，身後卻傳來笑聲。
兩名少年正站在不遠處笑著看他，他們看上去比玄翔年長一兩歲，一個圓臉大眼，另一個方臉濃眉，手上玩弄著一條銀白髮帶，正是玄翔剛剛還束在頭上的。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Tg1kQIG5T
「“聽說谷中來了名新弟子，看來沒想像中利害嘛，光是一張臉漂亮。」圓臉少年說。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mLCA6bWUB
「別這樣說，他可是右護法親自教授的，說不定已傳授了什麼秘技給他。」方臉少年說完，二人相繼大笑。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4tAPwK17B
玄翔聽得出他們不懷好意。玄天泠給他的髮帶他一直十分珍惜，眼見在某人手中玩弄，心中不禁微怒，但從小倌樓訓練出來的成果讓他學會不把心裡的感情表露。他笑道：「兩位師兄早安，找師弟有事？」 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2XDYFoNiW
玄翔的反應令他們覺得沒趣，方臉少年在見到他的笑靨時更不自覺紅起臉來。見狀圓臉少年不憤說：「既然你叫我們師兄，那應該找東西孝敬我們才對。」說著，他搶過方臉少年手中的髮帶。「髮帶看來不錯，我就要了它吧。」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53zeAg1Ri
不等玄翔的反應，圓臉少年扯過友人便駕著輕功離開。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FGUbjYx7g
「等等！」玄翔拖著疲乏的身體欲追上，只是帶著鉛的身體令他比平日更為緩慢。看著他們越來越小的背影，玄翔的心如火燒般焦躁，彷彿被帶走的是身體的一部份。眼見兩個少年快要在視線消失，一個身影伴隨著鈴聲越過玄翔追上。楊流花飛出兩幅絲緞纏住少年們，在玄翔趕到時他們已像蟲繭般倒吊在樹上。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X6DM0fTq9
「師姐……我們只是和小師弟玩玩罷了……」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lZHzI5CVr
「玩?」楊流花笑容不減，扯著絲緞的另一端拉緊，馬上傳來少年的呻吟聲。「你們現在的模樣看上去也蠻好玩的，乾脆就這樣吊三天好了。」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lxWqH9hQO
「楊師姐饒命！」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mWKhJ3L7N
「方林、陳明，你們應該很清楚教的中規條，你們要毒找谷外的人去毒，要殺找教外的人去殺，但絕不能欺凌同門弟子。」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9Vxoyh2QN
「我們知錯了，師姐……」圓臉少年方林回道。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qQcdvnNyM
「你們要道歉的對象不是我。」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86b4t1fCw
方林看著同樣被倒吊的陳明，眼睛瞄向玄翔，抿嘴緩緩道：「對不起，玄師弟。」
「對不起。」
楊流花點頭表示滿意後在方林露在絲緞外的手中取回髮帶，說：「你們待在這裡好好反省兩個時辰，半年內負責把谷內盛食水用的缸盛滿。」
百毒派的弟子多是孤兒叫化出身，或多或少沾上了街頭惡棍的特質，教化他們也是楊流花這一輩的任務之一。新來的弟子多數是由輩份高的師兄師姐指導學習，被給予玄姓，由玄天音和張笙親自傳授的玄翔自然引來其他弟子的嫉妒。每個人遇到的因緣際遇盡不相同，對楊流花來說能當百毒教的弟子學會一身武藝是她的福氣。他相信玄翔將來的實力早晚會讓其他人認同。光是那張漂亮得令人發愣的臉已讓玄翔得到攻擊的先機。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wguwW5lyd
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8m0Igz8jo
楊流花走近玄翔，在對方還未道謝前一拳狠狠的打在他的頭上，力度重得讓他當場跌坐在地上。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Xax9IBG6M
「笨蛋！呆子！進來谷中這麼多天怎麼還給人欺在頭上！」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yz7tCpDZ2
「我……」玄翔給楊流花打得頭昏腦脹，又聽她說：「功夫不及人不是借口，自己的東西要自己好好的守護，絕不能讓人搶失，特別是你還是姓玄的。」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mjCZXv8HF
楊流花邊罵邊把玄翔的長髮好，玄翔卻是愣住，楊流花的話好像之前在哪兒聽過，他喃喃自語道：「玄家的家訓……」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9mGOFbYO1
「你也知道？」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btEJXrGSJ
「嗯……但為什麼？」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cYfVZpYoO
楊流花的手從銀白的髮帶滑至玄翔的左邊胸口，半垂的羽睫把眼內的感情遮蔽。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w469gWSi0
「不然的話，心會碎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