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 - 完整

「別逃！」萊特當然知道對逃跑中的小偷說這句話是非常愚蠢的事，但那小偷實在跑得太快，連身為實習騎士的他也追不上，他才忍不住大叫抒發心裏的煩躁。

　　那小偷明顯很熟悉小巷的路，萊特看著他矯捷的身姿不斷走遠，心裏急得幾乎嗅到焦味。

　　騎士的驕傲不允許他放棄，他只好一直窮追不捨。

　　小偷越跑越慢，看來他體力不足夠支持長距離的逃跑，萊特眼看他的衣角就在自己眼前飄揚，他向前伸手，成功抓住他的衣服。

　　「跟我……回駐所！」萊特眼看小偷無力再逃，所以沒用武力制服他。小偷急喘著氣，他轉身想看看這個追了他十多條街的混賬騎士究竟長著一張多醜的臉，卻沒想到他竟然是那個人。

　　萊特正好對上他的視線，英氣的眉羽，細長的眼睛，挺拔的鼻樑，淡色的薄唇。

　　無可否認他是個英俊的少年，而且跟自己「一模一樣」！

　　萊特嚇得說不出話來，對方雖然也感到驚訝，但那只是一瞬間的事，現在他的眼中只有煩厭，好像遇上萊特是一件比不幸還不幸的事。

　　「你……你究竟是……」萊特還未來得及發問，頸側已經傳來劇痛，眼前的男人連同街景一起沒入黑暗……

　　「痛痛痛……」萊特乖乖地坐在沙發上，他的母親正用力往他的頸側按壓，白色的藥膏也蓋不住底下紫紅色的瘀傷。

　　「好好的跟著父親到研究院學習就不會受傷。」母親一邊幫他散瘀一邊嘮叨說：「當甚麼騎士，又要整天跑又危險……」

　　萊特沒有作聲，他的父母都想他成為研究院的學者，或者當個魔法師，但他就是不喜歡對著書本看文字，他從小就希望成為英勇的騎士，可是家裏沒一個人支持他。

　　「這麼重的傷，究竟是甚麼壞人打的……」萊特趁母親傷感嘆氣的時候，連忙打斷她的長篇大論說：「是一個很猖獗的小偷，專門偷女人和小孩的錢。他跑得很快，我追了他十多條街才抓到他的！」

　　忽然想起那個小偷的長相跟自己很像，萊特又補充說：「我被他打暈前看到他的樣子，他長得跟我一模一樣！妳說神不神奇？」

　　母親沒有回答，萊特好奇地往旁邊看，他的母親竟然露出驚恐的神情，難道他剛才說錯甚麼了嗎？

　　「媽媽，妳沒事吧？」萊特握著母親的手，卻被她用力甩開，彷彿在她面前的是甚麼可怕的東西。

　　他不敢相信溫柔的母親會如此粗暴地對待他，他只怕母親的身體有異樣，連忙問到：「媽媽你是身體不舒適嗎？我去研究院找爸爸回來。」

　　「不……不用，我沒事。」母親完全不像沒事，她臉色剎白，手也在微微發抖：「我回房間了，你好好休息。」

　　萊特看著母親走上梯級，心中擔憂不已，剛剛他提到那個小偷後母親就變得很奇怪，難道那個小偷是個厲害的魔法師，在他身上下了能傷害人的魔法？

　　對啊，優秀的騎士那麼多，為甚麼他犯案次數那麼頻密，但還是沒有被抓？

　　看來這個小偷並不單純，他要去調查清楚他的底細！

　　萊特站在小破屋前面，不知道應不應該進去。

　　調查被他想像中簡單太多了，他隨意抓了幾個地痞問，他們就把小偷的名字和住址說出來，還有一個貧民小女孩拜托他把花兒轉交給小偷。

　　這就更奇怪了，隨便問幾個人便知道他的地址，怎可能沒有人抓到他？

　　萊特只擔心一打開門便會有魔法「歡迎」他這位不速之客，正當他在心底裏為自己加油，準確要推門時，門自己打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老婦人，她的眼睛眯成一道縫，完全不像能看得見。

