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賢人 - 第一章 02 (改)

王族禁區，指的是只有王族才可進入的區域。這樣的區域在露露娜的認知裡總共有三個。第一個是開國者查理－卡布政爾的寢室，第二個是查理陛下曾經使用過的辦公室，第三個是位於王宮地底深處的封印之間。

在莉絲的協助下，露露娜換過齊整裝束。只是這次的裝扮與面見群臣及貴族的稍有不同。與會議時相比，現在露露娜的裝扮更傾向華麗、優雅。淡藍色的無肩短裙鑲有數個藍寶石，配搭紗衣般的披肩再穿上漆黑的高跟鞋，淡淡的妝扮充分發揮出少女的韻味。

露露娜之所以會一副參加晚宴的裝扮，全因祖父的日記曾經提過惡魔愛好美麗的女性。為了提高對方的好感度，露露娜才特意打扮一番。哪怕只是把成功率提高少許，她都願意做。

「公主殿下，這裡很昏暗，請小心腳下。」莉絲提著油燈，為露露娜照亮漆黑的通道。

細長的梯間剛好允許兩人通過，所以莉絲扶著露露娜沿樓梯往下走。走了一陣子，露露娜發覺樓梯變得彎曲，彷彿圍繞著某個空間。

經過五分鐘，她們終於走完全程，進入封印之間。

「公主殿下，我先去把房間點亮。」莉絲讓露露娜在入口等著。

不一會兒，燈火點亮封印之間，展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巨大的空間。古舊的石磚鋪砌出圓形的房間，房間往上延伸讓人覺得這裡彷似深淵的底部。

