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賢人 - 第二章 03 (改)

拍動著寬大雙翼，古裡斯越過卡布政爾首都坎貝拉貝的城牆。

果然對於現在的卡布政爾來說戰爭帶來的負擔很大……城牆上的守衛幾乎都撤走，甚至沒有魔法師駐守，王都就跟無人看守的牧場一樣……

儘管是趕路中，古裡斯還是察覺到這些細微地方。

真是的……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個國家……他硬是嚥下心裡的憂鬱，抬起視線投往露露娜所在的王宮。

那裡是一個以白色為主調，配搭著金銀二色金屬裝飾著的王宮，雖說不上奢華卻是相當花費金錢的建築物。

對比著如今身陷戰爭的情況，古裡斯下意識喃喃自語。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古裡斯大人？」忽然聽見古雷亞語，伯藍德抬起頭來。

「沒事，只是我自言自語。」古裡斯不想讓他知道，所以強行結束談話。

一越過王宮的高大圍牆，他發現王宮有數個士兵手持旗幟，看似在等待著什麼人。

他們看見古裡斯的身影，便揮動手中旗幟，喊著「這裡」、「這邊這邊」的說話。

即使覺得很奇怪，古裡斯還是抱著「先看看情況再算」的想法降落下去

「恭迎古裡斯大人歸來。」

才剛放下伯藍德，士兵們就跪拜在他的面前。

「是露露娜讓你們在這裡等我的嗎？」

「正是如此，我們是奉代理國王陛下的命令在此待機。」

「伯藍德，領路。」

「領路的意思是……去找那位大人嗎？」

即使沒有明言，眾人也明白伯藍德口中的那位大人是指露露娜。

古裡斯沒有直接回應，只是抬起首示意出發。

「請各位大人留步，代理國王陛下早有命令，若然古裡斯大人歸來，就讓我們去通報。早在看見大人的身影時，我們已派人前往通報，陛下想必不久便到達。」

古裡斯還未邁出一步，士兵就出言制止。

正當伯藍德為露露娜的打算感到驚訝時，遠處出現兩個熟悉的身影。

領頭往這邊走來的是有著中分金髮與湛藍眼眸的露露娜，她換上淡色的禮服前來迎接古裡斯。儘管她的裝扮說不上最高貴最華麗，卻讓人察覺到她曾細心打扮，認真對待迎接一事。

緊隨其後的是有著不輸露露娜美貌的莉絲，留有及肩銀髮並眨動著清澈碧眼的她依舊穿著黑白色調的女僕服裝。作為露露娜的近身侍女，她如一貫態度陪伴在主人身邊。

「歡迎歸來，古裡斯大人。」「參見古裡斯大人。」

主僕二人來到古裡斯的面前。露露娜輕輕提起禮服的裙擺，一言一行舉止優雅，讓人看得出神，把士兵們的注意力死死的吸引住。莉絲則是微微鞠躬，宣示著自己身為下僕的身份。

「嗯，現在歸來了。」可惜古裡斯只是淡淡地回應。

早在從卡爾村出發時，他的心思已經飛往王宮裡的某處，眼前少女如何美麗，對他來說根本毫不關心。

「古裡斯大人，未知南面戰爭目前情況如何？」露露娜抱著「他會不會察覺到呢」的想法問道。

別說露露娜本人，就連身邊聽見這個問題的人也緊張起來。說的也是，畢竟這個問題的答案可是大大影響著眾人的命運，根本沒辦法不在意。

「南面戰爭已經結束，色斯亞軍正從卡布政爾撤出。」古裡斯無暇顧慮他們的想法，只是保持那副態度凝視著王宮回答。

即使對於古裡斯的力量抱有絕對信心並寄予厚望，當真正聽到這個答覆時，露露娜還是掩不住喜悅的神色抬起頭來，就跟身邊的士兵們一樣在心裡大喊「實在太好了」。

只是，這份興奮的感情沒有持續很久。雖然也有因為身份的關係而壓下感情，但最大的原因是對方流露著的表情。古裡斯的表情彷彿想要回到什麼地方似的，視線堅定而不慌不忙，又似看著遠方的什麼。

這視線……顯然不是單純想要回到這裡向我報告……到底為什麼你會露出這種神情呢……古裡斯的表情使得露露娜產生不安。

這眼神……是完完全全陷進去了呢……真是的……姐姐應該怎樣做才好呢……從旁目睹一切的莉絲只是在心裡嘆息著。

「那麼…傷亡的情況……」露露娜努力挽回自己的情緒，繼續盡代理國王的本份問下去。

「我已經按照妳的要求只把敵人趕走，剩下的就讓伯藍德來報告。」

露露娜與伯藍德交換一下眼神，對方擺出「請放心交給我」的表情。

感覺事情到這裡也差不多，古裡斯越過露露娜向著王宮邁步。

「古裡斯大人？」

露露娜對著士兵交代「請回到各自崗位」後，慌忙追上去。莉絲與伯藍德也跟隨步伐追上。

「請問你要去哪裡？」

二人的步幅大不相同，從旁看起來露露娜就像急步跟著似的。

「我有幾個地方想去。」古裡斯滿腦子都是回憶裡的事，隨便地回答著。

既然連起始之碑也在，那些房間應該也在才對。

「我對王宮很熟悉，不如由我為你帶路好嗎？」

與伯藍德不同，露露娜只是單純擔心古裡斯在王宮走動會引起他人誤會，所以想要陪在他的身邊。

「對了……問妳不就好了？」

露露娜的話刺激了古裡斯，令他停下來轉身問她，露露娜來不及停下，直接撞上古裡斯的大腿。

「啊！」露露娜發出可愛的叫聲。

莉絲靠近過去扶著摸著鼻子的露露娜。

「這個王宮仍然是查理那時的王宮嗎？有進行過什麼改建或拆卸嗎？」不理對方的情況，古裡斯直接丟出問題。

「誒？」

露露娜確實有預想過對方向自己提問，只是沒想到是問王宮本身的問題，所以她才一時間答不上來。

莉絲與露露娜抱有同樣的情況。相反，伯藍德卻是帶著意味深長的視線看著古裡斯，似乎是猜想著什麼。

「我在問你『有』，還是『沒有』。」古裡斯彎下腰，把臉靠到露露娜臉前。

他的臉突然靠近過來，使得露露娜變得緊張起來，臉頰也逐漸發燙。

「沒…沒有……」

她好不容易才把亂飄的視線拉回來，回復平常的表情回應。

「哪怕當年被福爾洛特家奪取這個國家，也未有一人膽敢對王宮出手，更別說王權重歸我們的手。」

露露娜口中的福爾洛特家是指英格莉蘭古國的七大貴族之一，他們是少數在政變後仍能生存的家族。全憑家族上下都為國民熱心服務，贏得國民信任，查理才選擇讓他們留下。

福爾洛特篡位嗎？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他們不是認同查理的理念才起誓效忠嗎？預想以外的說話令古裡斯不禁皺起眉頭，不過他很快就拋開疑問，因為眼前的事情更為重要。

「這樣就好，那個應該還在。」古裡斯說著意義不明的話，就像說給自己聽一樣。

「那個的意思是……古裡斯大人，請問那個是指什麼？」

「查理的書房。」他感覺對方會繼續追問，所以直接回答。

毫不掩飾的答覆猶如滂沱大雨襲向露露娜，無論是擊退敵人所帶來的喜悅，還是令人心跳不已的舉動所引起的緊張感，一切熱情都被澆熄得一無所有。

「誒？」錯愕令她愣在原地。

到底是因為古裡斯毫不關心自己，還是因為牽扯到自己最敬愛的查理才會變成這樣呢？這個問題的答案大概只有露露娜本人才知道。

為什麼突然會牽扯到查理大人的房間？等到回過神來，露露娜最先想到的就是這個。

她把視線移往伯藍德尋求答案，可是對方同樣感到手足無措，並搖搖頭表示一無所知。

「公主殿下，是不是先追上去比較好呢？」莉絲來回交換看著古裡斯的背影與露露娜。

「糟了！」露露娜在心裡浮起不妙的感覺。

雖然不知道古裡斯大人想要做什麼，但阻止他是必須的。先不說最重要的辦公室，其他房間也是查理大人的遺物，決不能讓人隨便靠近。這個愛恨分明的想法充分體現出二人在露露娜心裡地位的差距。