　　老婦人似是在看他，萊特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就這樣站在門前跟她大眼瞪小眼，直至老婦人開聲道：「洛伊，你站著幹嘛？」

　　洛伊就是那小偷的名字。

　　這裏是洛伊的家，而他長得很像洛伊，所以老婦人是把我認成是他了？萊特心想。

　　「快進來。」老婦人走回屋裏，狹小的客廳一眼便能看完，萊特看到客廳沒有跟魔法有關的佈置，才放心地跟老婦人進屋。

　　「飯做好了。」老婦人坐在殘破的木桌旁，萊特扮演著洛伊的角色坐到桌前，桌上只放有兩碗黃白的稀米，相信那就是兩人的午餐。

　　洛伊不是偷了很多錢嗎？午餐怎可能只有一碗水汪汪的東西？難道他在外面胡亂花錢也不買點像樣的食物回來給這位老婦人？太過分了！

　　看他午飯時間也不回來，肯定又是在街上偷別人辛辛苦苦賺的錢去享樂，真是糟蹋了老婦人的一番心意！

　　如其留給他吃，不如由我吃掉。

　　萊特舀了一小匙米粥，粥水入口綿軟，就口感而言沒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但味道……

　　萊特有預感再吃多一口，他的舌頭就會報廢。他放下木匙，打算待會再挑戰，他往前方的兩個房間看，想著要不要到洛伊的房間調查。

　　這時，小房子的門被打開，真正的洛伊回來了！

　　穿著破爛衣服的他看到萊特，眼中瞬間燃起了憤怒，他把手上的東西都放在一旁，走到萊特身邊壓低聲量說：「有甚麼事出去說。」

　　他隨即轉頭向老婦人展露一個漂亮的笑容說：「堤瑪，這位是我的朋友，我們出去聊聊天。」

　　被喚作堤瑪的老婦人沒有回應，洛伊便拉著萊特走到屋外。

　　萊特還未發聲，一股蠻力便把他推倒在牆上，洛伊的拳頭帶著風擦過他的耳朵，打落在牆凹凸不平的牆面。

　　「你對她幹了甚麼！」洛伊吼到，怒意使他上挑的眼角泛紅，萊特沒有被他的拳風震懾，他現在才發現洛伊比他矮小半個頭，身形也比他瘦削，生起氣來一點也不可怕。

　　「不要以為人人也是你。我作為騎士，不會用傷害無辜平民的方式捉賊。」萊特一本正經地回答，洛伊看著他的眼睛，的確不像在說謊。

　　萊特的胸飾是黑色的，說明他只是見習騎士，根據洛伊的經驗，騎士只分為極聰明和極蠢兩種，而見習的大多都是後者。

　　當務之急是要說服這個騎士不逮捕他，只要搏取他的同情……

　　洛伊收回拳頭，擺出一副急切的樣子說：「你也看到我有家人要照顧，我不能進牢房的！至少，至少待她過身我再自首！」

　　哼，堤瑪真的離開了，我也不會再留在這城市，肯定有多遠走多遠。

　　萊特聽見後皺起雙眉說：「你有好好照顧她嗎？你知道她吃的是甚麼嗎？」

　　洛伊在心底把萊特罵個千百遍，他沒有照顧好她？他不知道那粥有多難吃？

　　「像你這種少爺怎會明白，平民的生活過得有多艱難。」洛伊鄙夷地往萊特身上昂貴的騎士服瞥了一眼，又道：「你們身上少了幾個錢不會死，我們可不一樣。」

　　「總之你現在抓了我，堤瑪肯定會病死或是餓死，屆時你就是殺人犯了，騎士先生。」洛伊把萊特扔在巷子裏，自己走回屋內。他知道萊特並不是冷血無情的人，應該不會選擇現在逮捕他。