在這樣的深淵裡，中央有一扇巨大門扉。它高逾五米，金屬的門身刻有無數手掌大的魔法陣。這扇門就是具現化後的封印魔法。

「是這裡…沒錯吧。」露露娜被門扉的莊嚴所嚇倒。

「這扇門應該就是。」莉絲重新回到露露身邊，陪著她來到門扉前。

「莉絲，我這個樣子真的可以嗎？我從來沒有正式打扮過，有點擔心……」露露娜在莉絲面前轉一個身。

「沒問題的公主殿下，現在的公主殿下無論男女老幼都會為之傾慕。請妳拿出自信來，妳現在十分美麗。」莉絲伸手為露露娜整理因轉身而移位的披肩。

「真的？」露露娜十指相交於胸前問道，這個模樣讓莉絲不禁想到她既是代理國王，也是一名普通少女。

「嗯。我絕不欺瞞殿下。」莉絲微微鞠躬，銀白秀髮順著動作滑下。

「好。那我們開始吧。莉絲先到一旁待著。」多虧莉絲的鼓勵，露露娜現在自信心爆滿。

露露娜深呼吸一下。在心裡默念「好！」一聲，就對著封印之門呼叫。

「惡魔啊！我是卡布政爾公國的第二王女──露露娜－路易絲－卡布政爾。現在是以國家代理人的身份前來進行交涉，請你回應我的呼喚現身於此！」

只是呼喚並沒有換來回應。在寂靜的封印之間裡，兩人露出意外的神色

「公主殿下，請看這個。」莉絲把露露娜祖父的日呈上。

僅僅是交換一個眼神，莉絲就明白露露娜的意思，並迅速行動。

還好有莉絲的提醒，要不然也想不到把祖父的日記帶來。露露娜一邊翻看日記，一邊感謝莉絲。

「莉絲，好像要以血液為媒介，妳有刀子之類的物品在身嗎？」露露娜還是保持翻閱的樣子。

「有是有。這是防身用的小刀……」快要把小刀遞出時，莉絲察覺到露露娜的意圖。

她立即收回小刀抱在胸前，一副不警戒十足的樣子。

「莉絲，趕快交給我。」露露娜合起日記，把手伸向她。

「不行的公主殿下，不能讓妳尊貴的肉體受損，我作為妳的近身侍女，沒辦法接受。無論如何的話，就用我的血。」莉絲退下刀套，把小刀抵在手臂上。

「莉絲能這樣珍惜我，我真的很開心，可是祖父大人是用自己的血液，既然這樣也理應用我的血液吧。」露露娜輕輕晃動日記，走近莉絲。

「但是……先讓我試一下也無妨吧？要是我……」

莉絲是想說假如自己的血不行，才讓露露娜獻血，只是說到一半，她被露露娜抱住，沒法說下去了。

「莉絲，我也是很珍惜妳的喔，我也不希望妳為我而流血。這次的事情是出於我的任性，怎能讓我最好的朋友付出代價呢？」露露娜在莉絲的耳邊安撫她。

「還有喔，從離開正殿就一直叫我公主殿下，我們不是說好兩人獨處時要叫名字的嗎？」露露娜未等莉絲回應繼續說。

「我……是……露露娜大人……」莉絲低下頭來。

「連大人也不能加喔。」說罷，露露娜奪走小刀，後退數步。

「啊……是…露露娜……」莉絲臉頰發燙，勉強地叫喚她。

露露娜把日記拋給莉絲，然後用小刀割破指頭。她將鮮血抹在門上。不一會兒，門上沾到血液的魔法陣發出紅光，蔓延至整個門扉上。閃亮紅光的門扉發出「隆隆」響聲。

「這次是誰呼喚我呢？」

低沉的聲音從門扉傳出。那是近似老人的桑音，同時又像怪物叫聲一樣讓聽者感到耳嗚，還會讓人產生好幾人一起說話的錯覺。

「我是……」

「聲音倒是聽到，但沒看到身影呢，難道是我的錯覺嗎？」惡魔自顧自說。

「這個位置看到嗎？」露露娜從門前往後退。

「嗯……看到了看到了，哦──？這不是一個美人兒嗎？」惡魔高興地「咯咯」笑道。

「能得到你的讚美真是我的光榮。」露露娜提起裙子行謝禮。

「這談不上光榮，我只是稱讚美麗的事物而已。再者，妳這番打扮也不是為了我的吧。」

露露娜的眉頭跳動一下。她是為了討好惡魔而特意打扮一番，按道理也可以說是「為了惡魔而做」，所以當聽見惡魔的說法，她實在沒法理解。

「敢問惡魔大人何出此言？」

「那是因為妳的眼神裡抱有慾望啊。」惡魔幾乎是秒答。

「慾望……是嗎？」

「這個眼神……啊……我想起來了，就跟羅布倫亞一樣，是有求於我的眼神。看來這次的客人也不是為我而來。」惡魔有點失落地說著。

露露娜一聽見祖父的名字，臉容變得嚴謹起來。

「那就來吧！說出妳的要求，然後好好的哄我。要是哄得我高興的話，我說不定會滿足妳的要求喔。」惡魔很快就轉換心情，愉快地說著。

惡魔的說辭大大刺激露露娜的思緒，讓她覺得事情越來越有轉機。

「那麼我就重新一次介紹自己。我是卡布政爾公國第二王女──露露娜－路易絲－卡布政爾，同時也是羅布倫亞－賽德克爾－卡布政爾的孫女。現在是以國家代理人的身份……」

「喂小丫頭。」惡魔再度打斷露露娜的話，一旁的莉絲不禁皺起眉頭。

「妳剛剛說自己的家名是『卡布政爾』，然後又說自己是羅布倫亞的孫女？」

「是的，請問有什麼問題？」露露娜一臉困惑。

既然要介紹自己，理所當然說出全名，再者惡魔也認識祖父，這個時間提一下說不定有幫助，應該沒問題啊。露露娜是這麼想。

「這當然是個大問題啊！！！」

震耳欲聾的喊聲在毫無徵兆下有如狂風襲向露露娜，嚇得她膽怯地後退數步。她與莉絲大眼瞪小眼，一起搖著頭。

「羅布倫亞明明答應我不會再用那個家名，為什麼妳仍然以查理的家名自居？」房間的燈火隨著高亢的責罵越發猛烈。

「我…我從未聽過祖父大人提起相關的事，所以……」噴發的火焰讓露露娜稍有分神，沒想清楚就回應。

「羅布倫亞明明受到我的幫助才能解決國家危機，可是竟敢打破我們之間的約定，他是不是沒有把我放在眼裡！！！」燈火在門扉上空匯聚而成一頭火龍。

這頭火龍就如惡魔的怒氣，不斷猛烈燃燒同時向四周噴發火焰，古舊的石磚也因而被燒至變形。

「惡魔大人…請你冷靜下來，祖父大人對我們有所隱瞞必有其原因，這說不定只是個誤會。」露露娜伸手擋著迎臉襲來的熱浪。

對於惡魔的憤怒，露露娜只感到無所適從。對方既打亂了自己的節奏，也讓她感到莫名其妙。

到底你在生氣什麼？為什麼要否定我們的家名？這個家名是我們從查理陛下承繼過來的，就算你痛恨查理陛下將你封印起來，也不必生氣到這個地步。不對，是不會在家名上感到生氣，你應該是想要把作為後裔的我殺死才對。無數問題在露露娜腦裡浮起。

