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酒人 - 第六支──好朋友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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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六支──好朋友

海笑

Aug 17, 2017

607

6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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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他找過你嗎？」長得像劉青雲的柒傑說。（他這樣自稱，其實他比較像林敏聰。）

「嚴格點說，是我找他。」面對表情豐富、有點瘋的男子，我說話比較謹慎。

他點點頭，好像讚許我的話，神情卻還有點懷疑。點過頭，定下來時，他說︰「他那瘋

子還好嗎？還在說電影？」

「我猜，應該是吧。」

「《真心英雄》。」

「對，《真心英雄》。」

「還是那個模樣。」

「甚麼？」

柒傑看著我思疑的模樣，忍不住冷笑了一下，「你不知道是應該的，他是真心瘋的，太愛幻想世界。」他搖搖頭。

「我……只是猜不到，下一個電話，是他的好朋友。好奇怪，他好像說到你和他那晚喝完整支酒，原來不是。」

「只是半支，他的酒量很淺的。最後我們存了一支半。」他又忍不住冷笑，再說︰「真甚麼心英雄，那麼造作的事，只有他會說出口。正確來說，只是他叫我帶支酒去喝，我以為他不會帶，怎知他也帶了相同品牌的。」

「那你們也心靈相通，算好朋友。」

「好朋友是好朋友，」他喝口酒再說︰「只是他的話有時誇張到令人尷尬，更何況……」

他搖搖頭，沒有再說下去，反而又喝口酒。

我也沒有話應對。

「我也沒看過《真心英雄》，只是他一直在說這故事。」他又喝多口酒了，看來酒量不錯，「知道有黎明就不想看了，他做戲不好看，就算我多喜歡杜琪峰，也沒有動力去看那電影，還有王家衛的《墮落天使》，我也沒有看呀。」他補充自己不看《真心英雄》的原因。

「其實值得看的。」最近我看了，果然好看。

「是嗎？那我去買來看。」他又喝口酒。

「你的酒量不錯，見你一口又一口烈酒，那晚為甚麼只喝了半支？」

「你不知道他不太喝嗎？」柒傑說到我跟他的好朋友很熟一樣。

「不知道，我只見過他一次。」

「他不行的，喝幾口就醉，每次出來都是我喝多，他話多，一說就連續三小時不停說，他真的超愛說話，還有超愛電影。」

「那挺好，至少不用怕靜止的空氣。」

他點了下頭，以表認同，又或者他在想他。

「但是你們也很久沒去酒吧，耐到酒吧倒閉了。」

他抬起頭看我，說︰「也不算太久，只是一年多吧，別說你的酒吧，連他我也沒有見過，太忙，沒時間出來。」

「那麼忙，你做甚麼的？」

「電影。」

這下我又被他嚇倒了，剛才還以為他不喜歡電影，才怕朋友不斷說電影。被他嚇一嚇，頓時不知道應說甚麼。

「他滿有才華的，在小時候。那時他大概廿歲，拍了很多短片，獲得很多獎，絕對是我們的偶像。廿歲就被電視台看上，入去不是當助導，而是導演，賺超多錢，跟女明星一起，我們做朋友的，還在努力找機會拍電影，除了羨慕，就是妒忌。」我努力回想與他見面的情況，實在不覺得他那麼有才。

柒傑繼續說︰「可要知道，那時的電視台不像今天的電視台，想做電影，很多都在電視台起步，因為電視台有質素。而他，正向拍電影的目標進發。」

「說實話，他不像很有才華。」

柒傑搖搖頭，嘆口氣，說︰「人生就是這樣。又或者，他只是朵 .間即逝的花。過了十年後，他還是電視台的導演，沒辦法去做電影，再過十年，他被認定能力停留在廿年前，無預兆下，又或者預兆了十年下，被辭退了。然後，他一直找不到工作。女星離他而去，錢慢慢花光，最窮時，真的只有空氣可吃。我們做朋友的，每星期每人請他吃飯一次，他總算捱得過去。」

嗯，果然人生如電影。

「那……他現在應該……生活到下去吧。至少有錢喝威士忌。」我問得很小心，生怕觸傷舊患，就像坐在我對面的是他。

「他？還可以啦。生存算不算好？」

但心傷不能痊癒，應該。

「但他放不下過去的光輝，認為自己懷才不遇。」柒傑說過後又喝口酒。

「那……你認為呢？」

「他脫節了，其實我也有點脫節，但他比我嚴重很多。這年頭，每個電影系畢業生都懂得編、導、剪片、美術……真的萬般武藝在一身。一個脫節多年、沒甚麼技術，只是廿多年前拍過幾套短片的人，很難在這年代生存。」

「我不太懂得你的行業，那可以怎樣？」

「電影是個夢想，你和我，在這裡的全部人，都想過投身，有些奮勇闖過，但每年轉行的人也非常多，」他指一指調酒師，「那個可能之前是打燈，收入不穩定，老婆懷孕了，就要找份穩定的工作。」他又指一指剛經過的的士，「司機之前可能是攝影師，甚至拍過王家衛的電影。」

「你又怎樣？」

「我本身是攝影師，又學了剪接，早幾年上了大陸發展，賺了筆錢，正正常常應該夠用五年，這幾年我可以接些喜歡的工作，需要錢的話再上去找機會都可以。目標廿年後，五十五歲退休。」

我挺欣賞這位酒量很好的柒傑，他說故事的技巧很好，每句話都帶人進入他的世界，我猜他也是個好導演。

「最後好奇想問，好朋友幫過他嗎？」

「當然幫過。」

「最後……」

「我想，不同行業也是這樣，貴人不過是貴人，條路最後行得怎樣，要看自己怎努力，怎造化。抱著過去，走不出來，給他十萬個貴人也沒用。」

我會好好消化他的話，口腔內的威士忌也好像轉化成他的道理，慢慢滲進我的血液。

當柒傑拿著半空的響十七年，頭也不回離開時，我想起他的好朋友，那個擁有過一剎那光輝的電影……愛好者，他最後向我大叫「向你的夢想進發！」。

電影是夢，他仍然擁抱著那夢，但那只是夢。

夢想已在廿年前變成夢，和想。

夢發了廿年後，失敗了，但從他那句話便知道，他還未放棄，他繼續向著夢想進發，也希望其他人向著夢想進發。

只可惜，時不與他了。

我又想起一句話，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這比終生無所成就更悲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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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ble of Contents

#1 楔子　最後一天

#2 第一支──第三者

#3 第二支──音樂人

#4 第三支── MK 妹

#5 第四支── 99% 女孩

#7 第五支──電影癡

#8 第六支──好朋友

#10 第七支──瘋女子

#11 第八支──好男人

#13 第九支──足球員

#14 第十支──100%女孩

#16 第十一支—重生男

#17 第一支──羅生門

#19 第十二支──沒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