　　良久，洛伊吃完飯、煮完藥、哄完堤瑪入睡，便出門去「工作」。

　　打開門，與他一模一樣的臉孔就在面前，洛伊露骨地展示他的厭惡，扳起臉問：「你還在這幹甚麼？」

　　萊特走到他身前回答說：「我可以不抓你，但不代表我會讓你再犯案。」

　　「你！」洛伊差點就一拳砸到他的鼻樑上，他當然知道與見習騎士打架，他並沒有勝算，但要是被騎士跟在身後，他肯定沒辦法偷錢，那堤瑪的藥他要用甚麼來換！

　　萊特早已為他想好賺錢的方法，他拉著洛伊說：「你跟我去信所，你走得快，他們一定會聘用你。」

　　洛伊用力甩開他，信所？不行，他不能去！

　　萊特知道他不會輕易就範，早已做好與他糾纏的準備，他抓住洛伊纖細的手腕吼道：「你聽我說，找一份正職對你和老婦人都好！」

　　「你為甚麼要煩著我？犯事的人四處都是，你就不能找個更壞的嗎？」洛伊奮力掙扎，他看見自己的手腕被捏出紅痕，憤怒和委屈如同火山暴發噴發岩漿般溢出，「我已經夠可憐夠慘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出現，我最討厭你！」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甚麼，只要看著眼前人的臉，他就覺得生氣。那結實有力的身體、白色光潔的騎士服、還有天真的想法，都令他怒不可遏，心臟疼得快要炸開。

　　為甚麼你能光明正大地沐浴在陽光下，我卻要被你指三道四？

　　明明此刻正在當騎士的人可以是我，為甚麼父親和母親沒有選我，為甚麼我要被拋棄？

　　洛伊眼中的怨恨和水光嚇退了萊特，他只能站在原地看著洛伊從他手中掙脫跑走，他不知道洛伊突然發脾氣的原因，胸口卻像是能夠理解他的傷心一樣，隱隱發痛。

　　最近偷錢的次數太多頻密了，街上的女人都起了戒心，小孩更是沒帶錢在身上。

　　是時候要做回老本行嗎……洛伊一邊想一邊推開小木門，黑色的影子打落在牆壁上，正常這時候堤瑪應該在睡覺，為甚麼家裏會有人在客廳？

　　洛伊拔出腰間的小刀，門忽然被拉開，小女孩高興地抱住洛伊的大腿，手上拿著一朵漂亮的紅花。

　　「洛伊哥哥快看，這是很貴的花喔！」小女孩在洛伊身前搖著花朵，洛伊沒有理會，他把小女孩擋在身後問坐在桌邊的人：「你又來幹甚麼？」

　　萊特知道洛伊不想見到他，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想甚麼，如洛伊所說，犯事的人滿街也是，為甚麼他要糾纏著洛伊呢？難道因為他們的樣子長得一樣，就不小心給予他特別的對待了？

　　「哥哥，我做錯事了嗎？」小女孩看氣氛不對，連忙拉著洛伊的衣袖問，洛伊狠狠地瞪了萊特一眼，蹲下來向小女孩說：「不是妳的錯，妳認住那個哥哥的胸章，戴著那個胸章的都是壞人，不要接近他們。」

　　小女孩往萊德偷瞄一眼，然後依依不捨地把花朵放回桌上，還跟它揮手道別，才離開小屋。

　　「騎士可是為民除害的高尚職業，真正的壞人是你。」萊德不能接受任何人侮辱騎士，特別是洛伊正在用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在說那些話。

　　「是啊，我就是壞人怎麼樣？用你的臉做壞事你就看不順眼，要處處針對我？真虧你們還常說甚麼『人人平等』。」洛伊坐到萊特對面去，他一邊說，一邊把花瓣撕下來放入口中嚼咬。