「誤會？哪門子的誤會？我怕他忘記，特意說了幾次，結果呢？結果就是這個樣子！你的祖父真是一個無恥之徒！言而無信！！！」火龍朝著上方噴火，房間漸趨升溫。

一聽見對方出言侮辱自己的親人，露露娜額上立即青筋暴現。哪怕現在是有求於人，她也沒法把這話裝作沒事。為捍衛家族的尊嚴，她奮起反擊。

「夠了！即使國難當前，我們渴望得到你的幫助，也不代表你可以這樣侮辱我的親人！」儘管火龍讓露露娜感到恐懼，她還是逞強地吼回去。

「祖父大人是一名有著高尚情操的人，他窮一生的精力去保護查理陛下留給我們的國家，這些付出是鐵一般的事實，無人可以質疑、指責。對於這樣的祖父大人，我不允許你辱罵他！」露露娜從自己的說話裡獲得勇氣，她往前踏一步。

「高尚情操？別引人發笑了！不管是妳的祖父還是妳也好，都無資格自稱是查理的後人。你們只是不知哪裡冒出的卑鄙小人，假冒他家名招搖撞騙而已！」火龍先是誇張地大笑，再降落到門扉旁邊，探出頭來。

聽到這，一旁的莉絲已經怒火衝天。在她的心目中，露露娜是最敬愛的人，也是最重要的朋友，這樣的人竟然受人唾罵，銀色的秀髮有如妖怪一樣怒不可遏地飄揚起來。

同樣地，作為知曉四百年前真相的惡魔也把自己的氣憤爆發出來，不論是物理層面還是心理層面。實話說，露露娜應該感到安慰才對，假如惡魔不是處於封印魔法內的話，封印之間乃至地表的王宮說不定早已化為廢墟。

「假…假冒？實在是莫名其妙！！！我可是懷有查理－卡布政爾純正血統的人，你竟然說我們是假冒的？開玩笑也有個限度！」

「別再給我用那種口吻說話！」火龍呼出熱吐息，踏在早已不成形的古舊石磚上，慢步走向露露娜。

「小丫頭，我告訴妳一件事。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以卡布政爾家名自居，那就是查理－卡布政爾本人，而那個人已經死了，很久以前被我徹徹底底殺死了。」火龍圍繞在露露娜身邊，在她的耳邊說話。

沒錯。四百年前將查理殺死的不是任何人，正正就是門扉裡的惡魔。他在聽見某個重要的消息後，就決定親手將查理送往另一個世界。這是一個由悲哀消息所引發的悲劇。

另一邊廂，露露娜的表情變得十分難看。她瞪大微微抖動的眼睛，視線飄忽不定。惡魔的話語讓她陷入慌亂與驚懼之中。火龍散發出的魔力全方位包圍著她，所施加的壓力差點令她沒法呼吸。遠處的莉絲也能感到那份巨石一樣的壓力，她拚命忍耐著才能站穩腳步。