她抱著這個想法快步追上去，重新來到古裡斯的身邊。

這時，四人已繞過王宮正殿外圍，進入內宮部份。

「古裡斯大人，為什麼你要去查理大人的書房？是有什麼特別原因嗎？」露露娜試著問出對方的目的。

「沒什麼，只是想找點東西而已。」

找東西嗎？好，借這個機會讓他遠離。

「既然如此，不如就讓我們幫忙吧，我跟莉絲在王宮從小長大，別說房間的位置，就連房間裡的東西也一清二楚，讓我們來幫忙就最好不過。」露露娜與莉絲交換一下眼神。

「不必了，我要找的東西不是你們能找到的。」

如古裡斯所言，他要找的東西——不如說是魔導書更為準確，這些書本藏於書房的深處，因為被魔法保護著，並不是一般人能找到的。

說著，古裡斯在王宮走廊的交匯處左右窺視，又不時回頭看，一副確認路線的模樣。

看到這，隨行三人也是面面相觑。

「應該是這邊吧？」他自言自語地走向左面的通道。

「那邊不可以！！！」就在古裡斯跨步踏入的瞬間，露露娜不顧儀態地大叫起來。

這裡的前方只有一間屬於查理大人的房間，那就是王族禁區之一——查理大人的辦公室。在我的心目中，那裡是查理大人賢明的象徵，無論如何都要說服古裡斯大人離開。露露娜直視古裡斯的眼眸。

「為什麼不可以？」被喊停的古裡斯與露露娜對望。

這樣看著我……難道已經知道書房裡的密室嗎？古裡斯不由得如此想到。

「比起這個我倒是想問問古裡斯大人，你不是要去書房的嗎？查理大人的書房不在這邊喔。」

是想以不存的書房為幌子嗎？我可不會上當的。露露娜清楚記得國史上記載著查理只有辦公室，所以她認定對方在撒謊。

「妳在說什麼？查理的書房就是在這邊啊？我沒走錯啊。」古裡斯指著通道盡頭的房間。

「咦？那邊……」古裡斯的話令她停頓一下。

那邊明明就是辦公室，難道是我記錯嗎？沒可能的，但是……古裡斯大人的態度一點也不像說謊，也不像強詞奪理……難道說……我們打從一開始就搞錯？露露娜在心裡糾結起來。

不等對方的反應，古裡斯再度邁步向前。察覺到這，露露娜立即跑到他前，張開雙手攔截對方的去路。

「古裡斯大人，這之上不能再讓你前進，那裡是查理大人工作的房間，哪怕我們作為他的子嗣也不敢進入半步。即使你已解除滅國危機，也不能讓你進去。」感到無力說服，所以露露娜擺出強硬態度警告著。

先不提子嗣的事，竟然說是不敢進入？這藉口也太過蹩腳了吧。古裡斯挖苦對方不成體統的說辭。

儘管古裡斯是把對方的話當成藉口，但露露娜說的都是真心話，準確來說是沒法內進。

自露露娜的族人重奪王權起，查理的辦公室與寢室就處於強力的結界保護之下，從來都沒有人進入過其中，歷代國王都是透過國史才能知道房間的正體。某程度上，可以當成因為沒法對房間做什麼而選擇安上王族禁區這個名銜。

「那是你們的事情吧？跟我毫無關係。」

古裡斯往前踏一步，露露娜也往前踏一步。緊隨的二人從旁緊張地看著他們的攻防戰。

「我沒有閒情逸緻在這裡跟妳玩遊戲。」

古裡斯厭倦了與她對峙，他舉起手打一個響指，無視對方的存在往前進。

就算察覺到對方打算用身體強行撞開自己，露露娜也一點都沒有退縮。她繃緊身體，保持張開雙手的模樣繼續站在通道上。

就在二人即將相撞的那一刻，露露娜反射性閉上眼睛。忽然，一種奇怪的感覺滑過她的身體，沒有任何痛楚，也沒有產生任何相撞的聲音。

當她再張開眼睛，古裡斯的身影已消失於眼前。

她猛地回頭，發現他仍然往通道盡頭前進。

「古裡斯大人……咦？」她追上去想要拉住對方，可是撲了個空，就像只抓到空氣似的。

穿過去了？為什麼？這是魔法？面對這個詭異的現象，即使拼命在腦海搜索記憶，也找不到與之相關的魔法。

看來是相當高級的魔法……是讓身體幽靈化嗎？伯藍德瞇起雙眼，用著僅有的魔法知識猜測著。

「古裡斯大人！請留步！」在王宮的走廊上，露露娜從後叫喚著古裡斯。

可惜的是對方根本沒有理會，彷彿沒有聽見說話的模樣前進。

看著古裡斯逐漸遠去的背影，露露娜心裡不安的情緒蔓延開來。

怎麼辦…怎麼辦……再這樣下去，古裡斯大人就會到達房間……

要怎樣才能把他攔住？不對……即使剛剛那副樣子仍未能攔住他，應該換個做法，令他主動打消念頭才對……可是……到底要怎樣才能……

即使全力轉動腦筋，拼命思考還是苦無對策。

不行……什麼都想不到……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公主殿下……」察覺到最珍視的妹妹露出無助的表情，莉絲小聲呼喚她

「莉絲，怎麼辦……我一點方法也想不出……」

露露娜的眼神猶如墜入深淵的人，即使拼命攀爬也回不到地面似的，讓人看著就感到心痛。

看著這個眼神，就算是長年相伴的莉絲也不禁驚訝起來。這是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她認識的露露娜是聰明與冷靜，她實在想像不出露露娜竟然會有束手無策的模樣。

「露露娜大人，需要我阻止古裡斯大人嗎？」這時，靜靜跟在身旁的伯藍德向露露娜自薦。

作為一軍之將，伯藍德也是一位觀察力很強的人。他憑著露露娜的說話與態度判斷出若然讓古裡斯繼續前行，說不定會發生無法挽救的事情。因此，就算只有腰間的一把劍，他還是說出這樣的話。

我要振作起來啊……察覺到對方抱著這份精忠報國的感情，露露娜穩住不安的情緒。

「伯藍德，不必了。」她恢復一國王女應有的表情。

她重新細心思考目前的情況。

稍等一下，其實我也不必這麼苦惱吧……

那個房間有著牢不可破的結界魔法，那可是由查理大人親自施加的，這四百年來從未有人解開過，即使是古裡斯大人也不是這麼容易解開。

再加上，施展魔法封印古裡斯大人的人就是查理大人，既然四百年來他都未能離開封印，那麼前方的封印魔法對他來說想必也是一個難題。

整理好思緒後，露露娜擺出胸有成竹的表情。莉絲與伯藍德也感覺到露露娜身上有什麼改變了。

是想到什麼對策了嗎？二人不約而同想到同一處去。

以露露娜為首，三人重新來到古裡斯的身邊。

「怎麼了？不阻止我了嗎？」

「細心一想，其實根本沒必要阻止你，剛才的大吵大鬧讓你見笑。」露露娜以穩重大方的態度回應。

「能讓我聽聽那個原因嗎？」

「查理大人的房間是以強力的結界魔法保護著，以古裡斯大人的力量是解不開的。」

對於這話的前半，莉絲不感意外，作為露露娜的近侍，她知曉宮中很多秘密。只是說到後半，莉絲就略感意外。

古裡斯大人真的會解不開嗎？他可是面對數萬大軍仍能以一己之力逆轉戰況，會被區區結界魔法難倒嗎？

與莉絲相反，伯藍德則是因為聽到有關王宮、有關查理的事而感到高興，當然這份喜悅只藏於心裡，沒有表現給任何人知道。

結界魔法？這是什麼蠢話？查理沒可能特意為書房設置這種東西吧？還是說她在虛張聲勢？

「原來是這樣……」古裡斯擅意猜測對方的盤算，重複著這句說話。

「雖然很抱歉，但古裡斯大人的想要東西大概是拿不到的。」露露娜挺起相當有份量的胸部，自信滿滿地說著。

等等……這表情明顯是認真的，難道真的有封印嗎？古裡斯也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

就這樣，四人抱著不同的想法走過即將接近黃昏的走廊，來到一扇棕色的門扉前。

「那就讓我看看那個所謂的結界魔法吧。」說著，古裡斯把手伸向門扉。

就在快要觸到門把時，一個與門扉等大魔法陣顯現出來。魔法陣閃爍著白光，光芒延伸至牆壁上脈動著，猶如障壁似的。同時，它把走廊靠近門扉一定程度的位置照亮，發出比夕陽稍強的光芒。