　　跟壞人講道理是沒用的，萊特在洛伊身上完全體驗到這句話的意思，相比起繼續斥責他，轉換話題還比較有用。

　　「好吃的嗎？」萊特看著一朵飽滿漂亮的花朵被他殘暴地分屍食用，心中默默地為花兒和自己的錢包默哀。

　　洛伊聞言一笑，萊特第一次看見他笑的樣子，跟自己不一樣，有點狡黠，卻不令他討厭。

　　「嚐嚐啊，大少爺。」洛伊把莖葉以外的部分交給萊特，又說：「花心比較甜，好吃的。」

　　真的很好吃……

　　萊特把花吃得一乾二淨後，正容道：「你以後不要再犯事了。」

　　洛伊就知道萊特是來勸誡他的，上一次他太低估見習騎士這種生物的正義感和責任感了，除博取同情外，他還應該保證自己不會再犯事，那樣他就能跟這位騎士斷絕關係。

　　斷絕關係嗎……真可笑。

　　「我不會再偷錢，你也別再來勸我去信所上班了。」看著萊特又驚又喜的樣子，洛伊只能無奈地撕開花莖，被誤會是好人令他很不爽，但要解釋又很麻煩。

　　萊特沒想到洛伊如此明白事理，沒有甚麼比看著一個人改過自身更令人高興。4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xVdTyYK5F

　　「你找到工作了嗎？在哪裡上班？」萊特興奮地問，如果洛伊在駐所附近上班，他就能把駐所多出來的午飯分給洛伊，畢竟他整天吃老婦人做的食物，對身體不好。

　　洛伊已經不想再理睬這個煩人，他乾脆地打開門對萊特說：「總之我以後不會再做需要你拘捕我的事，堤瑪死了我會自己去自首，再見。」

　　萊特臉上依然掛著燦爛的笑容，他踏出門外向洛伊揮揮手道：「好，我們明天再見。」

　　門被萊特關上，只剩下洛伊呆站在門後。

　　明天再見？

　　「騎士就是一種領著民眾交的錢，整天偷懶的人，懂了嗎？」洛伊放下在酒館拿的果仁，然後把小女孩抱離萊特身邊，順便教導她正確的社會常識。

　　萊特不滿地把菜夾到小女孩碗裏說：「讓貧困的小孩能健康成長也是騎士的職責。」

　　小女孩來回地往洛伊和萊特看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坐回萊特旁邊吃飯。

　　「小鬼就是小鬼。」洛伊沒有理會桌上為他準備好的飯菜，只吃著那些客人吃剩的果仁。

　　小女孩一邊咀嚼，一邊說：「我才不是小鬼，萊特哥哥說我會長得比你高，因為我有乖乖吃飯。」

　　「平日我說的妳話你不是裝作聽不見的嗎？他說的妳就信？騎士中沒幾個好人，妳信他也算了，別的騎士妳可別信。」

　　「你怎麼常說我們騎士的壞話，我們維持秩序、除暴安良、熱心幫助市民……」

　　「哼，你說的那種生物根本不存在。」每次說到這個話題，洛伊總會變得不耐煩，他把紙袋裏的果仁碎倒進口中，打了個呵欠，準備回房補眠。

　　萊特拉住想要進房的他，他依然記得第一次抓住洛伊時的觸感，現在他手中握住的手腕明顯比以前更消瘦。4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mf2vJOqZz

　　洛伊不肯吃萊帶來的飯菜，老婦人的身體也不方便再煮食。他明明有在上班，卻沒有用那些錢買食物。

　　「你多少也吃點吧，人不能不吃東西。」萊特擔憂道。

　　洛伊甩開他的手，勾起的唇角滿是諷刺的意味。4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zQaWcYvaA