這就是殺死查理陛下的大惡魔。就是牠。兩人額上冒汗想著同一件事。

「沒……沒錯啊……就是你……把查理陛下殺死，卡布政爾才會落得如斯田地，給我……好好負責任啊！」顫抖的雙肩讓惡魔察覺到露露娜仍然懼怕著自己。

儘管如此，露露娜還是鼓起勇氣，直視火龍的雙眼，確切地傳遞自己想要救國的心意。只不過說話方式像個孩子似的，印象分扣減不少就是。

「哈哈哈──！！！」火龍抬頭大笑起來。

笑到一半，火龍的身影逐漸消失。

「說得不錯啊。在我的威壓下仍能說出這種話，姑且承認妳的覺悟吧。」聲音重新回到門扉那邊。

威壓一消失，露露娜立即鬆一口氣。

「那即是……」還流露天真的表情以為對方打算幫助她。

「只是──事情不能混為一談。查理家名這筆帳就過後再跟妳算，現在先回到正題上。」話音落下，封印之間的照明恢復原狀，地上的火焰也消失了。

「好的，感謝惡魔大人如此公私分明。」露露娜抹去額上的汗，微微鞠躬。

「公私分明？小姑娘太抬舉我了。我只是遵守諾言而已。」惡魔的說話讓露露娜回想起爭執前的約定。

先說出要求，再哄牠答應。是這樣吧。露露娜在心裡喊出「好！」的一聲。

「惡魔大人，正如我剛剛所說，目前卡布政爾面臨滅國危機，我很希望惡魔大人能幫助我們渡過這次的難關。報酬方面，必定會盡力滿足你。」說罷，露露娜向著門扉下跪。

「哦──？竟然是滅國危機？」這番話聽著就好像對方在摸著下巴。

「是的，惡魔大人。」露露娜抬起頭，以堅定的眼神凝視門扉。

「能把要求再說得具體、準確一點嗎？這種模稜兩可的說話，我很難下決定。」

正經的回答讓兩人露出意外的表情。露露娜立即轉動腦袋，莉絲則是從威壓裡恢復過來。

「這個啊……」

露露娜沉思一陣子，高高興興地把想到的說出來。

「我希望惡魔大人可以守護這個國家，將所有侵害卡布政爾的敵人驅逐離境。」她的笑臉既純真也率直。

這個要求……公主殿下是……聽到這個答覆，莉絲一瞬間產生動搖，但很快就恢復本來的表情。

這個孩子在說什麼？惡魔聽完露露娜的要求，第一個感想就是這個。

先不說守護國家，竟然是驅逐而不是殺害？這個孩子到底有多天真？再來就是想到這些。

「喂，這種要求妳是認真的嗎？」惡魔抱著確認的心態問道。

「當然。」4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6nHKDYifQ

「既然這樣的話，有必要先談談報酬。」

「嗯？這個就……好吧，沒問題的……」

在露露娜認知中，一般先討論條件才討論報酬，所以這種互換次序的做法讓她有點卻步。

「惡魔大人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財帛還是權力？」

「兩樣都不需要。」惡魔斬釘截鐵地回絕。

這是對露露娜來說最差的情況。不止財帛，甚至連權力也不渴求，她實在沒法想像惡魔需要什麼。雖然她很想繼續提問對方的要求，奈何戰況緊急，已經沒有時間再虛耗。她決定亮出最後的手牌。

「那我換個說法。惡魔大人希望我們為你提供什麼報酬。」

那就是直接交給對方決定，然後再努力周旋。這就是露露娜最後可以做的事。

「這個啊……」門扉傳來沉思中的聲音。

這是惡魔裝出來的。其實早在爭執發生時，惡魔已經有所打算，隨後露露娜又說出那種不像樣的要求，更讓惡魔下定決心這樣做。

「說起來，小姑娘的魔力量相當多，難道妳是魔法師嗎？」

魔法師，指的是能夠操作體內的魔力和大氣裡的自然魔力去發動魔法的人。一般人只要接受正確的教導，就能將大氣裡的魔力轉化成自己的魔力，然後使用魔法。

「我確實是有學習過魔法，但礙於卡布政爾現況，我提早離開魔法學校回到政壇上，所以嚴格來說，我並不是魔法師。」露露娜毫不掩飾地說明。

從很久以前開始，所有學習魔法的人想要堂堂正正自稱是魔法師的話，就必須從國家認可的魔法學校畢業，取得魔法師之證。所有未獲授魔法師之證的人，只能自稱魔術師。這個規則從古至今，不曾改變。

「這樣啊……不過還是有好好學過魔法的吧？」

「只計算學校的時間，我學了四年魔法，連同王室教導的，總共七年。現在我是十七歲。」

露露娜特意報上年齡是想讓對方知道自己還欠兩年就可以取得魔法師之證。

「九歲開始啊……比查理還要早三年啊……」惡魔喃喃自語。

「查理陛下是入學才開始學習魔法的嗎？」偏偏露露娜對上查理的事時，耳朵特別靈敏。

「啊？是啊。這個話題就此打住，免得浪費時間。」惡魔察覺不對勁，立即封住露露娜的去路。

「嗯……是的……」她失意地垂下雙肩。

這個孩子真是的……現在一看明明是這麼單純，剛剛竟然說出那種費盡心機的要求，真讓我猜不著她的心思。不對不對，難道是因為太過天真的關係？嗯……這種事怎麼樣都好吧。是妳的祖父毀約在先，代價就由妳來付吧，可別怪我啊。惡魔想著想著，然後付諸實行。