還真的有結界魔法……古裡斯在心裡訝異起來。

查理大人的魔法，請你加油，好好保護查理留下來的遺物。露露娜在心裡祈禱著。

等等……這個魔法陣……八角形的結界魔法嗎？不對……那些咒文……是線？古裡斯凝視著魔法陣沉思起來。

感覺到古裡斯的視線在魔法陣上游走，露露娜只得忍住焦急，祈求能如願以償。

「哈哈——！哈哈——！」忽然，古裡斯大笑起來。

「古裡斯大人？」不止露露娜，就連莉絲與伯藍德也感到疑惑。

「原來是這樣啊，我就在想這個魔法是從哪裡跑出來，原來是這回事啊，虧我還以為自己記憶力衰退……」古裡斯沒有理會三人，繼續自顧自說話。

「古裡斯大人到底在說什麼？我聽得不太懂……什麼記憶力衰退……」露露娜傾側頭顱，輕皺眉頭問道。

「沒事沒事，只是我自言自語而已。比起這個，我總算明白為什麼這裡會有結界魔法。」古裡斯擺擺手打發掉她的問題。

「難道原本是沒有的嗎？」露露娜對此大為驚訝。

「沒有，雖然不清楚施加的時間，但這個結界魔法是有人特意加上去的，而且施術者還是一個相當了不起的大人物。」

「誒？難道不是跟查理大人施加的嗎？」

因為這裡是查理的房間，所以大部份人都先入為主認為施術者是查理。

「才不是呢，查理雖然很能幹，但這種天衣無縫的結界魔法就算是他也沒法弄出來。」

天衣無縫……確實如此，畢竟四百年來都未有人解開過……露露娜在心裡贊同對方。

「這個結界魔法……是查理的師傅——愛蘭尼格施加的啊。」

彷彿許久不見似的，古裡斯用著懷念的眼神注視著魔法陣。

「愛蘭尼格……難道是那位愛蘭尼格大人嗎！？」一聽見這個名字，露露娜就回想起國史裡的內容。

「啊啊……就是『十二英雄』裡的那位。」

愛蘭尼格，雖出身平民，卻受英格莉蘭王族賞識而賜予魔法師最高榮譽稱號——「賢人」，是為這片大陸上僅有四位賢人的其中一位。在眾多魔法才能當中，法術戰最為出眾，受兩代魔法學校校長垂青而冠名「最強對人戰魔法師」，是一位名不虛傳的優秀魔法師。

作為查理其中一位師傅，她曾傳授查理多個魔法知識與法術戰技巧。

「我們一直以為是查理大人設置的……實在沒想到竟然是那位大人……」露露娜回憶著國史的描述，震驚地說道。

「妳…你們察覺不到也是情有可原，畢竟這個結界魔法可是那位心思細密的女性所繪製出來，就憑這裡的魔法師想要窺視她的一鱗半爪也比登天更難。」

「竟然給出如此高的評價……難道你認為愛蘭尼格大人比查理大人更優秀嗎？」

「我反而想要問妳，為什麼妳會認為查理比她更優秀？查理可是她的弟子啊。」古裡斯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反問。

「誒……因為……國史上的記載都說對比作為師傅的四名賢人，查理大人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的魔法師，所以……」說到後半，露露娜不敢再說下去。

她感覺到古裡斯投來的視線中藏著些許憤怒。

「……我沒有冒犯查理大人的師傅…賢人們的意思，只是……」

「行，我明白。」

聽到露露娜想要為此解釋，古裡斯就知道她的心思，怒氣也因而平息下來。

「確實以查理的強大來看是很容易讓人產生這種錯覺，但我必須要糾正妳種想法。查理還遠遠追不上任何一位賢人。」

「真的是這樣嗎……」比起懷疑，露露娜的語氣更像尋求答案。

「妳似乎不太相信，不過不要緊，就用這個結界魔法來告訴妳查理與愛蘭尼格的差距吧。」古裡斯以眼神示意，讓她靠近魔法陣。

露露娜聽從他的指示，與他在魔法陣前並肩而排。

「露露娜，恭喜妳，接下來是學習魔法的時間。」

古裡斯言下之意是「有幸讓我親身教授妳魔法，妳應該感恩」。

「感謝古裡斯大人不吝賜教。」察覺到對方的話中話，露露娜微微鞠躬道謝。

「告訴我，現在出現於妳眼前的魔法陣到底是什麼。」

「是一個八角形的魔法陣。」

「說出它的特性和用途。」

「八角魔法陣，特性是陣內魔力流動及咒文排列複雜。魔法陣呈八角形，魔力難以於陣內均勻流動，因此需要複雜的調整。陣內一般分成八等分，排列咒文時需顧慮多方面，咒文因而沒法有規律排列。」

「基於上述兩大原因，這類魔法陣最常用於『攻擊』與『守護』。前者由於陣內魔力流動十分複雜，敵人難以對魔法陣進行干涉，從而確保攻擊成功。後者由於咒文需要互相協調的地方特別多，導致排列分散、不劃一，敵人難以在短時間內破譯。」

「十分優秀的回答。看來妳相當熟識魔法陣。」

露露娜小聲回道「謝謝你的稱讚」。

「在離開魔法學校前，剛好在學習魔法陣的知識，而且我離校前最後的課題是獨力設計及繪製一個八角魔法陣。」

「嗯……那麼妳應該看得懂這個魔法陣的吧？」

「古裡斯大人，十分抱歉，我看不懂這個深奧的魔法陣。」還未看向魔法陣，露露娜就搖頭打退堂鼓。

看來是曾經來過這裡，親身嘗試過破譯吧。古裡斯在心裡暗暗笑道。

「為什麼會看不懂呢？不就是個八角魔法陣嗎？」他抱著些許想要欺負她的想法明知故問。

「說來慚愧，這個魔法陣比我過往見過的還要更複雜，所以我實在看不懂。我承認這是我的學習不足。」

「有嘗試過翻查資料嗎？」

「當然有，我在王宮的魔法師團陪同下研究了很久，可是只能推敲出少量咒文的意思，所以……」

果然是退步了啊，現今的魔法師……古裡斯再次體會到這個想法。

「嗯……好吧，那麼複習就到這裡，是時候給妳教一下魔法。」

說著，古裡斯伸出爪子，指著魔法陣上的咒文。

「看看這裡、這裡和這裡，有發現什麼嗎？」

雖然露露娜金晴火眼地盯著魔法陣，還是看不懂古裡斯的意思。

「不會覺得這些咒文比起文字更像是線嗎？」

儘管沒有完全連起來，但如果只看文字的中間，會明顯看得到線的蹤跡。得到古裡斯的提示，露露娜的視野忽然煥然一新。

「這些是虛線嗎？」

「在英格莉蘭時代，以虛線構成魔法陣是一門高深的學問，這種技術甚至高深到不會在原有的課程中教授。假如想學習，就必須親身、再三請求相關導師撥出寶貴時間額外教授。這是一份既貴重又高深的知識。」古裡斯沒有即時回答她的問題，反而說出其他事情。