　　「與其要吃你拖捨的食物，我不如當個死人。」

　　洛伊回到家中，腰側的劇痛使他寸步難行，他緩緩地坐到地上，房子像是在旋轉和變得模糊。

　　可惡！可惡！可惡！

　　「喂！你沒事吧？」萊特從房間跑出來，是嗎，他上午不見我回家，所以他留下來照顧堤瑪嗎，真是個爛好人……

　　萊特頂著一副擔心的模樣走過來，洛伊不想要他幫忙，便抬手推開靠近的他，可是沒有揮中。

　　萊特在洛伊身前蹲下，伸手按住他的額頭，一雙秀眉皺起。

　　「你發燒。」萊特抹去他額上的冷汗，他抱起無力的洛伊橫放在床上。

　　「不用你……」洛伊轉頭像漿糊般又黏又重的腦袋，思考著趕走萊特的方法，不能讓他發現……

　　萊特沒有理會洛伊的廢話，他利索地弄濕手帕，撥開他略長的前髮，把手帕放到他的額上。

　　清涼的感覺令洛伊清醒了一點，眼看萊特正準備用濕毛巾給他抹乾身體的汗水，洛伊立刻抓著他的手。

　　「誰讓你碰我……我自己來……」洛伊忍耐著喉嚨的劇痛說道，萊特卻在與他相處的日子中看出，他一旦急躁起來，就是有事隱瞞。

　　萊特沒打算等他說，無視洛伊的微弱反抗，他捲起的洛伊的衣擺打算替他抹汗，卻驚見一大片紫紅佔據了他腰部右側，青黑的痕跡散落在他纖細的身板上，隨著他的呼吸急促起伏。

　　萊特看他情況嚴重，不像普通的撞傷，還有其他奇怪的傷痕，連忙問到：「你甚麼時候弄傷的？發生甚麼事？」

　　不知道是騎士的正義感作崇，還是因為他早已把洛伊認定為朋友，萊特沒辦法放著他不管，也無法原諒弄傷他的人。

　　洛伊迷迷糊糊地聽到萊特在問他問題，老實說他現在連呼吸也覺得難受，喉嚨像是喝了烈酒般焯痛，他無法回答萊特。

　　「不能讓你的傷繼續惡化，我帶你去研究院。」萊特的父親是研究院的學者，他小時候交的朋友現在大多都在研究院工作，當中還有技術高超的醫生。

　　洛伊甚麼也聽不清，唯有「研究院」三個字如同箭矢一樣射穿他的頭殼，他用盡身上僅有的力量握住萊特的手說：「不要……不能去……」

　　「錢我會幫你付，聽我的。」萊特像是哄小孩般哄著他，形同魔爪的傷處看得萊特心中發麻。

　　不知何解，他很害怕看著洛伊痛苦的樣子，好像躺在床上難以呼吸的人不是洛伊，而是自己。4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jcxsqD7ub

　　萊特抱起洛伊，正打算把他帶到研究院，洛伊緊抓著他的手臂，艱難地睜開眼看著萊特說：「不……去……我咬……舌……」

　　若是平日萊特絕對不會吼他，可是他看著洛伊流著涔涔冷汗，還不肯聽他的話，不禁怒罵道：「你怎麼如此固執！」

　　萊特連忙把他放下，他用手袖擦乾洛伊臉上的汗，心想他傷得那麼重，光是請醫生來根本不可能治好。

　　事後不過是被他罵死，救他的命更重要！萊特把心一橫，他把濕毛巾塞進洛伊嘴裏，抱起眼神驚慌的他往研究院飛奔。

　　昏昏沉沉間，洛伊回想起很多事。

　　他和幾個孩子住在籠子裏，整天都餓著肚子，直至被一個胖叔叔接走。

　　胖叔叔給他吃飯，不過會打他和強暴他，他很討厭會帶來疼痛的夜晚，卻很喜歡有飯吃的早上。

　　他長大後胖叔叔把他賣掉，堤瑪買下了他，因為他長得很像堤瑪死去的兒子。

　　四處打聽，他終於找到拋棄自己的父母，他們身邊還有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男孩，在母親的懷裏笑得很幸福。

　　原來他們不是因為貧困而捨棄我，而是因為，我是多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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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著雨，我遇到一個被我偷過錢的小孩，他身邊站著騎士。