「這樣啊……原來是有長時間學過魔法啊……既然這樣的話，就算不是魔法師也沒問題吧，反正魔力的價值也足夠。」

「嗯？」

「而且樣子姣好，身材也不錯，蠻對我的胃口。只不過，如果還能養多兩、三年才享用的話，應該會更美味吧。」惡魔一副審視商品的語氣。

這番話聽起來，就好像正在用視線把露露娜全身舔遍似的。

惡魔露骨的說話把露露娜的思緒從失意中拉回來，讓她低下頭沉思好一陣子。身後的莉絲一臉嚴謹地注視著她。

果然還是盯上我的性命啊……雖然還提起魔力什麼的事情，但無疑是打算殺死我……

啊啊……雖說早已有所覺悟，到真正來臨的時刻，我還是不想接受啊……

這個國家還很有多事要處理，父王、王姐還未醒來，我就這樣死掉的話，國家必定會大亂……

我該慶幸嗎？至少還有三年時間……不行，再這麼苦惱也沒用，就下定決心在三年裡盡可能打點好一切吧，然後笑著離開人世……

露露娜抬起頭來，面對門扉。

「好吧。我就答應你的要求。只要你願意答應我的約定，我願意在三年後奉上自己性命。」

這番話毫不拐彎，直接回應惡魔的要求。莉絲一邊佩服露露娜的決心，一邊為此感到悲傷。

交涉成功，國家得救，卻失去妳，真是諷刺。莉絲表情陰沉起來。

「那就事不宜遲，先把我從這裡弄出去吧。」門扉猛烈地搖動幾下。

「啊……我……完全不知道怎樣解開這個封印……」露露娜張大嘴巴。

她這刻才醒過來，自己其實根本不會解除封印。

「我立即讓國家魔法師過來……」

「不必這麼麻煩，就讓妳們來解除就好。」

「我們？」

「嗯。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只是稍微流點血就可以了。」惡魔用著輕快的語調說出不得了的說話。

「流血是指……」「如果需要用到血的話，就讓我來！」

莉絲聲勢磅礡地來到露露娜面前，一副想要保護她的樣子。

「小銀髮，妳是認真的？」

「嗯。剛剛公主殿下已經割指取血來召喚你，我作為下僕實在有失顏面。這次就由我來完成吧。」莉絲挺起微微隆起的胸膛，露出忠犬一樣的表情。

「我是沒問題。只不過本應兩人分擔的代價集中在一人上的話，那個出血量可不是說笑，搞不好直接被死神帶走喔。」

「沒有問題，我……」「不可以！」

露露娜猛地拉一下莉絲。對於露露娜來說，莉絲是相當重要的人，她理所當然不會允許。

「惡魔大人都說了兩個人就可以解開封印，妳何必要一人全額支付代價？妳是想我內疚一輩子嗎？」露露娜放下王族的假面，以朋友的身份說話。

「沒問題的露露娜。別看這個樣子，我也有好好學過魔法的，身體比一般人還要強，說不定承受得住呢。」莉絲牽起露露娜雙手。

「莉絲姐姐……」

莉絲的母親是露露娜母親的近身侍女，所以兩人小時候就認識。在還未結成主僕關係前，兩人親密到以姐妹相稱。也正因如此，國王判斷莉絲不會背叛露露娜，才將她任命為露露娜的近身侍女。

「真懷念……已經多少年沒有聽見妳這樣叫我呢……」聽見相隔多年的稱呼，莉絲不禁落下感動的淚水。

「已經足夠了，真是心滿意足了。露露娜，姐姐最後可以為妳做的事就只有這件事，就讓我去做好嗎？」莉絲抱緊露露娜，不讓她看見自己落淚的模樣。

「嗯……謝…謝謝妳…姐姐……」莉絲的決心令露露娜也不好推諉，就像伊諾一樣。

他人為了自己付出、犧牲，如果當事人仍然拒絕的話，不單浪費對方的心意，更是一種不敬。

「那姐姐就出發。」莉絲拭去淚水，放開露露娜。

她走近門扉，對著惡魔大叫。

「喂！惡魔！」

「怎麼啦小銀髮？不用這樣大叫，我也聽得見喔。」

「反正這條命也打算給你，最後就讓我發洩一下吧！」莉絲還是大叫著。

「嗯？是打算罵我嗎？」

「沒錯啊！露露娜可是我最愛的妹妹啊！妳要是敢欺負她的話，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露露娜是我最想保護她的人。