聽著這種答非所問的回覆，露露娜只得一臉疑惑。

「妳知道什麼是藏線於字嗎？」古裡斯一副沒好氣的表情再問她。

露露娜則是為見識短淺的自己感到抱歉，以「對不起，我並不清楚」來回答。

對於她表示不懂，古裡斯的心裡浮起「到底是失傳了還是剛好沒有學習呢」這樣的疑問。

「那就讓妳實際看一次吧，這樣妳會更快弄懂。」說著，古裡斯把巨大的爪子放到露露娜面前。

察覺到對方打算與自己握手，露露娜在心裡慌張起來，不過很快就以「現在才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這句話平伏心情。

她靜靜地把纖細的手伸往巨爪的掌心。

當她的手被爪子包覆的瞬間，古裡斯用魔法讓四周的光芒變弱。在昏暗的門前，魔法陣的白光顯得特別強。由於光芒過於強烈，露露娜反射性閉上眼睛。考慮到目前情況，莉絲與伯藍德就算不清不楚也不敢閉上雙眼，只是把手放到眼睛處阻擋部份光芒。

「露露娜，張開妳的眼睛，好好看清楚魔法陣。」

隨著古裡斯的呼喚，露露娜再度睜開眼睛。這時，映入眼簾的是失去強光、以灰色咒文構成的魔法陣。

大約數秒，魔法陣產生變化。部份灰色咒文染上黑色，讓她清晰看得見八角魔法陣內裡藏著一個四角魔法陣。黑色咒文褪色，重新再為灰色咒文染色，展現出另一個四角魔法陣。最後，直到與古裡斯的爪子分開為止，她總共看到八個不同的魔法陣。

「這是…複合式魔法陣……」露露娜小聲念道。

複合式魔法陣，與圓魔法陣或角魔法陣相比更為深奧。由於繪製過程需要將兩個或以上不同的魔法陣融合成一個，陣內魔力流動的調整與咒文編排會更為艱辛，是一種相當考驗魔法師對魔法陣認識有多深的技術。

「沒錯，這就是愛蘭尼格的得意技，把魔法陣的線藏在咒文之中，再把不同的魔法陣藏在一個大的魔法陣裡。這就是查理花費多年也未能完全習得的高超技術。」古裡斯以十分自豪的語氣說著，這彷彿他以她的能力引以為傲似的。

「我們……竟然沒能察覺……」露露娜失落得垂下肩膀，耷拉著腦袋。

一直以來，無論是她還是這個國家的魔法師都以為這個封印魔法僅僅是個八角魔法陣，實在未有想到複雜到如此程度，現在知曉了真相，不感到大受打擊也很難。

「剛剛不是說了嗎？這種技術就連查理也只學到六成，更別說生活在這裡的僅僅是普通魔法師，所以別這麼失落吧。」古裡斯少有地出言安慰她。

從這番話的語氣來判斷，伯藍德察覺到古裡斯似乎因為什麼事而高興著。

「真的只是這樣嗎……」儘管如此，安慰的話未有起到作用。

即使聽到跟查理有關的事，露露娜仍是那副失落的模樣。

「好了，失落是可以，但現在還是打起精神比較好。」

「嗯？這是為什麼？」古裡斯的話讓她重新抬頭。

「露露娜，妳剛剛提過角魔法陣的特性吧？那麼妳應該明白這個魔法陣為什麼會出現。」古裡斯以眼神示意，讓她看向魔法陣。

「角魔法陣……常用於『攻擊』或『防守』，既然特意設置在門前，即是……」

「有想守護的事物——不對，應該是非守護不可的事物。」古裡斯接過露露娜的話說下去。

「那到底會是……」

露露娜，我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啊……

書房裡除了密室內的魔導書之外，就沒有什麼值得保護的東西。

密室早已由查理設置的結界魔法守護著，在正門設置多一重魔法根本是多此一舉。

以愛蘭尼格不做無用功的性格來推斷，書房絕對是放著什麼重要的東西，到底是安放了什麼呢……

「放心吧，接下來就會知道的。」古裡斯拍拍露露娜的肩膀，示意讓她退下。

「……古裡斯大人打算現在就解開這個結界魔法嗎？」

這樣太無謀了！過去企圖解開結界的魔法師都受到結界魔法反擊，在什麼都沒有準備的情況下進行解析，搞不好會受傷，更甚的是可能會牽連四周……露露娜的視線在走廊上回來看，一副擔心王宮會受損的樣子。

「這不是當然的嗎？相隔這麼多年，沒想到竟能再遇她的魔法，作為樂子，已經有足夠的資格了。」古裡斯活像做熱身運動一樣擺動手臂，靠近門扉。

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感到高興……看著對方壓抑不住興奮的舉動，伯藍德回想起古裡斯與夏爾進行法術戰前的對話。

樂子……難道裡面的東西已經不重要了嗎？古裡斯大人，你的腦子到底在想什麼……對你來說，到底什麼才是重要……一直靜靜跟隨的莉絲則是擔心另外二人沒想到的事。

「這樣太危險！曾經有魔法師在解開結界魔法時……」

「行了，你們怕危險就在旁邊靜靜待著，我會處理好的。」古裡斯打斷露露娜的忠告。

「可是——」「公主殿下。」

莉絲拉住想要上前阻止的露露娜，她回頭只見莉絲用視線向自己傳遞著「事已至此，已無力阻止」這樣的意思。

即使不想死心，露露娜還得要放棄，她不情不願地沉默下來，三人似有默契般後退數步。

這個魔法陣的組合……愛蘭尼格真是有夠壞心眼的……打量著魔法陣上的咒文，古裡斯暗暗笑道。

他用兩手利爪按壓著魔法陣的外圍，對魔法陣輸入魔力，以魔力編寫解析的咒文。很快，魔法陣就因為解析成功而發出玻璃破碎般的聲音，與之相關的咒文就此消失。

先是四角魔法陣……看見咒文褪去，古裡斯的嘴角上揚。

聽見魔法陣被毀的響聲，旁觀的三人只得目瞪口呆。

別說對魔法認識不深的伯藍德，就連於魔法學校待過的露露娜也感到訝異。在她的認知中，若要破解被慣稱為鎖的結界魔法，必須先花時間分析魔法陣，再繪製與之相對被稱為匙的魔法陣，最後把匙置於鎖前啟動，才能把結界魔法解開。

明明應該是這樣的……為什麼…為什麼你可以這麼輕易就消去部份結界……我們一直以來的努力到底……一回想起魔法師們為了解開結界魔法而奔走的身影，露露娜無可避免地感到不甘。

正當她在心裡浮起不好的感情時，結界忽然產生變化。一直散發白光的魔法陣轉為閃爍紅光。以此紅光為訊號，魔法陣將四周魔力匯聚起來，形成數把魔力刃射向古裡斯。面對鮮紅如血的魔力刃，他卻對此不己為意，任由刀刃插進漆黑的身軀，魔法陣的光芒也逐漸變回白色。到底是早有所料還是毫不懼怕，大概只有本人才知道。

「古裡斯大人！」對此毫不知情的露露娜則是緊張到大叫起來。

古裡斯沒有理會露露娜，只是拼命穩住快要撐不住的腳步。能令他露出如此難堪的模樣，全因那些魔力刃。儘管魔力刃不會對他的身體造成實際傷害，卻會入侵他的體內擾亂魔力流動，從而產生暈眩感。