　　我把帽子拉低一些，那個小孩還是認出我了。

　　騎士把我拉進小巷裏。

　　「你不是酒館新來的男妓嘛，好樣的，敢偷我弟弟的錢？」

　　頭髮被往後拉扯，冰冷的地面壓迫著唇齒，聽見自己骨骼斷裂的聲音很可怕，熟悉的痛楚從尾髓蔓延，絞緊了心臟，疼得快要爆開。

　　為甚麼別人有爸媽疼，而我卻沒有呢？

　　為甚麼別人有哥哥替他出氣，我卻要捱苦呢？

　　為甚麼我不能是幸福的那個人呢？

　　洛伊從夢中悠悠轉醒，他隱約看見萊特的臉就在前面，他討厭這個人，要是沒有他……

　　「沒事的，有我在。」萊特為昏迷了的洛伊擦掉眼淚，指尖在他的臉上留下溫度，還有令人眷戀的，只給予他的溫柔。

　　有你在，我才……

　　洛伊蹭了蹭那溫暖的大手，以幾不可聞的聲音喚了一聲：「哥哥……」

　　萊特沒有聽清楚，只當他是喃喃地說著夢話，萊特輕撫著他柔軟的頭髮，他又再次陷入沉睡。

　　高燒只退了一點，肋骨被踢斷，情況不樂觀。

　　「傷好了，他的身體也養不好。」萊特的醫生朋友，雷德戈搖頭道。

　　「我不知道他在做那種工作，如果知道，我一定阻止他。」萊特握著洛伊的手，虧他還說自己是騎士，竟然連這點小事也察覺不到，難怪洛伊每次也嘲笑他。

　　雷德戈看萊特一臉內疚，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別擔心，他身上的傷能治好。」

　　「不過……其實他是誰？你爸的私生子？」雷德戈好奇問到，剛才萊特突然抱著一個重傷者來找他，他不是要準備用具就是要檢查傷口，沒時間去理會傷者的身份。

　　「只是普通的朋友，碰巧臉長得很像。」萊特回答道，內心卻有點別扭，總覺得雷德戈問的問題很奇怪，好像有甚麼對了，又有甚麼錯了。

　　「碰巧？」雷德戈來回看著他們兩人的臉，忽然想起書中有一句話說：「神創造的人每個也是獨一無二的。」

　　「甚麼？」

　　「大部分的學者和魔法師也相信，神創造的每個人都是獨特的，但各地都有兩個完全一樣的嬰兒一同出生的例子。4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7i2hxarHj

　　所以有一種說法是邪惡藉入侵孕婦的身體，把一個人的靈魂分成兩半，破壞神創造的人。

　　我聽說讀過神學的父母如果生出雙嬰，他們會在嬰兒出生後殺害其中一方，希望靈魂能夠回歸到同一個身體。」

　　「當然，我完全不認同這愚蠢的說法。」雷德戈補充道，只見萊特根本沒聽他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盯住洛伊看，瞪大的眼睛流轉著驚恐。

　　父親對神學的固執、母親聽見小偷的事時出現的異常、第一次遇到洛伊，他的驚訝和隨即而來的厭惡……

　　難道洛伊和我是雙生子，我是活下來的一方，而洛伊則是被殺的一方……

　　但他因為某種原因沒有死，他不肯去信所上班是因為他怕上街會遇到認識我的人，他不肯去研究院是因為父親，父親會毫不猶豫地殺死他。

　　他討厭我，因為我霸佔了他應得的所有事物。

　　萊特緊盯著昏睡中的洛伊，他的親兄弟，他靈魂的另一半，在自己開心玩樂，安心地睡在父母中間時，他究竟經歷了甚麼。

　　洛伊他知道嗎？知道我是他的兄弟，知道父親母親想殺了他的事？

　　萊特緊握著洛伊的手，彷彿只要放開了，他們之間好不容易連上的關係就會斷絕。4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zPz2Z2x62

　　「洛伊的事你有沒有跟別人說過？」萊特問。

　　雷德戈明白萊特的意思，他搖搖頭說：「只有我和剛才幫忙的人知道。你不用這麼緊張吧，雖然尼克大人也在研究院，但他平日不會來醫療所。」

　　雷德戈才剛說完，門外便響起了敲門聲。

　　一股電流直衝腦門，萊特起了渾身雞皮疙瘩，不知道為甚麼他覺得站在外面的就是父親。4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qsDI17mYk

　　「誰？」雷德戈也嚇了一跳，他往外面問，卻得不到回復。

　　萊特把手放在劍柄上，示意雷德戈去開門。不好的預感令他的手發抖，黃昏艷麗的紅光使房間變得詭異。4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nUCOpiA2K