「露露娜為人正直，處事圓滑，總是憂國憂民，將來必定會做一個好國王的！」

她既天真率直，也很聰明伶俐。她既是理想家，也是務實者。

「雖然妹妹已經答應讓你吃掉她，但我可不承認喔！絕對不會承認這種事喔！！！」

她願意為國民犧牲，我同樣地也願意為她犧牲。

「要是你真的把她吃掉，我絕對會從墳墓裡爬出來，一直纏繞住你，讓你後悔吃掉我的妹妹！」

我絕對不會放過任何害傷妹妹的人，哪怕是惡魔，哪怕是死神。

「那就來吧！趕緊從封印裡出來，履行你與妹妹之間的承諾！」

莉絲對於露露娜的愛，化作言語及行動傳遞到她的心中。

我一眼也不會移動，哪怕姐姐受痛苦煎熬。我必須把這一切看到最後，因為──這是我的義務。露露娜眨動自然而然流淚的眼眸，在朦朧的視野裡注視著心愛姐姐的背影。

「哈哈──真敢說呢。好吧，看在妳的膽識份上，我就盡量減少妳的痛苦，讓妳好好上路吧！」說罷，門扉的邊緣開始湧出魔力。

染上漆黑的魔力在門扉前盤詰，變得肉眼可視。它們化作一層薄霧，在古老石磚上向著莉絲爬行。魔力所到之處化成地獄一樣的黑色痕跡，甚至將本來只是緊靠在一起的石磚變得不可分離。

面對不祥的魔力，莉絲下意識後退一步，但她很快就重新踏前。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縮，所以即使害怕，仍然站回原地。為了驅走害怕的心情，她用力捏下自己的大腿讓顫抖停下，然後挺起胸膛迎接死亡。

惡魔的魔力纏繞上莉絲的小腿，順著往上攀爬。最後莉絲全身蒙上一層黑霧。

還真是讓我看到不得了的事情。為什麼要讓我看到呢？這豈不是迫我救她嗎？咦……假冒查理後人的是小姑娘，小銀髮可沒有錯耶，這不是可以救嗎？而且小銀髮也很美麗，這樣死掉太可惜了……嗯嗯嗯──可以救可以救……惡魔發動魔法的時候在心裡暗自決定。

黑霧與門扉各自發出黑色與紅色的眩目強光，露露娜只得伸手遮住視野。

「啊……多少年沒有回到這個世界呢？久得我都忘記了。」

強光消去，傳到露露娜耳中的是與門扉裡傳來的不同的聲音。這份聲音聽起來很平和，就像二十多歲的青年說話一樣，已經不像門扉裡那時般刺耳，也失去了導致耳嗚的多重聲音。對於這個聲音，露露娜感到很意外。

象徵封印的門扉發出「咔嚓」一聲，緊閉的門隨之出現縫隙。惡魔伸出漆黑利爪握在門邊上，然後用力推開巨大門扉，從封印中走出來。

這時，出現在露露娜眼前的是一頭高逾三米的漆黑惡魔。粗壯的雙角宛如黑曜石一樣從頭上長出，倒三角的臉龐上有一雙閃耀著血色的眼眸，修長雙手的末端有一對合符惡魔形象的利爪。

這就是露露娜以身為代價所換取的力量。

果然變成這個樣子啊……雖然多少有所察覺……惡魔督看一眼自己的利爪，在心裡嘆氣道。

「那在工作開始前，先做點開心的事吧。」惡魔運動著手臂，一副做熱身操的樣子。

惡魔靠近不知何時倒地的莉絲，在她身邊蹲下。

「你…你打算做什麼！」露露娜跑到莉絲身邊，想要阻止惡魔。

她以為惡魔打算吃掉莉絲，所以才一臉慌張。

只是惡魔未有回應，他伸手到自己的臉龐前，做出一個讓她安靜的手勢。

惡魔用魔法為自己的利爪裹上一層薄的氣壁，將莉絲放到掌上，另一隻手則是放到莉絲上的半空。從旁看的話，就好像惡魔用一對巨大的手掌保護著莉絲。

以惡魔為中心，四周飄起溫暖的魔力，連一旁的露露娜也受到感染，一直繃緊的表情也變得溫和起來。

本已化作屍體的莉絲忽然恢復呼吸，體溫也逐漸回復。

「咦……這裡……我是……」莉絲猛烈地吸一口氣，在惡魔的掌中醒來。

怎麼有這種可能！姐姐明明失去了生命跡象，為什麼會這樣？露露娜一臉難以置信。

「喲睡公主，睡得舒服嗎？」惡魔低下靠近她，瞇起眼來。

「我…我……嗯？？？」莉絲還在混亂之中。

「妳剛剛昏過去喔。」惡魔伸手為莉絲整理衣服和頭髮。

「咦……難道我撐下來了？」莉絲還是一臉茫然。

不是的姐姐，妳確實曾經死去，只是……露露娜微微搖頭。

「不是的姐姐，剛剛是惡魔大人用魔法幫助了妳。」儘管沒法搞清楚對方的意圖，露露娜還是把事實說出。

這也是多虧她生來就是正直的人的緣故吧。

「我只是稍微幫一下而已喔。」惡魔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回答，然後讓莉絲回到地上。