這下三角魔法陣也解開了，接下來就是正戲……好不容易才消去暈眩感，古裡斯在心裡念道。

就正如古裡斯所想，從現在開始才是破解結界魔法的關鍵。

愛蘭尼格在結界魔法中設置了四重防線，依序是四角、三角、圓形及三角魔法陣，全部各二。

當中最外圍的四角魔法陣相當於結界魔法的外殼，為此提供「保護」作用。緊接的三角魔法陣負責「擾亂」魔法師，以中斷解析為目的而設立。

第三重防線為圓形魔法陣，也是最重要的一重防線。它與一般以「循環」或「持續」為目的圓魔法陣大有不同，它是為了引起「重複」這個動作而設立。至於那個重複的動作就是……

突然，魔法陣再度閃耀紅光，四周魔力重新匯聚成魔力刃向古裡斯射出，與三角魔法陣有關的咒文也重新浮現，就像未曾消失過似的。

可惡……所以我才討厭重複型的魔法陣，稍有不慎就要重頭再來……古裡斯邊在心裡咒罵，邊平伏體內的魔力。

「古裡斯大人，還是停下來好嗎？再這樣下去的話……」目睹他再次硬接下魔力刃，露露娜擔憂地勸道。

「少在那邊吵吵鬧鬧…別靠近過來…在旁邊乖乖待著就好……」即使痛苦著，古裡斯仍不放棄，更放出不領情的狠話。

他重整勢態著手解開結界魔法。為了更快解開結界，他增加魔力的輸出量。大約數分鐘，結界魔法的第三重防線也被解除，發出清脆的破碎音。

我可不會再次上當的喔……愛蘭尼格……成功跨過對方設下的難題，古裡斯露出彎成半月的成功笑容喘息著。

「咳——！」他猛烈地咳嗽一聲。

想著「要不是這副身體，大概會咳出血的吧」這樣的事，他凝視著最後剩下的兩個三角魔法陣後退數步。

這就是最後……真是的……特意把結界魔法弄成這個樣子，豈不是就在引誘著我去破解嗎？結束最後的自嘲，他擺出架勢，彷彿準備要迎擊什麼似的。

在褪去大量咒文的結界魔法上，顯露出來的是最後一重防線——兩個湊合成正方形的三角魔法陣。這重防線與前面三個的性質不同，它是以殺害解析者為目的而設立，可謂這個結界魔法的最後一著。

為了執行最後的任務，魔法陣閃爍著脈動般的白光蓄積魔力，那副模樣猶如仍奮力作戰的殘存兵卒。不一會兒，白光逐漸轉換成綠光，魔法陣如同門扉「啪」的一聲打開，從中冒出數十條藤蔓襲向古裡斯。

面對早有所料的攻擊，他繃緊身體好做正面接下的準備。粗大的藤蔓如同盯上獵物的飢渴猛獸無情地襲來，它們緊緊包裹古裡斯巨大的身軀，施加足壓碎人類胸骨的壓力。看著這似曾相識的情境，一旁的伯藍德不由得想起不久之前的敵軍兵將菲斯。

「古裡斯大人……」露露娜小聲念著他的名字。

確實是把結界解開，這種程度也是我們未能做到的，但若然要用你的命來交換這種成果……乾脆不要也罷！不知不覺間，她連自己落下眼淚也沒有察覺。

真是綁得有夠緊，假如是其他人早就死掉，愛蘭尼格竟然做到這個地步，到底在想什麼……停下心裡的疑慮，古裡斯把力量集中到雙臂。

他猛地張開雙臂，粗壯的藤蔓猶如麻繩般被輕易扯斷，企圖反抗的藤蔓宛如豆腐被舞動的利爪麻利地切碎。就這樣，古裡斯從藤蔓的包圍網解脫出來，象徵魔法陣的咒文也失去光芒。

「這下就解開結界魔法。」無視地面的藤蔓殘骸，古裡斯向露露娜搭話。

他的語氣就像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一樣，毫無懼色又充滿自信。

因為事情完結得太快，露露娜只是一臉茫然的模樣。旁邊二人亦是同樣，只是伯藍德的心裡多了一份疑惑。

哪怕動員全國的魔法師也未能解開的結界魔法，你僅僅是觸碰魔法陣就解開了，而且連那種強度的藤蔓也能輕易輾碎，這個國家的魔法師跟你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事實上，古裡斯解開結界魔法這一行動並沒有三人想像中這麼容易。確實從他們眼中，古裡斯僅是觸碰著魔法陣，結界就被破解。然而，古裡斯其實一直利用魔力把解析的咒文輸入到魔法陣裡，這對魔法師來說是相當複雜的操作。三人沒有相關知識，當然是沒法理解。

「怎麼了？一副哭哭啼啼的樣子？」

「嗯？啊……」聽見古裡斯的話，露露娜才察覺到。

她慌忙擦掉淚水，重新整理儀容。

「恭…恭喜古裡斯大人，你成功解開了結界魔法……」儘管說著恭賀的說話，但她的表情卻是不知所措。

是仍在擔心查理的房間會被玷污嗎？還是因為結界被破除，可以進入查理的房間而高興著呢？說不定兩種感情也同時存在著吧。

「嗯，那就進去吧。」說罷，古裡斯把手伸向門把。

就在三人重新靠近門扉、古裡斯的手快要觸到門把時，失去光芒的魔法再度閃爍眩目強光，古裡斯下意識把三人藏到自己身後，一副要保護他們的樣子。

『解開這個結界的人是誰？』等到強光消去，一道溫柔的女性聲音從上頭傳入眾人耳中。

古裡斯抬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位身影淡薄、有著及腰黑髮的女性。她身穿卡布政爾建國初期的魔法師服飾，手執棕色小巧的魔導書。儘管是魔法師的裝扮，但她給人的印象更像是魔法學者。

是把部份靈魂封入結界魔法嗎？古裡斯從她的身影來推斷。

『到底是誰呢？』她眨動圓大的漆黑眼睛再問道。

「愛蘭尼格……」看著漂浮於半空有著黑瞳的女性，古裡斯喃喃念道。

聽著，露露娜從古裡斯身後走出來，抬起視線望向黑髮女性。

「愛蘭尼格大人……跟畫像上一模一樣……真的是愛蘭尼格大人……」她顫抖著聲線說話。

她很清楚「十二英雄」早已離開人世，所以當現在可以透過魔法的方式遇見她，想不震驚起來也很難。

『嗯？很可愛的孩子喔，是妳解開這個結界的嗎？』愛蘭尼格向露露娜搭話。

忽然被搭話，使得她慌張下跪。

「啊！不是這樣的，解開這個結界魔法的是這位叫古裡斯的惡魔。」她臉朝地面回應著。

看到這舉動，莉絲與伯藍德也一同下跪。

竟然……竟然在有生之年見到愛蘭尼格大人，看來這頭惡魔做的事也不盡是壞事……伯藍德在心裡感謝著古裡斯。

『是這樣嗎？嗯？惡魔？』愛蘭尼格把視線移往眼前漆黑之物身上打量起來。

很快，這種沒禮貌的打量視線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這樣嗎……你總算從封印裡出來……』不知為何，她的視線變得傷感起來，又像感到惋惜。

果然……愛蘭尼格大人是知道古裡斯大人的……露露娜的視線停駐在地面。

「啊啊……相隔了四百年，總算……」

……肯離開那裡…面對現實……大概是回想起被封印之前的事，他未能把話完整說下去。

『四百年…原來已經四百年……那……』

愛蘭尼格想要再次叫喚對方的真正名字，然而古裡斯卻吼叫起來。

「別用那個名字叫我！我早就捨棄了那個名字！」

等到話音落下，古裡斯才驚覺自己做了不應該的事。他別過視線，就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

是察覺到對話中有不好的氣息嗎？聽著二人自顧自的對話，下跪的三人也抬起頭來，擔憂地來回注視。

『是這樣嗎……原來你還未放下那件事……』

那件事？到底是指什麼？三人同時產生這個疑問。

「那種事……怎麼可能會放得下……我可是……」每當憶起過去，古裡斯心如刀割。

『都已經四百年，我還以為你是想通了才離開封印……』

「想通？有什麼事需要我去想通？她的死是由我造成，是因為我的無能而造成，就是這樣，沒什麼誤會，也沒有任何藉口。」古裡斯斬釘截鐵地反駁著。

『……現在是叫古裡斯的吧？古裡斯，我們已經說過很多次，她的死……』愛蘭尼格漂浮到他的面前，想要安慰他。

「她的墳墓在哪？」古裡斯無意聽下去，再次打斷對方說話。

『……很遺憾，我並不知道。』愛蘭尼格的眼角垂下來，露出憂鬱的表情。

「施加這個結界時，她仍然未下葬嗎？」

古裡斯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被封入的靈魂只會擁有封入前的知識與記憶，若然是封印後才發生的事情，被封入的靈魂是不得而知。