　　如同想要回應他的不安，雷德戈探頭往外看，下一瞬間他就倒下了。

　　房門被打開，兩個人站在門外，一個是騎士，一個是他的父親。

　　「為甚麼你會在……」萊特毫不猶豫地拔出長劍，彷彿站在他眼前的並不是他父親，而是能奪去生命的蛇蠍。

　　「萊特，離開那個人，接近他只會害了你。」父親的聲音熟悉而陌生，萊特擋在洛伊身前，雙眼盯住父親身邊的騎士。4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hFDi7qcdI

　　萊特的父親知道兒子的性格，他擺擺手，身邊的騎士衝了上去。4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liXVPRmLG

　　萊特舉劍與騎士交鋒，金屬撞擊發出尖銳的聲響。騎士意不在與萊特交手，他直接往病床劈下，萊特勉強揮劍擋下，騎士看準他沒有站穩，一記橫掃把他踢到牆邊。4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MSx95ejll

　　「啊！」身體疼得像是斷開兩半，萊特支撐著牆壁想要站起來，騎士卻用力踩在他身上。4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dDDywzHgX

　　噁心的聲音伴隨著咯咯笑聲，萊特聽見那個騎士說：4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m3NAzdzQg

　　「真不愧是兩兄弟，一樣的弱，不知道身體是不是也一樣，只喜歡被男人插。」4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1QwfFz6gL

　　洛伊身上斑駁的痕跡，還有腰部的骨折，都一一浮現在腦海中。

　　就是這個人，是他把洛伊打傷的！

　　劍被騎士踢開，他被人踏在腳下，即使怒火在骨頭中燃燒，他依然動彈不得。

　　父親走到床邊，伸手捏緊洛伊的脖子。

　　洛伊不知道甚麼時候醒來了，他想要扳開頸間的手，但不論他怎樣扭動掙扎，那人就是不肯放手。

　　「爸爸！請你放開他！他也是你的兒子，他是我的兄弟！」萊特被人壓得死死的，他只能哀求，只能大叫。

　　不要殺他。

　　不要殺我。

　　萊特拼命推開騎士的腳，他聽到洛伊在喊他，他聽到自己的靈魂正在哭泣求救。

　　哥哥……哥哥……

　　萊特從騎士的腳下跑到洛伊身邊，他把父親推開，捧著洛伊的臉，呼喚他的名字，回應他的聲音。

　　「洛伊！洛伊！」

　　手中的人圓睜著眼睛，腥紅的血絲化成淚痕往兩邊伸延，微張的嘴唇異常地蒼白，彷彿正在訴說著他的痛和恨。

　　為甚麼要殺我。

　　為甚麼是我。

　　說不完的委屈，都被頸項上的五個指印扼殺。

　　萊特忽然想起第一次捉到洛伊的那天。

　　那時的他會跑，會喘氣，會瞪人，還拿起木棍砸得他痛了整個月。4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7NW2a2q1F

　　他是多麼生動的一個人，惡劣，卻又溫柔。

　　如果我沒有纏上他，他今天會不會還在偷女人的錢，收下小女孩為他摘的花，吃著那難吃的粥。

　　「萊特，殺了他，你才會完整。」父親的話從身後響起，萊特闔上洛伊的眼睛，在他略長的髮絲上輕輕落下一吻。4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hCt2UzTEi

　　父親，你錯了。4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EFoj40NJR

　　失去他，我就永遠也不會完整。4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p5lQ2DTrH

　　「你究竟是誰！為甚麼要殺害騎士！」兩名騎士被迫入暗巷，男人握著長劍，皎潔的月光映照著騎士們醉紅的臉。

　　銀光一閃，連慘光聲也沒有，兩個人一同倒地。　　男人偷走了騎士身上的財物，他看著血從他們的頸項潺潺流出，五指不自覺地伸向那道裂縫，貼合，收緊。

　　痛如同鮮艷的玫瑰般在心頭盛放，無法呼吸，無法呼叫。

　　哥哥……哥哥……

　　「我在……我會救你的……」

　　繼續呼喚我吧。4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q226JVA4p

　　不論多少次，我也會來救你的。

看到這裏的人，你太厲害了！

額……其實我也不太清楚自己在寫甚麼，希望虐吧……應該是虐的……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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