只是「稍微幫一下」？想騙人也請你編一個更好的謊話……這根本就是起死回生之術……露露娜向著惡魔投以「你是把我當成白痴嗎？」的眼神。

與此同時，露露娜的心裡還被「為什麼邪惡的惡魔會願意救回姐姐？你到底有什麼打算？」這樣的想法困擾著

惡魔聳動雙肩，裝作看不到露露娜的抗議與擔憂。

「這是真的嗎……？咦！露露娜！」一從鬼門關逃回來，莉絲緊緊地抱著疼愛的妹妹。

她想要更多地感受妹妹的溫度，她越來越用力。

「是真的喔……啊！姐姐，好痛苦喔……」

「啊…對不起……不過我……」

「我明白的，所以原諒姐姐。」露露娜滿滿地笑著回答。

「既然受到惡魔大人的幫助，那就必須好好道謝才行。」莉絲對惡魔的稱呼改變了。

這是她對惡魔抱有敬意的表現。當然，惡魔也察覺到她的改變。

「惡魔大人，謝謝你幫助了我。」莉絲微微鞠躬。

「嗯？實在想不到剛剛辱罵我的人會對我說這番話。」惡魔在說話裡滲入一點點諷刺。

「這是兩回事。你打算奪走露露娜的性命，我是不會原諒你的。只是你讓我不必為她犧牲而施以援手，我就必須向你道謝。這是我做人的原則。」莉絲卻一臉認真地回答。

俗話說，怎樣的主子就有怎樣的僕人，真是一番至理名言。惡魔從莉絲的行為上看到露露娜的影子。

「嗯……公私分明，不錯不錯……我相當喜歡。」惡魔的語氣就像中年大叔看好年輕後輩似的。

「惡魔大人，既然已經解開封印，你可以現在就上戰場嗎？南面的戰況緊急，再這樣下去的話……」

「參戰倒是沒問題，只不過那個『惡魔大人』的稱呼能不能改一改呢？聽著就覺得耳朵不舒服。」惡魔伸手摸著自己的頭顱。

「這個……我們不知道惡魔大人的名字，所以……」露露娜和莉絲同時露出困惑的表情。

「啊…名字啊……說的也是……」

惡魔心想從前的名字已經不能再用，所以打算重新起名字。

「我叫『古裡斯』。你們以後就這樣叫我吧。」古裡斯想一下才回答她們。

「是的，古裡斯大人。」「明白了，古裡斯大人。」

兩人回應的方式不同，但稱呼卻意料之外一樣。

「唔……算了。我們先回到地面吧。」

古裡斯本想讓二人改變稱呼，只是他們的眼神認真無比，根本無從入手，所以選擇放棄。

「嗯。可是……」

露露娜是想說通道過於狹窄，古裡斯是沒可能通過的。正想問要怎樣離開之時，古裡斯就伸手抱著她們。

古裡斯釋放魔力，與王宮裡由查理建設的傳送魔法陣產生連繫。他發現封印之間正上方稍遠的位置有一個傳送之扉，決定以那裡為目標。

被抱著的兩人在古裡斯放出魔力時，就大概猜到他打算用魔法，所靜靜地待著。

傳送魔法一結束，三人立即被植物纏繞。

「喂喂……不是吧？竟然被植物占據了？這可是查理的遺物耶，虧妳還自稱是查理的後人。」古裡斯對著藤蔓一樣的植物大發牢騷。

另外兩人當然也受到藤蔓包圍。莉絲的情況倒是還好，畢竟身穿女僕服，頂多有點髒而已。但露露娜的情況就有點煽情，她穿著短裙被藤蔓拉起，肩上的披肩也反了並遮蓋泛紅的臉龐。她也是個妙齡少女，純白的大腿與細巧的雙肩同時露出，突然遇到這種情況還是會著急起來的。