『我們本來是打算等到平定首都圈的內亂再把你放出來，由你親自去處理她的葬禮，可是你……』

又是因為我的錯嗎？因為我的固執而錯失了嗎……古裡斯在心裡自責。

「首都圈的內亂是怎麼一回事？英格莉蘭的殘黨不是在北面嗎？」

為什麼古裡斯大人會關心這種事？露露娜的心裡又浮起另一個疑問。

『我們也沒法說清楚，不知道是誰在那個時間煽動殘黨，然後……』

……然後就是發生內亂。愛蘭尼格沒有把話說完。

「行了，那種事已經怎麼樣都好。」古裡斯擅自展開話題又擅自結束掉。

『怎麼樣都好嗎……真像你會說的話……果然你也沒什麼改變，就跟那時一樣……』

愛蘭尼格靠近過去伸手輕撫對方的臉龐。

『雖然我不討厭你這種性格，畢竟我跟你是同一種人，只是……大部份人都不會認同你的做法吧……』

聽著愛蘭尼格的指責與安慰，古裡斯再次別過臉，彷彿要從她的手逃開似的。

「談話就到這裡吧，反正妳只是精神體，再談下去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就只會徒增無謂的思念……

『也對，再談下去也於事無補。怎麼了？你打算進入這個房間嗎？』

「嗯，有點東西想找找。」

『找東西喔……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應該就是那個吧？』

古裡斯微微點頭回應。

愛蘭尼格跟古裡斯一樣知道查理的書房裡有一所密室，她所指的就是密室裡收藏的東西。

『就讓你進去吧。雖然這間房只能讓「十二英雄」的成員進去，但如果是你的話……應該也是可以吧……』愛蘭尼格以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古裡斯。

這次，古裡斯沒有退縮，他重新面向愛蘭尼格，正面承受對方的視線。這般舉動給人一種堅定不移的決心。

不久，愛蘭尼格退到一旁把路讓出來。古裡斯默然走向門扉，再度伸手觸碰門把。

『古裡斯，我們就此道別，但願……來生還能再遇，再見。』愛蘭尼格對著古裡斯寬大的背影道別，她的身影也逐漸變得更加稀薄。

「啊啊……再見了，愛蘭尼格……」在她消失的前一刻，古裡斯對著門扉說話。

這一言一語猶如魔法般勾起他與愛蘭尼格的回憶，在腦裡湧現出來的是讓人感到快樂、感到辛苦的回憶。這些回憶就像影片般在腦海逐格重播，使得他緊握著門扉的門把而忘了扭動。

……再見我最敬愛的妳……最後的話語於心中落下，那是寂寞卻真摯、無可替代的感情。

「古裡斯大人？」一旁的露露娜察覺到氣氛凝重，所以向古裡斯搭話。

「沒事，只是跟一位老朋友道別而已。」古裡斯瞇起雙眼答道。

他的態度忽然變得溫柔起來，讓露露娜一瞬間瞪大眼睛愣著。

是因為那些回憶的緣故嗎？還是因為與愛蘭尼格道別的緣故呢？這個件事相信連古裡斯本人也不清楚。

「那我們進去吧。」說罷，古裡斯扭動古舊的門把，把門扉推開。

黃昏的陽光如同光柱穿過窗戶照亮書桌的一角與灰色的地板，散發著古木氣息的書櫃裝載著書本貼近牆壁整齊排列開來，古舊的書桌上放置少許書本與文件，房間中央放置著一張四人用的圓桌。這就是查理書房的全部。

古裡斯走近圓桌，抬起視線環視著整個房間。

「真的……進來了……」露露娜嗅著空氣中書卷獨有的氣息嘆道。

莉絲與伯藍德跟隨露露娜的步伐進入房間，他們跟露露娜一樣東張西望。

忽然，露露娜的視線捕捉到某個物品。那是有著相當長度、安放在書桌後、靠在窗戶下的東西。

「那個是——！」她按捺不住激動的情緒，不小心漏出聲音。

露露娜快步走近書桌，這一舉動引起各人的注意。

「公主殿下，請當心腳下。」莉絲一如既往關心著露露娜。

「露露娜大人……這個是……」一看見靠著牆壁的東西，連伯藍德也動搖起來。

靜靜靠著牆壁的是一把漆黑的劍。黑劍長約一米，從劍柄乃至劍刃末端皆為漆黑，雙刃鋒利無比。漆黑的長劍就如黑夜化身，散發出讓人敬畏的氣息，震懾著眾人。

「錯不了…是這個感覺……這是查理大人的武器——黑鐵木劍……」

黑鐵木劍，根據國史記載它是查理大人的愛劍。從冒險者時代至推翻英格莉蘭為止，它都伴隨查理大人的左右，是查理大人其中一件最重視的武器。

可是……查理大人的配劍不是在卡布政爾的內亂中丟失了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在憶記國史內容時，露露娜在心裡不禁產生疑問。

這把就是傳說中斬殺禍龍的劍……伯藍德對黑劍投以帶敬意的視線。

「咦？拿不起來？為什麼？」露露娜想要把它拿起來，可是黑劍絲紋不動。

等到再用力拿起時，她忽然感到一陣暈眩，身邊的莉絲立即扶著她。

「公主殿下？」莉絲輕晃著銀髮，緊張的靠近露露娜，姣好的眉頭也皺起來。

「那把劍，我勸你們別隨便亂碰比較好。」古裡斯來到他們身後。

「這是……」

露露娜還在暈眩中，伯藍德見狀決定代為提問。

「古裡斯大人，請問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露露娜大人會變成這個樣子？」

「黑鐵木是一種高硬度的魔力樹，它的硬度比現存於這片大陸上大部份金屬還要高。」

連金屬也不如它嗎？伯藍德的視線在黑劍與自己腰間的劍來回看。

「硬度的秘密就在於魔力。黑鐵木通過吸收魔力和轉化魔力這兩個步驟來強化自己，魔力的質量越好，樹的硬度就越強，這個特性甚至在樹被砍伐後仍然存在。查理就是看準這個特性特意花半年時間尋樹。」