「真的很對不起！可是──古裡斯大人！請幫幫我！」求救的同時，露露娜也不忘道歉。

古裡斯打一個響指，植物緩緩四散，讓三人好好的站到傳送之扉上。

「不好意思，讓你看到失態的樣子。」在莉絲的幫助下，露露娜重新整理好儀容。

「不會，也讓我看到很好的畫面。白色的……很符合露露娜喔。」古裡斯半開玩笑地回應她。

「啊……請古裡斯大人把那個忘記掉……」露露娜連耳根都紅透了。

根本就沒預想到有這個情況出現，要是穿更成熟的內衣就好，這樣不是會讓古裡斯大人認為我是個小孩子嗎？露露娜承受著古裡斯的取笑，在心裡後悔著。

「古裡斯大人，我想時間也差不多。」莉絲細心地提醒還在開玩笑的古裡斯。

「也是呢。是說南面戰爭來著？那應該是色斯亞攻打過來？」

古裡斯在腦海裡搜索與羅布倫亞談話時的記憶。

「是的。古裡斯大人是從祖父那裡聽來的嗎？」

「嗯。其實也忘得八八九九，所以才用疑問句。」

「哦……色斯亞從數百年前就一直攻打卡布政爾，理由不清楚，但對方似乎想吞併我國，這次更是派出八百人組成的魔法師團出戰，所以……」

「一次過派出八百人？所以會陷入滅國危機啊……」

「如你所說……」露露娜的臉龐蒙上一層陰霾。

「那在出發之前，先問些重要的問題吧。」

「請隨便提問。」

「現在的年份是？」

「蓋盧布倫陸曆２２０４年八月中旬。」

果然啊。最初聽到她是羅布倫亞的孫女就覺得奇怪。果然門裡的時間流動速度比較快。古裡斯大概解答到自己的疑慮。

「這個國家的國旗仍然沿用查理計設的嗎？」

「是的。龍與精靈與劍盾。黑白旗幟。」

「如今卡布政爾分裂成五國，並被四國包圍。」

「正是。東西兩國已自身難保，無力侵攻我國，但南北兩國一直覬覦我國國土，長期處於不和狀態。」

「好。雖然家名和國旗的事讓我很不爽，但既然答應了妳的請求，就必須好好完成工作。我現在就出發。」說罷，他的背上展開一雙巨大的翅膀。

嗯？弄成這個樣子應該沒問題吧？古裡斯偷瞄一眼背上的翅膀想著。

比起翅膀，其實形容為翼會比較準確。漆黑的巨翼如同蝙蝠翼一樣，以翼膜構成，翼展將近四米。

這是他的翼？不對，剛剛感覺到魔力波動，這應該是魔法才對。

「這個……難道是飛行魔法？」露露娜誠惶誠恐地問道。

飛行魔法早在一百年前已經失傳，所以露露娜才會這麼驚訝。

「飛行魔法？小姑娘真會說笑呢。這個啊，可是比飛行魔法更高級的魔法喔。」古裡斯指一指翼膜。

「更高級……？難道是──」露露娜循著古裡斯的說話猜測，一得出結論就瞪大雙眼。

露露娜想到的是文獻上記載的翅膀魔法，這是與飛行魔法有著根本上差異但效果相同的魔法。

飛行魔法，指的是利用魔力形成上升力，從而達至飛行效果。魔法一旦發動就必須不斷消耗魔力，但從結果來說，因為這個魔法相對容易學習，所以即使有魔力消耗大的弊處仍然在古代盛行著。

翅膀魔法，指的是使用者背上長出動物的翅膀，通過模仿其他生物獲得飛行能力。這個魔法的魔力消耗是一次性，而且消耗量低，但技術需求卻很高。這是因為翅膀生成後會直接連接使用者的中樞神經系統，讓使用者變成六肢生物。人類一直是四肢動物，想要完全習慣第五、六肢的話，需要很多時間，這就是這個魔法沒有在古代盛行起來的原因。

「要是這點魔法也不會，怎能自稱惡魔呢？」古裡斯帶著含笑的眼神回應。

「那我去去就回來。現在是午後大約一點，順利的話應該晚飯前可以回來，記得好好準備晚飯給我喔。」古裡斯的語氣就像小孩外出遊玩一樣。

「哎？是──是的！」露露娜連忙回答。

「啊，差點忘了說，封印之間的東西別動，讓人守著就好，沒我的指示，不要讓人進去。」古裡斯飛到半空時回頭。

「可以是可以，但是為什麼？」

「如果妳想妳用自己的手守護妳的國家，就照我說話做。」古裡斯丟下這話就飛離王宮。

就這樣，兩人聽著意義不明的指示被遺下在植物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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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02 (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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