「既然跟魔力有關的話……」伯藍德的視線重新回到露露娜身上。

「沒錯，露露娜會感到暈眩是因為魔力被吸走。妳剛剛是不是發動強化身體的魔法，打算藉以拿起這把劍？」

「我…確實是這樣。我以為這劍只是單純很重，所以才會這樣做，沒想到……」露露娜總算恢復到可以自行走動。

說著，她露出慚愧的表情。大概是因為認為自己是查理的後嗣，覺得自己竟然拿不起他的武器感到羞愧吧。她的樣子就像被遺棄的小狗垂頭喪氣。

「不過，這下總算明白為什麼愛蘭尼格要封住查理的書房。」

「是因為這把劍嗎？」

露露娜的視線像在說「雖然知道很貴重，但有必要這樣做嗎」這樣的意思。

「這把劍除了戰鬥的用途，還能儲存魔力。」

「咦……這豈不是……」

「沒錯，就跟我們平常見到的魔石、魔水晶一樣。」

這裡指的魔石雖然跟魔水晶有相同功能，但魔石是通過打倒魔物而獲得。

「這把劍從製作完成起就跟隨查理左右。長久而來，它一直吸收查理的魔力，它現在儲存的魔力量相當於三千顆等級五的魔石。」

三千顆……而且還是等級五的……那這把劍豈不是可以買下一塊領地？不對……如果不考慮外部因素，它的價值足建立一個國家……

「竟然如此價值連城……」露露娜不禁掩著嘴巴小聲道。

「嗯？妳這個反應讓我感到很意外。」

「我的反應？我聽不懂古裡斯大人的意思。」

「按道理，流傳下來的國史應該會記載劍的事，難道不是這樣嗎？」

「國史的確有記載，但……」她欲言又止。

「沒有記載全部事情嗎……」

對於古裡斯的推斷，露露娜只是上下晃動頭顱。

看來之後得要忙上好一陣子……為什麼記載的事情會出現殘缺不全的情況呢？古裡斯在心裡盤算著。

「嗯……這種事過後再算吧，先讓我處理好自己的事。」說罷，古裡斯走近某個書櫃。

「你的事是……你說過是找什麼的吧？」

「嗯，我在找幾本書。」他把書櫃上幾本書往邊緣抽出，但沒有拿上手。

「難道就是這幾本……」露露娜的視線在書本來回游走。

只是她的話還未說完，書櫃就隆隆作響，活像門一樣向著牆內移動。面對門一樣的書櫃，三人只得大眼瞪小眼。

古裡斯沒有理會他們，逕自走入密室。

「古…古裡斯大人！我可以陪你進去嗎？」等到反應過來，她才慌慌張張問道。

「隨妳的便。」

「莉絲和伯藍德留在這裡，我跟進去。」露露娜瞬速向他們下命令。

「可是……公主殿下，我們不可以一起跟進去嗎？」

伯藍德也抬起與莉絲的說話有著相同意思的眼神尋求准許。

露露娜搖頭答道「不可以」。

「雖然古裡斯大人沒明言，但這個小房間大概是查理大人的。既然如此，只由作為他的後嗣的我進去比較好。」

莉絲說著「既然這樣就……」這樣的話沉默下來。

「還有就是……這說不定只是我的妄想，但直覺告訴我古裡斯大人應該跟查理大人、四位賢人是相識的，查理大人的死說不定跟古裡斯大人無關。」

露露娜看一眼作為機關的書櫃，彷彿在說「連這麼重要的密室也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絕不簡單」這樣的事。

「露露娜大人，我想起有件事想要向妳報告。」伯藍德想起夏爾說過的話。

那是關於查理大人的死與古裡斯說不定有關的事情。

「過後再聽吧，我先進去了。」說罷，露露娜踏入密室。

「屬下領命。」伯藍德微微鞠躬。

「伯藍德大人，挑這個時機提起，就是說那件事是跟古裡斯大人有關的吧？」才剛抬起頭，旁邊就傳來某人的話。

伯藍德把視線轉過去，發現莉絲保持視線往前的模樣以不被他人發覺的聲量向自己搭話。

「嗯，稍微聽到一點關於查理大人與這位惡魔之間的事，我認為有必要向露露娜大人報告。」他模仿莉絲的模樣以相近的聲量回應。

接著，不知道是思考著什麼還是感到不滿，莉絲散發著奇怪的氣息沉默下來。

「妳似乎不太高興，難道認為不應該向露露娜大人報告嗎？」伯藍德猜測是後面的原因。

「怎麼會，只是……」

怎麼會？到底是回答前面還是後面的問題？還是一次過否定兩方面？莉絲的回應讓伯藍德摸不著頭腦。

「我只是希望伯藍德大人能把所有關於古裡斯大人的事情都如實告知公主殿下，不論正面負面。當然最希望是報告更多負面的事情。」莉絲的視線集中到古裡斯的背上。

「負面的意思是……」伯藍德實在搞不懂莉絲的意圖。

「公主殿下現在似乎相當迷戀……不對，是傾慕古裡斯大人，我認為這樣下去不太好。」莉絲打斷他的話繼續說。

「所以希望以這種方式讓露露娜大人討厭古裡斯大人嗎？」

「也不是這個打算。公主殿下甚少接觸男性，根本不懂得與男性相處，她太容易被對方牽著鼻子走，我只想透過這件事讓她的頭腦冷靜一下，重新審視一下自己與男性相處的技巧。」

雖然對古裡斯大人很抱歉，我個人也不希望那個對像是他，但現在只能這樣做……難得妹妹對男性感興趣，這種機會可不能放跑。莉絲一邊想著，一邊來回看著二人。

傾慕啊……沒想到那個對像居然是古裡斯……

早在回到王宮時，伯藍德發現露露娜換上禮服和噴了香水的時候就有所察覺。

不過……確實如莉絲小姐所言，這個情況不怎好……公主殿下曾在信中提及自己連舞會也不參加，若要她以擅長玩弄人心的古裡斯為對手也太高難度了吧……伯藍德想了一下還是得出跟莉絲一樣的結論。

在露露娜就任代理國王不久，她就親身拜訪於邊境駐守的軍隊。自那時起，她就開始跟各軍將領以書信作出軍事以外的來往。說不定她這樣做是為了討好各位將軍，但他們都更相信她是發自內心希望與自己打好關係。

「如果是這樣的話，莉絲小姐就不必擔心，這次要報告的事相當傾向負面。」伯藍德停下心裡的思索。

「那就有勞將軍閣下。」莉絲與伯藍德交換一下視線然後移回古裡斯身上。

就在二人於門扉附近進行著這樣的談話時，密室裡的另外二人也進行著別的談話。

「竟然整個密室都是書……」露露娜站在密室中央環視著。

這間密室是一個正方形的房間，四面牆壁都擺放高約二米的書櫃，沒有任何窗戶，房間中央有一張高腳的小圓桌，似乎是用作暫放書本。

「這些都不是普通的書，它們全是查理收集回來的魔導書。」古裡斯的視線在書櫃來回游走，又伸手抽出魔導書翻閱。

這個世界的魔導書主要分成兩種。第一種是一般魔導書，第二種是特殊魔導書。前者只單純記載魔法知識，後者除此之外還能發動書中的魔法。

「魔導書？全部都是？」

「沒錯，這裡共有一千二百零四本魔導書。當中四成是特殊魔導書。」

「過千本魔導書……而且連特殊魔導書也有這麼多……」

願意花費這麼多時間和金錢去收集魔導書，查理大人果然很喜愛魔法……

與一般魔導書相比，由於特殊魔導書可作為武器用於戰鬥，其價值多數是一般魔導書的三至四倍。

「這沒什麼好奇怪，國史應該也記載著查理喜愛魔法吧？」古裡斯的視線沒有離開魔導書，邊翻閱著問道。

真是的……明明應該比誰都更清楚這種事……到底在驚訝什麼呢……回想一下國史的內容，再看看自己現在的表現，露露娜感到很不好意。

為了趕走心裡的奇怪感覺，她再向對方搭話。當然，十分在意對方未曾把視線移離魔導書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話說回來，古裡斯大人一直在看什麼？」

「嗯嗯嗯……」可是對方只回以這種不成句子的聲音。

「古裡斯大人？」她靠近過去。

大概是感覺到附近有人靠近過來，古裡斯總算從書本中回來。

「啊，抱歉，我看得太入神，妳剛剛說了什麼？」他合上魔導書。

「沒說什麼喔，只是好奇你在看什麼魔導書而已。」

「哦……這本書只是碰巧看到想看而已，不是什麼特別的書。」說著，他把魔導書放回原處。

順著書櫃環繞房間走一圈，古裡斯純熟地把想要的魔導書收集起來，那副模樣就像早早知道書本放在哪似的，沒有一點猶豫。

「古裡斯大人，這樣子拿走書本的話……」

「我只是借來看看而已，過後會放回原處的。」

因為懶得說明，他說著對方想聽的說話來回應。

「那就好……」露露娜嘀咕一聲。

古裡斯環視一眼密室，確認沒有漏掉任何事情就把手裡的魔導書遞出，它們就此融入半空之中。

「想要的東西都找好，先出去吧，還有一個地方要去。」他向著密室出口走過去。

想著「大概是魔法吧」這樣的事，露露娜跟在他的背後追上去。

「咦？東西不是找好了嗎？還有什麼地方要去？」

雖然對那個魔法很在意，但她還是先把注意力放回眼前。

「接下來要去查理的寢室。」古裡斯又平靜地說出不得了的說話。

接著是寢室嗎？這樣豈不是可以進去？不對！那是查理大人的寢室，不應該讓他過去的吧？可是…可是……古裡斯大人好像跟查理大人是相識的，應該沒問題吧？露露娜的心變得七上八落，開始胡言亂語。

「古裡斯大人？那樣會不會不太好呢？畢竟是別人的寢室……」

儘管露露娜嘴上說著不贊同對方的說話，可內心已經雀躍地支持著對方。她只是礙於身份而形式上說說而已。

「沒問題的，查理還在世的時候，我經常進去。」在步出書房門扉時，古裡斯如此答道。

「既然是這樣的話就沒問題呢！我們一起過去吧！」露露娜爽朗地笑著。

一旦獲得正當的理由，她就任由自己的身份在半空飛舞，喜形於色地帶著高興的步伐跟上去。

她的表現就跟得到父母允許可以外出玩耍的小孩一樣眉飛色舞，實在沒法令人想像她是一國公主。

看著這樣的妹妹，莉絲不禁在心裡嘆氣。

唉……又這麼容易就被古裡斯大人牽著鼻子走……妹妹，妳就不能振作一點嗎？

雖然知道妳很憧憬查理大人，但作為一國公主也不能這個樣子的吧……什麼事情都寫在表情上，很容易被壞人利用的啊……

隨行的伯藍德也多少察覺到莉絲的心情，只是他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默默跟隨過去。

在太陽落入山脈背後的王宮走廊上，他們跟隨古裡斯的步伐在長長的走廊前進，最終抵達查理的寢室。

那裡同樣是一扇棕色的門扉，稍有不同的是門的兩側各有一花瓶插滿鮮花作擺設。據傳聞，這兩個花瓶是查理的妻子莉音特意安放在此，目的是希望透過花朵的香氣掃走查理的倦意，令他提起精神應付一天的工作。

聽到此，每位王族被她賢淑感動。為了向她致敬，他們都想盡辦法想要重現這件事，只可惜事與願違。無論王族們怎樣追查，也沒法得知當時擺設著什麼花朵，最後他們只能挑選最好的花朵作擺設。

說起來……我也有為這個擺設而花心思挑選花朵呢……凝視著在花瓶上盛開的花朵，露露娜憶起年幼時的事。

伯藍德對於花瓶的事毫不知情，他只想到「不止可以進入王宮深處，竟然更能來到查理的寢室，實在三生有幸」這樣的事。

莉絲陪伴在露露娜身邊，一如既往地保持柔和的表情守望著疼愛的妹妹。

「古裡斯大人……」露露娜向對方搭話。

從旁窺視到對方的表情時，她聲音的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剛才喜悅的心情也隨之一掃而空。

又是這個表情……最初回來的時候也是這個表情、這個眼神……到底為什麼會露出這個表情呢……

露露娜忽然感覺古裡斯是個很遙遠的存在，遙遠得伸手不可及、遠眺也沒法看到背影似的。

難道這間寢室才是你的目的地嗎？對方的視線深深烙在門扉上，令她不由得如此想到。

露露娜的內心浮起不安與寂寞，她的表情因而消沉下來。

古裡斯拖著傷痕累累的心邁進一步。

當他靠近門扉，大門再度顯現結界魔法的魔法陣。與書房前一樣的八角魔法陣冒出，散發著白色光芒。他抬起修長的手臂，想要仿傚書房那時，直接解開結界魔法。

就在爪子快要碰到魔法陣前，結界魔法忽然產生變化。眩目的白光逐漸變化為柔和的綠光，魔法陣上的咒文也有規律地移動著並逐漸消失。等到變化停止，魔法陣蛻變成只剩下少量咒文的圓形魔法陣。

「為什麼會這樣……」就連露露娜也明白結界魔法正在自動解除。

餘下的咒文在魔法陣內游走，最終形成一扇黑色的門往內打開。隨著黑門打開，寢室原本的棕色大門的其中一邊也發出「咔嚓」的響聲，往房間內部打開。

真的打開了……露露娜在心裡訝異起來。

不知道是早有所料還是打算什麼都不考慮，古裡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靜靜地穿過兩扇門，進到查理的寢室內。

看到這，露露娜立即收起訝異的情緒，快步追上去。

「咦？發生什麼事？」只是，當她一靠近黑色門扉就被不知名的力量阻擋住。

那份力量就像利用空氣形成透明牆壁一樣，把她攔在寢室前，只能白白看著寢室門扉關上。

到底發生什麼事？焦急的情緒令露露娜不自覺咬一下嘴唇。

「公主殿下？」莉絲與伯藍德覺得事情不對勁，他們也靠近過來。

二人往半空伸出手，試著一探究竟。

「這個感覺應該是魔法吧？」伯藍德拍拍像是空氣構成的透明牆壁。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結界魔法自動解除不在話下，身為查理大人後嗣的我竟然沒法進去？到底發生什麼事？

比起能不能進去這件事，露露娜更在意為什麼結界魔法會為古裡斯而打開。這件事對她的刺激甚至強烈到把她的其他事情一掃而走，讓她變回那位聰明又冷靜的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需要把王宮魔法師團叫過來嗎？」

雖然莉絲的提議很合理，但把他們叫來大概沒什麼用的吧……

「不必了。」

「公主殿下有對策嗎？」

「沒有，但在這裡乾等不是辦法，而且……古裡斯大人那個狀態不像會聽得到我們的說話。」露露娜轉身離去。

二人慌忙跟上去。

「莉絲，幫我把國史拿出，我有點事情要查查。」

對……首先要搞清楚查理大人和古裡斯大人之間的關係，再來就是跟四賢人的關係……愛蘭尼格大人對待古裡斯大人的態度與想像中不同，而且相當熟識古裡斯大人，這當中絕對有什麼因緣……

如果要解開一切謎題，最快的方法就是查出古裡斯大人的真正身份，這個答題說不定就在國史之中。到底會是誰呢……是哪位「十二英雄」呢……還是其他戰友……

「露露娜大人，未知下屬能否一同隨行。」伯藍德的話中斷了露露娜的思考。

「伯藍德，你知道我不會讓你翻閱國史的吧。」

「當然知道，我其實只是有事想要報告……」

「哦……是剛剛提到的那件事吧。」

「沒錯，鑑於目前情況，我認為有必要盡快讓殿下知道。」

「那是什麼事情？」

「是關於古裡斯大人——那頭惡魔到底如何殺死我國偉大的開國者——查理大人的事情。」

聽到這裡，露露娜以銳利的目光轉往伯藍德。

「似乎是不得不聽的話題，准許隨行。」說罷，露露娜向著代理國王的辦公室前進。

與為了追查事情而奔走的露露娜相反，進入查理寢室的古裡斯停駐在門扉位置，一動不動。

即使夜幕降臨使房間變得漆黑，在他的眼裡這寢室仍是跟往日明亮，因為這裡是他其中一個最珍視的地方。

在這裡，他與英雄們有過無數歡樂與悲傷的經歷。一切回憶猶如魔法重現於古裡斯的眼前，他的視線抵達之處浮起無數過去的幻影。

「妮娜…莉音…小雅…」

在床舖上傳來的是少女們耍鬧的戲笑聲。

「凱克斯…約翰…雷恩…」

從大型書桌傳來的是少年們工作時的商談聲。

「大伙兒……」

從沙發傳來的是眾人為了休息而閒聊的聲音。那裡還有四位賢人相伴的身影。

每個人的臉龐與聲音都是如此清晰地在寢室裡展現著，彷彿在告訴古裡斯自己是有多思念他們、他們的事情在自己心裡又有多刻骨銘心。

無論他如何欺騙自己，花費精神去裝作不記得，過去的事還是會透過這種形式重現眼前。即使明白這個道理，他仍然選擇這樣做。

要把這視為逃避也未嘗不可，但更多是他根本沒法面對過去。

『對不起各位……是我的錯……都是我害得大家四分五裂……』

在痛苦與懊悔煎熬下，古裡斯抱著頭顱，跪倒在寢室入口，以古雷亞語對過去的人致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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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03 (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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